第二十六章 母親病了
年前日夜操勞為新年做準備,過年為待親戚里裡外外地操持著。母親從娘家回來,又硬撐著待了幾天親戚,一向身體壯如牛的母親就重重得病倒在了床上。剛開始母親覺得並無大礙,就讓妞去喚麗華母親來給她「扎扎」(地方方言)。「扎扎」是治病的一種土辦法,就是拿縫衣針,找見臉上穴位逐一放血。妞一病母親也要先用針給她放陰血。人中,下巴都是最好的穴位,拿針挑開,用手使勁不停的擠,剛開始流出的是黑血,直到出紅血才叫放透了,人就會變得輕快。扎這兩個穴位還能忍受。若這兩處扎了身體還不見好,就要扎十個指頭。把指頭用繩子使勁纏繞,露出指頭關節處,關節處被繩子纏繞的血脈噴張,然後用針猛得,狠狠得紮下去,黑血頓時溢出來,然後用手使勁擠壓,再纏繞,再擠壓,直至把陰血放盡。人人都說十指連心。每次妞病了,母親那針過來,妞就覺得那是世界末日,扎在手上如酷刑一般,生不如死。每次妞疼得大汗淋漓,殺豬般嚎叫。母親都要請人摁住妞,才能順利完成。說也怪,有時扎完妞的病就會好一半。家家戶戶幾乎都用這種靈驗的土辦法給自己治療。
妞喚了麗華媽,麗華媽扭著身子,急匆匆來到妞家。一進門就喊:「妞,快給我針來。」妞去縫紉機的盒子里,拔出一根縫衣針趕緊遞到麗華媽手裡。麗華媽干這個很在行,院子里很出名。扎的時候狠,快,准。院子里人病了都請她。躺在床上的母親不斷地*,麗華媽一摸額頭驚呼道:「妞媽,你這發著燒呢,扎開怕不管用。」妞的母親有氣無力說道:「先扎開吧!不行再請個符來避避。」麗華媽拉著妞母親的手:「這看來得請醫生,啥也不管用。」妞母聲音微弱,但倔強而有力:「哪那麼多廢話,快扎。」麗華母親不再作聲,開始扎了起來。對於這件事情,妞是很佩服母親的,這本來是一件痛不欲生的事情,母親看起來無比的享受,不會皺眉,更不會喊叫。整個過程倆人配合默契,竟然讓人感覺不到一絲痛苦。麗華母親扎完后又給妞母親拔了火罐,給妞母親蓋嚴實說:「捂捂,發發汗興許就好了。」臨走叮囑妞:「看著你媽,一會兒不舒服再叫我。」說完就回去了。
父親整日忙,哥哥,姐姐長大似乎也朋友多起來,總是見不著影兒。這家裡空蕩蕩的就只有這娘倆,妞連點兒熱水都給母親到倒不了,可憐的母親還在床上不斷*,妞只能小心翼翼坐在床前給母親捶捶腿。不一會兒,母親似乎睡著了,發出輕微的鼾聲。妞覺得母親要好了,放心得挨著母親躺下,摟著母親的腳睡著了。不知過了多久,妞被母親的*驚醒,妞跳下床摸摸母親的額頭,還是滾燙的。妞不知如何是好,望望窗外,太陽已日薄西山,可家裡還是沒有熱鬧起來,妞要急死了,不知道去哪裡尋尋她們。看著母親難受的樣子,妞不知道如何可以替代她的病痛,只能用小手揉揉母親肚子,小聲問:「媽,這樣好點兒嗎?」母親掙紮起來為自己倒了一杯水,又沉沉得躺了下去。妞又一拳一拳輕輕為母親捶腿,希望能為母親減輕一點兒病痛。可妞的努力似乎沒有用處,母親難受得還在不住*,妞的小手更加賣力了。母親悠悠地似乎開玩笑地說:「妞,別捶了,媽要死了。媽死了,你怎麼辦?」妞不做聲,手沒有停,眼淚卻簌簌地往下落,妞不想讓媽媽死,儘管妞有時怨恨小時候母親常常丟下自己,也怨恨總是偏向哥哥,妞不聽話母親的巴掌也是重重落下來。可這有什麼要緊啊,母親無疑是愛著自己的,小時候生病,母親總是徒步去鎮上的供銷社給妞買一袋山楂片來,高高掛起誰都不準吃,只給妞吃,母親一針一針給妞納鞋底兒,縫紉機上「嗒嗒嗒」給妞做衣裳,有半根兒冰棍也要攢給妞吃,有時冷不丁從兜里掏出一塊攢了很久的糖來......一切一切如電影般在妞眼前閃過,思緒如氣球一般不斷膨脹,妞越想越多,越想越傷心。不能抑制的情緒,讓妞哭出聲來,母親趕緊安慰:「妞,莫哭,媽逗你呢,媽還得看你嫁人呢!」妞再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趴在母親身上大哭起來,哽咽地說:「媽,我不要你死,不要你死。」母親撫著妞的頭安慰道:「媽逗你呢,不會死的。一會兒,媽起來給你做飯。」妞不做聲,起來繼續給母親輕輕捶腿,焦急地盼著父親回來。
天大黑時,父親披一身雪花進來,掃去身上雪后看著床上的母親,摸摸母親的額頭,趕緊出去請醫生。醫生來了,給母親量了體溫,打了針。母親又沉沉得睡去了。這一次母親似乎睡得很安穩。妞又貼著母親躺下,摟著母親的腳不肯離去。不一會兒,哥哥,姐姐們相聚回來。家裡有了生氣,妞卻沉默不語。父親做了飯,喊妞吃飯,妞也不做答,還是默默地摟著母親的腳。父親詫異極了,以為妞病了問:「妞,不舒服嗎?」妞不吭聲。父親又問:「妞,尿褲子了,爸爸,看看。」妞很愛憋尿,尿褲子的習慣剛改不久。父親摸了摸妞的褲子,干乎乎的。伸手拉妞,妞執拗著也沒有動。還是緊緊摟著母親的腳不肯撒手。此時誰也不知道妞多麼依戀母親那雙腳,妞就那樣摟著隨母親的腳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