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人間不值得
卓白愣住了。
原本他以為自己以一人之力挑戰大宗高難度任務，已經夠囂張了，誰曾想，眼前這個白衣人竟比這樣的他還要囂張十倍！
冒充五雷宗之人，被呵斥了卻不但不畏懼，反而口吐狂言道何須向他解釋……
這……不要命了吧？
他卓白是誰？東洲大宗，五雷宗的翹楚！千年不遇的五雷天心體擁有者！在這一畝三分地上，哪怕是宗門長輩與他交談也是溫聲細語，何曾有人敢這麼和他說話？
「放肆！」
越想，卓白越是怒火上涌，本就因為各種事情憋了一肚子氣的他，當即把白衣人列為了發泄對象！
暴喝之後，他迎著白衣人狠狠點出一指！
霎時間，場間猶如驚雷炸響，無數電弧環繞指腹，升起道道耀目至極的璀璨電芒，而後，電芒化作粗壯巨蟒，四散開來，張開血盆大口朝著白衣人撲殺過去！
當然，這些，背對卓白的白衣人並不能看到，但那令人心驚肉跳的暴雷怒卻是迅速響傳震四下，自然也傳入了他的耳中。
白衣人微微蹙眉，終於起身回頭，露出不悅神情。但這不悅，卻並非因為這聲勢浩大的一擊，反倒像是因為被雷聲打攪了他的垂釣閑心。
於是，他抬手，如同裹挾怒火的捕蛇者一樣，赤手抓向那粗壯電蟒，瞬間，那粗壯電蟒就像是見到了不可名狀的恐怖，「臉上」露出無比擬人化的「驚恐」，蹭蹭蹭迅速暴退，而後化歸雷系靈氣，瞬息消散！
卓白大驚失色，完全沒想到自己的絕技竟會被這麼輕易地化解！倒是白衣人微微皺眉，像是「認出」了什麼似的，眼眸斂起道：「凝而不散，煌煌雷電，你這是小成級的驚雷指？」
白衣人說著，細細打量了一下卓白：「少年，你莫不是南蕭師兄的弟子？」
「你怎麼知道我師父的名……等等，你管我師父叫什麼？」
卓白話到一半，陡然醒悟，眼睛瞪大。白衣人卻冷笑了兩聲：「怎麼？你師父從來也沒有提過我這個小師叔嗎？」
「小師叔？」
卓白一愣，連忙回憶，但怎麼回憶都不記得他有個小師叔啊！
等，等等！
這種套路，怎麼有點像是……
「你說你是我小師叔，可有什麼證據？」
陡然間，卓白想到了一種可能，拳頭暗暗握緊，懷疑地發問道。
白衣人冷笑不語，像是不屑解釋，但這落在卓白眼裡卻全不是這麼回事，他眼珠一轉，愈發篤定這就是下山前師父說過的「坑人套路」——先用一點手段把人懾住，然後就開始假裝師門長輩，隱世高人，從而騙取錢財……
想到這裡，卓白不由生氣：難道他卓白就這麼好騙？
狠狠咬了下牙，卓白看著白衣人，微嘲道：「哦，小師叔還真是神秘莫測，連我家師父都從沒提過呢！接下來，你是不是要說我『快要死了』？普天之下只有你能救我？」
話語之中，儼然已將白衣人當成了大騙子，心底更是不乏嘲弄譏諷。
「騙子！」
「你還以為是神州剛剛出現覺醒者那會兒呢？」
「我告訴你，早不是了！現如今，那些覺醒者成天用這招來騙人，我們神州修行者早就已經司空見慣！」
「再想用這一招讓我上當？哼！絕無可能！」
卓白心中不斷譏諷，而就在這時，白衣人冷冷一聲卻也傳來：「誰說你要死了？」
「看吧，又是不治絕症，又是只有你能醫治！我說你們這些騙子就不能有點新……等，等等！你剛剛說什麼？」
話到一半，卓白猛地一顫，就聽白衣人說道：「你會活，而且，會活很久。」
卓白愣了下，他沒想到白衣人會說出這種話來，一時沒回過神，下意識就問道：「何，何以見得？」
白衣人掃了他一眼，漠然道：「你剛剛對我動手，用的是風雷相生之法催動的『驚雷指』，既然風隱雷現，就說明此等妙法你已窺得門徑，修至小成。如此，風雷相生，於體內相輔相成，必有助壽元悠長。」
「同時，你天性激進，這風雷相生會撫平你的暴躁，助你養生，如是，壽元固然增長，但必然需要調節此間平衡。」
「而你，不可能做到。因為這套法子雖妙，卻並不合你的性情。如是，它將自行調節，為你平衡風雷態勢。」
「具體來說，就是強行將多餘的雷電之力徐徐散出，而偏偏你好高騖遠，強修如『驚雷指』這般的強雷戰技——所以說是強修，蓋因你根本沒有悟得其中『於無聲處聽驚雷』之妙，只以蠻力強馭，聲勢浩大，卻不堪一擊。」
「此絕非南蕭師兄之願，而是你自作主張！如此可想而知你體內多餘雷電之力將不可能完美排出，反而，必會滯留肉身深處。」
「如此不消半年，你下身必被雷電侵蝕，再也無緣女色。」
「其後，至多兩年，你將會無法自抑地外放雷芒，難分敵我。」
「再過三年，你應能借雷電之力，突破三境散人，但與此同時，你的神識之海必然遭受風雷入侵，最多不過數月，你就會變得失控無度，如同瘋徒！」
「屆時，五雷宗會將你囚禁。」
「但，風雷相生，你還是不會死，你會活著，痛苦著，漸漸地，雙腿殘廢，日夜筋脈破碎，一年之內，連自我了斷的能力都將失去。」
「修為越強，痛苦越深。」
「但，即便到了那個時候，你也還有很長的一段日子可活……」
說到這裡，白衣人似是憐憫地掃了卓白一眼，「少年，人間於你，不值得。」
說罷，他徑直轉身，重新坐下，垂釣起來。
下一刻。
撲通一聲！
「小師叔！」
卓白直接在他身後跪下，重重叩首，「師侄剛剛無禮，還請小師叔看在師父的面上，大度海涵，救救師侄！」
白衣人並不理會。
卓白繼續叩首，一邊叩，一邊苦苦哀求，聲淚俱下。
是的，他怕了。
真的怕了。
原以為至多不過被說幾句爛大街的「你要死了」，誰曾想人家一開口，卻是完全相反，痛苦還在死亡之上的「人間不值得」！這也罷了，關鍵人家還樁樁件件，詳細分析，盡合他卓白之情形，那感覺，簡直就像是他卓白整個人，都被人一眼看破！
「小師叔！你救救我！你不能見死，不，見活不救啊！我，我可是……對，對了！我是千年不遇的五雷天心體！我是宗門未來的棟樑！你不能眼睜睜看著我有事啊！」
這話入耳，白衣人方才微微挑眉，轉過身來，卓白見狀大喜，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唯恐白衣人不信，立時大喝一聲，瞬間，他身周無數電芒閃耀，顯出一頭威武雷獸的輪廓來！
雷獸大肆咆哮，如同九天神雷炸響！
這，正是五雷天心體的體質之相。
白衣人眼眸微斂，似隨意般看了過去。
然後。
他盤膝，坐下。
倏忽之間，白衣人周身電光四射，蔓延開來，遠遠望去就彷彿場間從無到有，憑空出現了一片雷電之海！
光輝閃耀，卓白一下晃了眼，只能模糊窺見一條雷龍通體被金雷裹挾，龍游雷海，咆哮震顫，只一瞬，他那頭威武霸氣的雷獸馬上停止了咆哮，威風盡去如同蔫了的蘿蔔一樣趴倒在地，然後在雷海之中被雷龍一記龍尾橫掃，身軀爆裂，寸寸破碎了去！
「千年不遇的五雷天心體？」
瞥了一眼渾身狂顫的卓白。
白衣人抬眼甚高，向天，聲出冷漠無比：「……很了不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