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到達山莊
雖然程蘇南在和饈姑娘兩人第一次見面時稱自己是中陽門的後輩，但是經此一役，可見他這個後輩也並沒有「后」得那麼徹底。
中陽門以劍見長，最為出名的劍法乃是中陽門開山祖師扶月揚孤身一人擊敗太行三十六路匪寨時所用的「九野二十八式」。乃至後世，只有習得二十八式全套的人才有資格爭奪中陽門掌門一位。九野二十八式又分東南西北四路，四路劍法四種心法四種劍招，宛若完全不同的四套劍法。完全學會並且融會貫通成為真正的九野二十八式何其難也！通常的中陽門弟子只會九野二十八式之中的一路或者兩路，會三路者則為中陽門精英弟子，可進入護印樓。會四路者則可直接接受掌門的指教，融會貫通者直接升級中陽門長老，可自己選擇徒弟教授中陽門武功。
而程蘇南，便是一位直接接受掌門指教的會四路劍法的優秀弟子。他年紀輕輕便已達此境界，外界對他的期望極高，連中陽門掌門都十分看重他。因此，這回英雄會才會特意詔令他前來。
「既然如此，為什麼你面對那三個黑衣人還會受傷？」楚寒天不解道。他沒察覺自己的這個問題使得程蘇南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趨勢黑下來。
走在旁邊的一中陽門弟子為自己師兄辯解道：「程師兄是為了掩護我們，才會受傷的！」
程蘇南的臉色好了點，他輕嘆一聲道：「我們也確實沒想到居然有人敢對中陽門的弟子下手，一開始確實是我輕敵了，才會中了敵人的偷襲。但後來才發現，這三個黑衣人來歷不凡，我受傷后，憑剩下的師弟師妹們實在無法抵擋。」
「來歷不凡？」楚寒天好奇，「什麼來歷？」
「魑魅堂。」
幾乎是在程蘇南說出這個名字的同時，饈姑娘便感覺到脊背一陣寒毛聳立。魑魅堂，又是魑魅堂。似乎自從發現艷鬼橫死之後，魑魅堂這個名字便會死死地糾纏住她。
楚寒天也內心波濤洶湧，「魑魅堂？！你們和他們結下了梁子？！」
程蘇南搖了搖頭，「不……魑魅堂不可能為了自己動手。只能是說有人雇了魑魅堂，想要要我們的性命——或者是，想要要中陽門弟子的性命。這件事我已飛鴿傳書身在歐陽山莊的家師，相信待我們到達歐陽山莊時，便能見分曉。」
眾人一時無話，楚寒天偷偷瞄了幾眼饈姑娘，只見她依舊是之前那副死人臉。似乎是察覺到楚寒天在看她，饈姑娘毫無徵兆地轉過了頭，兩人的視線倏地對上，楚寒天急忙又低下頭。
倒是坐在他前面的小師妹誤以為他在低頭看自己，不禁臉上又是紅霞蒸騰，小聲道：「楚……楚少俠，你還不知道我的名字呢。」
楚寒天一想她說的不錯，遂點點頭，「那你叫什麼名字？」
女孩子笑得更害羞了，她深深低下頭道：「我叫林小煙，你可要記住了，英雄會上不許不認得我！」
楚寒天卻心想，到了英雄會上搞不好面都見不著，自然也不必擔心認不出林小煙，於是嘴裡嗯嗯地答應著，眼睛卻往饈姑娘的方向瞟去，生怕對方從馬背上忽然炸起一個輕功就不知道飛哪兒去了。
饈姑娘當然能感受到楚寒天的視線，但是只要她一轉頭看向楚寒天，這傢伙就又立刻把目光移開作茫然無知狀。她雖然很煩卻也不知道這種情況該如何處理，只得一路上忍受著這詭異的視線，勉強趕路。
*
程蘇南一行人算是到的比較晚的。等他們到達歐陽山莊的時候，雖然是夜幕低垂，但山莊里卻是人聲鼎沸，足可見裡面的熱鬧。
林小煙戀戀不捨地和楚寒天告別，這才跟在程蘇南的身後走了。剩下饈姑娘和楚寒天兩人站在山莊大門口。
楚寒天這時才發現問題。歐陽山莊這回的英雄會，只接待接了英雄帖的人，沒有接到英雄帖的，非武林名宿江湖名人不得入內。而他們兩人，楚寒天默默無聞，饈姑娘不願暴露身份。
就在他煩惱之際，饈姑娘卻恍若無事一般手一揚，一張帖子便朝站在門口的管家遞了過去。管家看了一眼，立刻笑呵呵地邀請兩人進門，又叫了一個家丁前來招呼。
楚寒天震驚，「你怎麼會有英雄帖？難道你早就想來歐陽山莊的英雄會了？」
饈姑娘目不斜視，「在遇到你之前，有個茶棚子里，我遇著一個叫沈老二的自稱接了英雄帖，便順手順過來了。並非我想來英雄會，只是當時一聽人說要去討伐艷鬼，便覺得心煩，不想讓他稱心如意罷了。」
「你看著好似毫無感情，但是你對你在雲間庭的那幾個同門，可真是有感情。」楚寒天笑嘻嘻地小聲說道。
饈姑娘沒回話，但是她的表情有微微的動容。可惜一瞬即逝，她還是那個怪人饈姑娘。
待到了山莊後院的一處廂房前，家丁一指房門道：「兩位，兩位的客房到了。請先進去歇息吧，小的待會兒就送熱水上來。」
楚寒天瞪大雙眼，「就一間房？！」
家丁苦笑道：「兩位可別見怪，這回英雄會實在來了太多人啦。現在大家都是按家世門派分別居住，單人房間光是分給各路門派里有頭有腦的人物都快不夠了。剛剛中陽門的程少俠跟我說兩位……差不多也是快成親的關係了，所以……」
「什麼快成親的關係了？！」
萬萬沒想到，這聲咆哮居然是饈姑娘發出的。她一聲怒喝，眉頭緊皺，雙眼瞪圓，整個眼珠彷彿都快從眼眶裡爆出來，看著賊嚇人。
家丁的音量小了一個檔次，「那個那個那個，女俠要是不滿意，要不然就只能去和其他門派的女客將就一下……」
饈姑娘瞬間把眼珠子收了回來恢復原狀，頭也不回地邁進了房間門。楚寒天在門口擦了擦額頭並不存在的汗，對著家丁乾笑一聲，把自己身上最後幾個銅板摸了出來，遞給家丁，「不好意思，我師妹脾氣怪，你擔待著點。」
家丁看著那幾個銅板，想到其他客人給的都是碎銀子，猶豫半晌，終於艱澀地開口道：「客人，家主吩咐不准我們收客人的賞，您還是收回去吧……」
他以為這番話會得罪楚寒天，沒想到楚寒天立刻喜笑顏開道：「真的？！你們山莊真是太好了！那我收回去了。」
說完他也縮進屋子裡，留下家丁一個人在寒風中佇立。
進屋張望一圈，還好，不愧是財大氣粗的歐陽山莊，雖然只是一間最普通不過的客房，但也比他們前天晚上住的客棧大了一倍，分了內外間，床也多了一張。饈姑娘理所當然地佔據了裡間，此刻帘子被放了下來，楚寒天只能看見裡邊影影綽綽的人影。
他把身上的包袱行李隨手放在桌上，故意大聲感慨道：「哎呀，從明早上開始，你就要嫁不出去啦！」
幾乎是尾音剛落的瞬間，他感受到一股強烈的殺氣從帘子那邊傳來，讓他彎腰放劍的動作凝固在半途。
饈姑娘不喜不怒的聲音從簾後傳來，「雲間狂女，不會嫁人。」
楚寒天咽了口唾沫，艱澀發聲，「我這不是……開玩笑嗎……」
等到那股殺氣收回去他才反應過來好像自己才是武功比較高的那個，但是剛剛那陣壓迫感，真是隔了一層帘子都展露無遺。他甚至在懷疑前兩天樹林子里饈姑娘是否使出了全力。
把身上的重負都解下來，楚寒天就著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剛喝一口便皺緊了眉，低聲抱怨了一句「居然是冷的」，但還是緊接著一大口全喝了下去。
他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拎起自己的配劍，朗聲向著裡間問道：「饈姑娘，你要出去轉會兒不？」
裡邊沒聲。
楚寒天又道：「饈姑娘，你別光點頭搖頭，這隔著帘子我看不見呢！」
裡邊這才傳出清清冷冷的一句，「不去。」
「難得來了這樣奢華的大院子，居然一點好奇心都沒有……」楚寒天嘴上沒個消停，但也沒有繼續邀請饈姑娘的意思，一路叨叨著出去了。
今夜是半月，月色隔著雲層朦朦朧朧，但是山莊里燈火輝煌，倒並不感覺這夜色有多陰沉。楚寒天他倆住的這房間大約處于山庄最偏的一個角落，看看這凋敝的天井和並排在一起毫無美感的房間，他懷疑這排廂房是僕人的住處改建的。
他朝著燈火最通亮的地方走去，一邊心裡嘀咕饈姑娘未免太小心謹慎。看看這山莊里的人，個個風風火火，走路都不帶往旁邊多瞅一眼。江湖之上武林之中，怪人奇人也多，在今夜的山莊里更是形形色色五花八門，饈姑娘放到其中頂多也就是一個不起眼的陰暗角落罷了。
楚寒天悠悠閑閑地走著，看見道路前邊來人，也不管是客人還是僕役，都自覺地退到一邊。如今這山莊里誰知道都住了些什麼人，就算是他也知道低調行事。
走到半明半暗的走廊上，剛又讓過一人便被一把拽住了胳膊。楚寒天下意識拿劍的手一抬，便見一隻手伸到面前示意冷靜。
是程蘇南。
他道：「楚兄弟，你果然在這邊。」
他眼神閃爍，在昏暗的燈火掩映下顯得頗為可疑。
楚寒天覺得不太妙，正想借口離開，但程蘇南已經死死攥著他開口問道：「楚兄弟，我並無惡意，但是我還是想再問一次，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楚寒天覺得腦門又冒出不存在的汗了，「我師妹之前不是說了么，我們倆的師父是一位隱居的高人所以不便多說……」
程蘇南的眼睛依然閃爍著光，裡面寫滿了不信任。他道：「楚兄弟，那我就明說了吧。咱們也算同行了一路，這一路上你真的覺得我什麼都沒發現？你那位陰沉的師妹，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就是離浮苑主人饈姑娘吧？」
哎呀果然要完。
楚寒天結結巴巴道：「你、你怎麼知道的？」
程蘇南的眼睛陡然睜大，「什麼？！她真的是饈姑娘？！」
楚寒天登時腦內爆炸——卧槽這小子居然套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