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羞辱
魏桑瑤到落園的時候,一陣冷風襲來,吹得她面龐有些冷。
她緊了緊身上的斗篷,縮了縮脖頸,將一張巴掌大小的臉埋進了斗篷上方的白絨絨的兔毛內,只留了雙眼睛在外面,站在落園門口,眼珠子四處亂轉。
此時的落園中,再不見以往的冷清,隨處都是一些官家的小姐公子,長平和長安已經到了,正被幾個小姐擁在中間說著話,時不時的傳來一陣笑聲。二皇子魏遠等人,也在不遠處的亭子里喝茶賞梅,動作悠然的惹了好些小姐嬌羞的看去。
不見魏恆。
落園再往裡走就是一片林子,穿過林子,便是冰河了,而此時顯然尚早,明德帝和一眾大臣還未到,是以並沒有人敢率先去冰河。
魏桑瑤眯著眼睛走進園子里,卻沒往長平那一堆里湊,而是尋了個較為安靜的石凳,領著四個丫鬟兀自坐在了一旁。
其實在魏桑瑤出現在落園門口時,長平長安以及那一眾的官家小姐便看見了。魏桑瑤自小便面容絕色無雙,這幾年身段也越發的出眾,若不是因了驕縱跋扈的性子,琴棋書畫也樣樣不通,這京城的女子堆里,哪還有她們出頭的機會。
這些官家小姐不喜歡魏桑瑤,而兩個公主就更不喜歡了。
她們便看著魏桑瑤一個人孤零零的進了落園坐在一旁,面上漸漸浮起了一抹快感。
但是當那快感還未化成實際的笑容時,她們便看見本是縮在石凳上的魏桑瑤突然頭一伸,原本埋在兔毛領里的半張臉露了出來,白皙細膩的肌膚,唇不點而紅,下巴尖尖,弧度好看的不可思議。
魏桑瑤是看見魏恆了。
此刻的魏恆再那日沒有跪在地上的落魄,身量極高,身段挺拔。他仍是穿著一襲黑衣,而衣領袖口處,卻用金線滾著邊,腰間懸著一塊水分不錯的玉墜,穿的雖仍是不如其他皇子公子富貴,只是當他一張臉擺在那裡時,卻硬生生將其他穿著華麗的人比了下去。
他的膚色偏白,卻沒有一絲病態,面部線條剛硬,一雙漆黑的眼深邃冷漠,相貌出眾的好像是在畫里才能見到的謫仙。
魏桑瑤聽見不遠處有人在低低的驚呼,時不時傳來女子的聲音。
魏恆一雙眼掃了整個落園一眼,最後在魏桑瑤坐著的石凳上微微停留,便毫不猶豫地朝著她走來。
四個丫鬟紛紛的行了禮:「參見焱王殿下。」
「焱王殿下?這……」有人忍不住出聲。
長平看著那個一臉戀慕的王家小姐,冷笑一聲:「你可別被他的外表騙了去,瞧他人模狗樣,誰知卻是鼎鼎有名的焱王。」聲音不大不小,卻正好傳到魏桑瑤這邊。
她抬眼瞧了瞧魏恆,卻見被罵「人模狗樣」的男子泰然自若,彷彿不曾聽見一般。
「是啊,」長安接過話:「白白浪費了這張臉。」
長亭那邊傳來一陣陣的輕笑聲。
只聽六皇子魏堅調笑道:「這張臉的確不錯,就是放到醉生夢死,那也是頭牌啊……哈哈哈哈。」
醉生夢死是一座青樓,但裡面接客的都是一些男子,魏堅男女通吃,也經常喜歡逛醉生夢死。
「哎,皇兄怎能如此說呢?」七皇子魏旬搖頭笑道:「焱王殿下好歹也是咱們的皇兄。」
「哼,」魏堅冷哼:「不知死活的東西,平白污了本皇子的眼。」
這邊魏桑瑤聽見這些話,一時間氣憤的只想罵人。這些個皇子,平日里待她是不錯的,可誰曾想到人不可貌相,一個個都說話這般歹毒,魏恆只怕氣的想死吧。
魏桑瑤瞧見魏恆低下了頭,她看不見他的神色,便猜想他此刻定是羞憤欲死,於是魏桑瑤「唰」地一下站起來,氣沖沖地走到長亭那邊。
二皇子魏遠最先瞧見魏桑瑤,臉上的嘲諷在瞧見魏桑瑤的那一刻,漸漸地轉化為淡的幾乎看不見的笑,「瑤……」他剛開了個口,便被魏桑瑤奪了他拿在手中的杯子,魏遠還未反應過來,魏桑瑤便手一揚,茶水便朝著魏堅潑了過去。
「你幹什麼?!」魏堅被潑的一驚,立馬從凳子上跳起來,手忙腳亂地去擦臉上的茶水,幾片茶葉貼在他的臉上,顯得有些可笑。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不明所以的看向魏桑瑤。
事實上,他們都有些為難,一個是他們想巴結討好的皇子,一個又是受盡寵愛的長樂公主,兩邊都不能得罪,儘管他們很想質問魏桑瑤,但是在看見魏桑瑤臉上得逞的笑意后,又退縮了回去。
「長樂!你瘋了不成?」魏堅憤恨地摘下臉上的茶葉,怒視著魏桑瑤。
「六哥,你瘋了不成?」魏桑瑤不慌不忙地還嘴:「三哥是父皇親封的焱王,你罵他,就是在罵父皇,我替父皇教訓你,有什麼不對?」她精緻小巧的下巴一揚,將「盛氣凌人」四個字發揮的淋漓盡致。
「罵三哥是一不對,其二嘛……」她唇邊浮現出惡劣的笑容,卻驚人的好看:「你身為皇子,滿口糙話,簡直是比那些莽夫還不如,真是丟皇家的臉面,你說你該不該挨潑?」
「牙尖嘴利!」魏堅氣急,左看右看,卻見平日里同他一起吃喝玩樂的人此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又見不遠處的閨秀堆里竊竊私語,一時間只覺得魏桑瑤落了他的面子,氣上心頭,便揚了手,惡狠狠道:「看我怎麼教訓你!」
魏堅掌風狠厲,魏桑瑤未曾想到魏堅敢出手,一時間避之不及,只能任命的閉了眼。
那帶著怒氣的一掌卻停在了魏桑瑤頭頂不遠。
魏桑瑤微微睜開了眼,便瞧見魏堅的巴掌橫在自己的頭頂,而他的手腕,卻被一隻手牢牢地定住。
她順著那手看去,便瞧見了那隻手的主人——魏遠,眉眼含笑地看著她。
魏遠攔住了魏堅的手,嗓音清清冷冷的,卻有一股不容抗拒的意味:「六弟,不要胡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