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煎藥
丁如俊沒想到自己哄人不成,反討了一身嫌棄,不由訕訕繫上荷包,坐回原位等著可卿、慧明回來。
約莫過了半柱香,她們二人拿著包好的藥材進了東廂房。
可卿將玉佩還給陳清和,又見可伊、紅玉、綠蠟幾個人都有些無精打采,心知她們年紀小熬不了夜,便說道:「你們都回去休息吧,我自個兒在這看著就行。」
可伊搖搖頭:「我去煎藥吧。」說著上來去拿藥材,卻被可卿阻止了:「我已經讓婆子去搬葯爐子了,等會兒我就在床邊上熬藥,也能一邊看著她。」
綠蠟、紅玉也圍過來都說不困。
可卿笑道:「瞧你們一個個的怎麼客氣起來了,再不去休息眼睛都要熬紅了。都回去吧,倘若她明天還不好,再由你們幾個陪著。」又勸了幾句,可伊幾個才點頭應了。
可卿又對陳清和說道:「主子,今晚就由她們幾個伺候你洗漱休息吧。」
那邊慧明也說道:「丁大爺,他們一屋子人都要睡覺休息了,咱們也該回了。」
丁如俊一心惦記著如霜,倒是並不覺得困,又見婆子們把葯爐子抬進來了,便好奇的走過去看她們如何支爐子,聞言頭也不抬的回道:「我今天住在這,不回去了。」
慧明笑道:「你要住在哪?這東廂房裡就這一張床,難道還要病人讓你不成?」
「我和六哥哥一起睡。」丁如俊說道:「這幾天功課落下了,正好向他請教請教。」
慧明見他下了決心,無法,只好又囑咐了幾句,自己回去了。
丁如俊沒什麼困意,陳清和同樣沒有困意,又是頭一次看人煎藥陪床,覺得有些新奇,便叫可伊搬來了幾本書,他們二人坐在桌前看書,並不用人伺候。
可卿坐在爐前,拿著蒲扇看著火,偶爾轉頭看看躺在床上睡著了的如霜,又時不時的摸摸蓋在她額頭上的毛巾,覺得熱了,便又放進冷水裡浸濕了擰乾,重新放在她的額頭上,一時屋裡靜悄悄的,只有柴火在爐膛里燒的『噼啪』的輕響,和他們翻書的動靜。
不大一會兒,陳清和覺得對面的丁如俊一直未曾翻書,抬頭看了一眼,發現他趴在桌子上睡著了,又轉頭去看床邊的可卿,她也眯著眼靠在床廂上睡覺呢。
他見狀不由失笑,起身想要去看看爐火如何了,誰知剛走到床前,就看見如霜睜著圓溜溜眼睛正看著他。
陳清和低頭看了她半晌,見她沒有要睡覺的意思,低聲問道:「你看什麼?」
如霜聽不懂他的話,縮在被子里,只露出一雙眼睛來看他。
「哪有這樣蓋被子的。」陳清和伸手把蓋在她臉上的被子拉下來,又給她掖了掖肩膀處的被子:「睡吧,等會兒吃了葯就好了。」
又見她不睡,陳清和便想去把書拿過來,不曾想才一轉身,就覺得衣角被人扯住了。他回頭去看,發現竟然是如霜,她的手背連同露出來的胳膊上同樣的傷痕纍纍,只是都是舊傷了,所以都未曾上藥包紮。
她細嫩的皮膚上布滿猙獰的疤痕,讓人很難不去想她曾經的生活如何。
陳清和皺著眉,把她的手塞回被子里,只是那手依舊拽著他的衣角不鬆手,他也只好在床邊坐下,低頭看著她。
兩人互相對視著,如霜好像不知道尷尬是什麼,只一眨不眨的望著他,又過了半晌,陳清和敗下陣來,微嘆了口氣,移開目光,又低聲問道:「你看什麼?」
如霜不敢移開視線,也不敢放開他。她害怕一眨眼自己又回到了那個漆黑的房間里,那裡只有冷冰冰的牆壁和地板,和孤零零躲在柴堆里的自己。
她害怕天一亮,這些人就像山上的小夥伴一樣,撲上來咬斷她的喉嚨,然後一起把她分食了。
她想那些身上暖烘烘的小夥伴。
她想逃走。
可惜逃不掉,看她的人太多了。
可許是神經綳得太緊,如霜原本緊緊盯著他的眼睛越來越小,最後沒忍住睡著了。
陳清和趁著機會,掰開拉著自己衣服的手,將要起身回到桌邊,可卿猛地驚醒了過來,她一時還未想起自己身在何處,呆了幾瞬才剛反應過來似的,拿著手裡的蒲扇使勁扇了幾下爐火,那火舌的熱度讓她終於清醒過來,見陳清和正站在床邊,不由問道:「主子?」
「沒事。」陳清和道:「我見他睡著了,正想找件衣服給他披上。」
可卿聞言望去,見丁如俊趴在桌上睡的正香,不由笑道:「還信誓旦旦的要等著呢,這才多大一會兒自個兒就睡著了。」說著起身從一旁柜子里拿出條薄毯子來給他蓋上,又說道:「要不主子也休息去吧。在這坐著也是乾等。您金枝玉葉的竟陪了這小丫頭大半夜,已經是她三世修來的福了。況且這葯也快好了,等會兒我餵了她就行。」
陳清和想起剛才如霜那雙帶著期待和隱隱害怕的眼睛,說道:「也不差這一會兒了。」
兩人正說著話,那邊丁如俊揉著眼醒了過來,他打了個哈欠,捏著身上的毯子含糊道:「我怎麼睡著了?葯呢?好了嗎?」
可卿笑道:「好了,正涼著呢。」
「終於好了。」丁如俊睡眼朦朧的看她:「快拿過來我給吹吹,趕緊餵了她好去睡覺。」
「不用勞煩丁大爺,外面風涼,擱在外頭吹一吹用不了多少時間。」
可卿便說著邊拿棉布蓋在蓋子上,打開看了看,覺得差不多了,便將罐子從爐子上拿了下來,盛了一小碗放在窗戶外頭。
「您和主子快睡覺去吧。」
丁如俊這幾天在軍營里累的夠嗆,頭一沾枕頭就睡,只是今天見著小狼女有些興奮,所以到了平時睡覺的時辰還精神著。但是現在天色更晚,便撐不住了,聽見可卿的話也不再推辭連連點頭,裹著毯子就趴在窗邊的小榻上眯眼睡著了。
可卿看著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之前她們幾個怎麼勸都不聽,現在知道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