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直面
第十七章直面
吃完飯,李萌接診了兩個病人,一下午就過去了。傍晚時分,全公司成員在D市金融大廈頂樓的旋轉餐廳裡面聚餐,大家一邊看著夜景,一邊吃飯聊天,氣氛熱烈。晚餐快結束的時候,艾默生教授從自己的雙肩包裡面開始往外掏禮物,按他說是聖誕禮物,男士是領帶夾,女士是胸針,各不相同。李萌看著手裡鍍金的小蜜蜂胸針(英語里有句諺語,asbusyasabee,像蜜蜂一樣忙),哭笑不得。老頭這是在誇她,還是在罵她啊?送個禮物也不得安生。
餐后,有人意猶未盡提議要去KTV去唱歌,李萌看著已經有點兒打晃了的教授,趕忙攔住了大家,畢竟老頭已經連續二十幾個小時沒有上床休息了。人群終於散了,李萌把師兄和導師送回住處,才回家,到家時已經十點多了。
洗漱完畢,打算關機睡覺的時候,李萌看到手機上有楊輝發來的幾個簡訊:
「在嗎?」
「你導師來了嗎?」
「約了周末一起出去嗎?」
「給我來個電話吧。」
「無論多晚,都給我個電話。」
李萌看了一下時間,楊輝是從他們吃飯的時候就開始陸陸續續地給她發簡訊,最後一條是五分鐘前。她的手機一直靜音,吃飯的環境又吵,所以根本就沒聽見。剛才開車的時候,一直在想事情也沒留神簡訊的提示音。
撥通了楊輝的電話,對方迅速接聽,好像一直都等在手機旁似的。
「你怎麼這麼晚還沒睡?」李萌脫口而出。
「你剛到家?」楊輝同時出聲。
「嗯,今天老頭到了,在諮詢室忙活了一天,晚上全員聚餐,慶祝聖誕,也算是年會吧,大家都挺興奮的,結果就鬧的晚了一些。」
「不算晚了,我們公司聚會常常干到後半夜。你們沒去唱歌?」否則也不會這麼早就回來。
「老頭累了,讓他回去歇著了。沒了他,大家也就散了。」
「你跟他約了周末一起逛街吃飯了嗎?」
「跟他說了,可現在還定不下來。明天我們去市局,然後才知道後續的安排。看他的意思弄不好還得加班。」
「那好,我等你的消息就是了。你也累了,早點兒休息吧。」
「哎,等等!」李萌想起老頭說的話,「你困不困?不困咱們聊聊?」
「你不累嗎?」
「不累,今天和老頭聊了幾件事,要好好想一想,所以一點兒也不困。倒是你,你困不困?」
「我也不困。聊吧,聊個十塊錢的。」
「切,怎麼也得聊個五十塊的。」
「行,那就聊五十塊。你起個頭,我接著。」
「小輝哥,你跟我說實話,那個Ada是不是喜歡你?」李萌一鎚子就把楊輝給砸懵了。
「好好的,突然提她幹嘛?」楊輝的聲音緊繃。
「她有什麼不能說的嗎?」李萌的聲音冷了下去。
「李子,你相信我,我跟她什麼都沒有!」
「真的嗎?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在你生活中有這麼個人呢?」李萌一邊說,一邊驚訝地發現自己原來也有胡攪蠻纏這種她一直鄙夷的功能,戀愛中的女人都是善妒的,她也不例外。
「因為對我來說,她什麼也不是!」斬釘截鐵的聲音含著一絲怒氣。「李子,這種事情不適合在電話里談,咱們見面好好聊。」
「好,那咱們就哪天見面的時候再說吧。」李萌說完就掛了電話,隨手又關了機,上床熄燈睡覺。入睡前,李萌嘲笑了自己一番,看,你也不比別人強,嫉妒起來的嘴臉一樣的醜陋。不過,這件事的確讓她心裡不舒服。算了,等見了面再說吧,先別想那麼多了。
沉睡中的李萌聽到電話響,不肯停歇,讓人煩躁不已,她卻怎麼也找不到電話。猛地睜開眼睛,李萌才發現自己原來是在做夢。剛吐了口氣,結果發現確實有鈴聲,她抓過電話來看了一眼,電話確實處於關機狀態,才意識到原來是有人在按門鈴。打了個冷戰,李萌起身走出了卧室打開了客廳的燈,又走到大門那裡,心裡緊緊的,怕怕的,不知道是誰這麼晚了來叫門。掃了一眼牆上的掛鐘,已經快十二點了。門鈴又一次響起,李萌從貓眼向外看去,走廊里的燈暗著,只有月光下的一個人形陰影。一時間所有的懸疑片從腦海中閃過,李萌覺得自己的頭髮都快豎起來了。那個人影又一次伸手按鈴,彷彿今天這扇門不打開,他就不會罷休。
「李萌,開門!」隨著這一聲喊,門上傳來了咚咚的敲擊聲。李萌嚇得退了一步。幸運的是,敲門聲振亮了走廊里的聲控燈,那個人影的面貌清晰了起來,竟然是楊輝!
「小輝哥,是你嗎?」李萌抖著聲音問。
「是我,開門!」這次李萌才聽出來確實是楊輝的聲音。她哆嗦著開了門。
門一把被拉開,楊輝攜著一身的寒氣踏了進來。
李萌腦子是懵的,她擔心的問,「出什麼事兒了?你怎麼這麼晚了還過來?」
楊輝看也沒看她,把自己身上的雙肩包扔到了地上,換了鞋,脫了大衣掛上。
李萌更糊塗了,「你這是怎麼了?已經半夜了都!」
回答她的是楊輝伸過來的胳膊,一把攬過她來,轉了個圈,推著她往沙發那裡走過去。
「不是,你這到底是在發什麼瘋?」李萌的火騰地升了起來。
楊輝到沙發上坐下,一把將她拉下來,李萌沒站穩,絆了一下,跌到了楊輝的身上,楊輝身體往後一閃,李萌就摔進了他的懷裡。這個時候李萌已經氣瘋了,她手腳並用,支撐著自己要從楊輝身上爬起來,楊輝卻不肯,愣是掰著李萌的腿,讓她側坐到了自己的腿上,李萌掙扎得更加厲害,結果楊輝卻將眼鏡往茶几上一扔,一把將她扣在懷裡,迎頭吻了上去。
李萌的臉憋得通紅,拚命地推楊輝,額上見了細汗。
其實楊輝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李萌掛了電話以後,他心裡很難受,再給她撥電話,卻無論如何也打不通了。回想著和李萌的談話,李萌的好像意思是,他生活中有別的女人,對她不忠,她以後都不想再見他了似的。再想到她談起導師的口氣,非常歡快,話里話外十分懷念從前在美國的日子。他記得以前聊天的時候李萌曾經提到過,她的導師十分賞識她,當初就不願意讓她回來,也一直表示希望她還能回去。現如今,他親眼看到李萌在學習、工作甚至管理方面的能力比上大學的時候更加優秀卓越,一路追到中國的那個出色的師兄就更不用提了,司馬昭之心昭然若揭,他怕李萌動了回美國的念頭。越慌越想,越想越慌,他實在待不住了,一想到李萌真的可能再次從他的生命中消失,他的心就像有人拿刀一下一下地扎著,疼得他頭上青筋直冒。他覺得今天晚上他必須得見到李萌,跟她問個明白,要不他就真的過不去了。
一路把車開的飛快,到了門口,卻怎麼按鈴都沒有人來開門。他又難過,又驚慌,又憤怒,又絕望。結果開了門,李萌卻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樣子,分明是剛被他吵醒。好,真好!他在那裡難過焦慮得快要瘋了,她卻在這裡悠悠然地會周公。他真想一把掐死她算了,這樣也就不難受了,心臟也就再也不會疼了。
他想押著李萌在沙發上好好坐下談談,結果拉著她坐下的時候,李萌卻絆了一下摔倒在他身上,他也嚇了一跳,卻是本能地去抱住她,結果對方卻掙扎了起來,彷彿他就是個急色鬼。他也發了狠,她就是這麼看他的,啊?好,那他也就不用做什麼君子了!
這次的吻和上一次的不一樣,上一次的吻是小心翼翼,倍加憐惜。這一次卻是疾風驟雨,攻城略地。將她緊緊地箍在了懷中,楊輝狠狠地吻住了李萌,撬開她的牙關,探進舌頭與她拚命糾纏。李萌嗚咽著、掙扎著、力氣越來越小,直到她癱軟下來。楊輝的吻才和風細雨起來。他已經忘了自己此行的初衷,只想沉溺於這雙紅唇之中,纏綿至死。良久,他才迫著自己離開了李萌的唇,額頭相抵,平息著自己的呼吸。李萌紅唇水潤,雙頰飛霞,雙眼朦朧。李萌手軟腳軟地推開楊輝,跌跌撞撞地站了起來,往廚房裡走了過去。楊輝心裡閃過一絲後悔,但更多的卻是夙願得償的喜悅。
李萌開了水龍頭,用涼水洗了把臉。又打開冰箱拿了瓶蘇打水。抬頭問楊輝,「你想喝什麼?」
楊輝詫異於她的平靜,心裡升起了不安。「給我瓶水就行。」李萌給她拿了瓶礦泉水,走了回來。坐到楊輝對面沙發上,把礦泉水瓶在茶几上放倒,朝楊輝滾了過去,自己則直接開了蘇打水的瓶蓋,仰頭喝了一大口,咽了下去,然後用凜冽的目光比直地看向楊輝,「有什麼話,你說吧。」
楊輝感到無比地鬱悶。他看著李萌清澈見底的雙眸,聽著她平靜的呼吸,心裡恨恨地,這哪兒是一個姑娘家被強吻以後該有的樣子啊?!
咳了兩聲,清了下嗓子,楊輝才斟酌著開口,「你剛才打電話有些事情沒說明白。」
「有什麼事不能等到天亮再說?」
「呃…」楊輝突然覺得自己這麼晚闖門確實挺沒道理的。
「哪些事沒說清楚?」
「就是那個……那個Ada。我和她真的沒什麼。」
「這話你說過了,挺清楚的。還有呢?」
「你還說,有什麼事兒咱們改天再聊。」楊輝越來越無力。
「我說的有錯嗎?都已經那麼晚了。再說,我記得是你說的,這種事情電話裡頭說不清楚,一定要見面談。我沒記錯吧?」李萌平靜的聲音里含了一絲譏諷。
「話雖沒錯,可你不該掛我電話,又關了機。」楊輝突然覺得自己像個宅斗肥皂劇里無理取鬧的小妾。
「咱倆當時再談下去也沒有什麼意義,而且也已經約好了改日見面再聊。我生氣提前掛電話怎麼了?還有,關機睡覺是我自打有手機就有的習慣。不關機,我就會焦慮得睡不著。還有什麼別的事情需要我解釋的嗎,法官大人?」李萌像一個被冤枉的被告,在法庭上不卑不亢地為自己辯護著。
楊輝此時苦笑著說不出一句話來。
李萌把喝了大半瓶的蘇打水瓶子蹲在了茶几上,自己在沙發上盤起腿來,撈了一個墊子,抱在懷裡,噙著一抹笑意,眼睛卻是清冷地看著楊輝,「說完了?那該輪到我了。」
楊輝咽了下口水,點了點頭,完全不知道李萌要說些什麼。
「跟我聊聊Ada吧。」李萌一眨不眨地盯著楊輝。
楊輝開始冒汗,「那個,我們之間真的沒什麼。李子,你相信我!」
「你已經重複了這句話三遍了。我原本也覺得沒什麼的,現在卻開始覺得你們之間可能還真的有點兒什麼了。」
楊輝一下子跳了起來,「你!你別胡說!」說著就要衝過去。
「不許過來!」李萌喝道,「你就坐那兒,好好說。你這麼晚大老遠地跑過來,咱們不聊明白豈不是對不起咱倆這麼個熬夜法,你說是不是?我沒問你你們之間是怎麼回事,我就是想聽你說說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她是被大牛招進來的,學士學位,是咱們的校友。業務能力還行,人也挺單純的。」楊輝弱弱地說,生怕那句話說的不對會踩了雷。
「她在你們公司工作多久了?」
「她一畢業就過來了,到現在有一年半了。」
「一年半了啊?她跟你表白過幾次?」
「她…你…我…」
「你是要寫嗎?還你我她的。直說就好。如果說謊或者有所隱瞞,你猜我看不看得出來?」李萌笑著說。
楊輝心裡一哆嗦,拚命回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過什麼對不起李萌的事情。想了半天,好像確實沒有,可怎麼總有一種負罪感和無名的心虛呢?
「她到底表白了幾次?」李萌又問了一遍。
「也,也沒直接說過,就是,就是提了那麼一提。」楊輝摘下剛戴上的眼鏡,開始揉眉頭。
「她怎麼提的?」
「那個,也沒什麼,真的沒什麼。就說,說,她喜歡我,想和我在一起。」楊輝覺得屋裡的地熱燒得太好了,後背都已經熱出汗了。
「哦?你管這個叫『提一下』,那你又管什麼叫『表白』啊」?
「我跟她說了,我有喜歡的人了,不可能接受她。」楊輝趕忙表態。
「那是什麼時候?」
「是,大概一年前吧。」
「是嗎?可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很明顯還對你有意呀。那都是什麼時候了?」
「啊?啊!你說的是在水庫的那次。那之後她可能跟吳昊打聽了一下我的私事,知道我一直在等的就是你,所以也就沒再說過什麼了。」
「在她第一次表白和我見到她之前呢?她又跟你提了幾次?」
「沒有…額,不,還有一次。她說的還是那些話,我的回答也沒變。」
「那我為什麼會在你的新公司見到她?」
「我不知道她要來。她問大牛要的地址。」
「來,讓我猜猜看啊。從她第一次對你表白開始,或者在那之前,她就一直默默地關注著你,照顧你。總會給你帶個早餐啦,烤個蛋糕啦,帶杯咖啡了,帶點水果了什麼的;天冷了提醒你加衣服,下雨了幫你帶把傘;看你生病了,就給你帶葯。逢年過節,送你一盒巧克力,一個領帶夾,更有甚者,給你織圍巾、手套什麼的。最開始怕大家知道,會給很多人帶東西,但每一次都不會少了你的那一份,到後來就只給你帶了。跟你挑明了又被你拒絕了之後,她消停過一段時間,卻沒過多久又慢慢恢復到了最初的樣子,開始給大家帶東西。你如果拒收,她就會理直氣壯地跟你說,那是給大家帶的,只不過你們都是技術部的,很親近的夥伴,所以才順手也給你捎了一份。話里話外讓你不要自作多情,行為舉止卻透著親密和曖昧。」李萌一邊慢條斯理地描繪著小女生追大男生的各種橋段,一邊仔細觀察楊輝的面部表情。她知道,雖不中,卻不遠!
楊輝的汗順著鬢角淌了下來。他想把毛衣脫掉,太熱了。而且,他第一次發覺,李萌何止是高心理學的,簡直是個刑偵高手,甚至像個半仙。她是怎麼猜到這一切的?
「我說對了,是不是?」李萌笑著問楊輝,聲音嬌俏。
「差,差不多吧。」他今晚過來到底是想幹嘛來著?
「楊輝,一個人如果真想拒絕另一個人,就會帶出一種不容置疑的氣勢來,被拒絕的人會覺得自己如果再繼續糾纏下去就是自取其辱。」李萌聲音恢復了清冷。
楊輝聽了一驚,剛想開口辯解。卻聽到李萌說道,「你其實一直都很享受的吧。被一個年輕單純的女孩兒這樣默默地關注著,仰慕者,愛戀著很能滿足一個男人所有的虛榮心,也可以排遣寂寞。這一點我能理解,因為是人性的一部分,很正常。」李萌抬手阻止了要說話的楊輝,「我在美國的時候,你怎麼做都與我無關。可是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在和我開始正式交往之後卻仍然縱容她的曖昧!」李萌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李萌絕對不會要求我的伴侶去做我做不到的事。凡是跟我表白過的人,都被我毫不留情地掛牆上了,沒有人有過第二次告白的機會。只有你是個例外!」
楊輝苦笑著接下去,「沒錯,我從牆上自己下來了,不死心,又告白了一回。」他是真知道自己錯了,他不是錯在今天晚上冒昧前來,而是錯在一直縱容Ada對他獻殷勤。李萌說的一點兒都沒錯,這樣的女孩兒如此對他確實滿足了他的虛榮心,虧得他還一直自詡對李萌無比的忠誠。他是該反省一下自己了。此刻的他為自己以往的心思感到汗顏和羞愧。
李萌覺得差不多了,掃了一眼掛鐘,「行了,這麼晚了,你也別回去了,就在我家客房裡將就一宿吧。客房衣櫃里有我爸的睡衣,深藍色鑲銀邊的那套,我剛洗過,很乾凈,不嫌棄的話你就穿吧。明天一大早我還要跟著導師一起去市局做講座,需要全天做口譯。今晚就不和你多說了,早點兒休息吧,啊。」李萌說完就站了起來,把桌上的蘇打水拿起來一口氣喝完,拎著瓶子進了廚房,把空瓶丟進垃圾桶,洗了下手,轉身向自己的卧室走去。
楊輝腦子有點兒懵。他萬萬沒有料到,李萌會如此地高高舉起,又輕輕地放下。在他愧疚不堪準備好了迎接李萌怒火的時候,李萌卻收了雷霆,放出了彩虹。他慢慢地站了起來,看著李萌進了主卧,關了房門。又轉頭看了看客房的方向,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渾身一松,彷彿打了一打敗仗似的,丟盔卸甲,拖著步子,走進了客房。
主卧里,李萌躺在床上,枕著自己的雙臂,眯著眼睛回顧剛才發生的一切。小輝哥應該是因為談到Ada這個敏感話題,覺得被冤枉,才怒氣沖沖地過來算賬。恐怕心裏面也有點心虛和恐懼。心虛Ada會對他們的關係造成不良影響,恐懼她會因此而放棄這段戀情。看他剛才的反應,恐怕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在處理Ada的問題上所犯的錯誤,正是他的拖拉和不幹脆,導致了今天這個不相干的人仍然存在於他們的生活之中,更直接造成了他們今天的不快。難道她還看不出來這個Ada在楊輝的心中究竟有幾斤幾兩嗎?如果楊輝對Ada真的有意的話,那就根本沒她什麼事兒了。她對於楊輝招桃花這件事雖然不太舒服,卻並沒什麼太大的意見。有人格魅力的人無論年齡和婚姻狀況如何,總會招桃花的。她自己住在玻璃房子里,總不能朝著別人扔石頭吧?可她實在是不喜歡楊輝在這件事情上的處理方式,如果他執迷不悟的話,那麼他們也的確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了。
人是經不起試探的。兩個人如果真想長長久久地廝守,就必須有為這段感情長久付出的心理準備。感情如同生意,是需要細心經營的。又如同花草,需要精心呵護的。還如同國土,需要浴血捍衛的。兩個人必須有決心和意志,才能彼此忠誠,彼此委身,遠離試探與誘惑,不給桃花機會,才有可能得以長久。你不能阻止烏鴉從你頭上飛過,可總能阻止它在你的頭上打窩把?今天的事情其實並不大,她這麼窮追猛打的就是要讓小輝哥能長個記性,以後知道該怎麼做就行了。至於,他們之間的關係將來要如何發展,還要看楊輝是怎麼處理Ada這件事的。
李萌豎著耳朵聽了一下,隔壁剛才的動靜已經消失,變得十分安靜,便起身走到客廳,把楊輝丟在大門口的背包拿起來放到沙發上,又收了他的礦泉水瓶,才關了燈,回屋睡覺去了。
第二天早上手機設定的鬧鐘響起來的時候,李萌覺得自己才剛合眼,伸出手在床頭柜上摸到了手機,關了鈴音,開了機。李萌躺在那裡緩了緩神。被鈴聲吵醒的時候,她還在做夢,在夢裡有個人緊緊地錮著她,深吻。,電視劇,電影什麼的大概都是騙人的。她抬起手遮住自己的眼睛,自欺欺人地試圖擋住昨晚的回憶。當時,楊輝好像要把她吃了一樣。而她的感覺呢?缺氧。沒錯,就是缺氧的感覺,手腳酸軟,上不來氣。男人和女人之間的力量差異是天生的,看來以後凡是都只能智取,不可武鬥。
李萌如常地洗漱,做瑜伽,做早餐。與平常不同的是,她盡量輕手輕腳地做這些事情。她看了眼門口的鞋子,又瞟了下客房緊閉的門,在早餐的種類上又加了幾種。
趕得早不如趕得巧,飯桌剛擺好,楊輝就出來了。李萌有點兒拿不準該用什麼表情對他,就選擇了健忘,喊他過來吃飯。李萌打量了一下楊輝,看見他已經洗漱完畢了的樣子,嗯,好像還颳了鬍子,身上傳過來的是李爸爸須后水的味道,就是眼圈有點兒黑,估計昨晚沒太睡好。李萌倒是睡得不錯,就是時間太短了。
「昨晚睡得好嗎?」李萌問。
「還行。」楊輝看了李萌一眼,神色難辨。李萌心裡笑了一下,看他們像不像一對同床異夢粉飾太平的夫妻,就差一張報紙遮著臉了。不過現在報紙也都是電子版的,真不方便啊。
「你一會兒直接上班?」
「嗯。」
「昨晚開車來的?」
「嗯。」
李萌放棄了。溝通這個遊戲的規則是:我將球扔給你,你要扔回來才能玩。現在她已經扔了三個球了,對方卻都只是把球留下了。那就沒得玩兒了。李萌撇了撇嘴,我只是在盡地主之誼而已。她以為楊輝心情不佳,卻沒料到,大半的早餐都進了他的肚子。
收拾碗筷的時候,李萌嘟囔了一句,「胃口不錯呀!」
沒想到楊輝卻聽到了,聽到了還不說,他還一臉嚴肅地點了點頭,回了一句,「畢竟是第一次吃你做的早餐。」呵,那我還得謝謝您捧場吶!悶了一口血,李萌狠狠地按了洗碗機的按鍵。
兩人一起下的樓,分頭取車的時候,也就是要分別的時候,楊輝突然握住了李萌的肩,「我會把一切都處理好的,你等我電話。」楊輝的手越攥越緊,「還有,以後不會再有這種事情了,你相信我。」說完,就先一步轉身離去了。李萌站著看了一會兒,繼續走向自己的停車位去取車。
接了艾默生教授和劉一帆,李萌一行人在九點之前到了市局。在樓下等導師和師兄的時候,李萌就給王吉利發了個微信,問他知不知道他們今天過來,還有就是洪梅的案子有沒有什麼新的進展。王吉利一如既往地秒回,知道他們要來,不只他們局,這兩天從全國各地來了不少的同行,有搞刑偵的,也專攻有犯罪心理學的,所以今天的講座他們要用公安部在D市的大禮堂。李萌聽了心裡直打鼓,這麼大陣仗!幸好她提前做了功課,只希望老頭在台上即興發揮的內容不要太多!
車剛開到市局的大門,李萌停車下去登記。結果在門衛的崗亭里碰到了等在那裡的王吉利,他說他們的身份證和護照信息已經登記完畢了,他現在就直接把他們帶到禮堂那邊去。講座定在九點半,負責接待的領導都已經過去了,包括艾默生教授的老熟人。
王吉利坐到了副駕位置上開始人工導航。車又開了兩分鐘,就到了一個設計古樸莊嚴的的禮堂外。禮堂正門前的停車場上已經停滿了車,李萌看見了幾輛紅旗轎子。老天,這都是什麼級別的領導啊。幾個人下了車被帶到了禮堂設的貴賓休息室里。寬敞明亮的休息室里已經有了十來個人,扎著堆,被圍在最中間的是一位頭髮花白卻梳得一絲不苟的六旬老者,鶴髮童顏,正跟旁邊的人談笑風生,但無論他如何的平易近人,上位者的氣勢仍然撲面而來。李萌上前一步問導師,是不是那位就是他的老熟人。導師顯然已經認出了對方,連連點頭,就是他,當初和我合作的就是他,咱們諮詢社和市局的合作也是由他下的令,牽的頭。沒想到他跑D市來了。
一眨眼,兩個老頭就擁抱到了一起。沒想到見面竟然不是握手!看起來關係確實匪淺啊。周圍人都安靜了下來,聽兩個老頭敘舊。後來李萌才知道,那位老者原來是一位老將軍,後來調到安全部當一把手,後來又監管了國安部。他的作風非常的軍人,憎惡高高在上的官僚作風,更喜歡直接參与那些有深遠社會影響的國內和國際案件的偵破工作。機緣巧合,在國際多國追蹤破獲一個跨越幾十個國家,涉及情報、軍火倒賣,買賣毒品、婦女兒童,走私古董等龐大的犯罪團伙過程中相識相知。當時,艾默生被美國中情局特聘為顧問,而中方的總負責人則是這位唐老。這個犯罪團伙組織嚴密,軍火配備齊全,有很多雇傭兵為其服務,非常地難對付。據說花了他們整整兩年多的時間才一舉擊垮了這個團伙,逮捕了其遍布世界各地的主要成員上百人,普通成員上千人。兩位老人也因此結下了身後的革命戰鬥友情。雖然唐老的隨行人員中有警衛員和行政秘書,但口譯的工作卻還是落到了李萌的頭上。
比起專業翻譯,李萌其實最打怵的就是這種閑聊,什麼三皇五帝,三山五嶽,四大名著,唐詩宋詞,四書五經,民俗俚語都能隨時蹦出來。她無比感激自己當初在英語繫念書的時候做商務翻譯的那段經歷。酒桌文化,天下無敵!好在九點半一眨眼就到了。一行人出了休息室,走到了禮堂,裡面已經座無虛席,只有台上的一排桌椅還空著,台下最前排的一排位置上也有幾個空座,李萌掃了一眼禮堂的聽眾,一水的警服。
自然有人引導他們一行人各位入座。李萌被安排到了台上,坐在艾默生教授的下首,劉一帆則被安排到了台下的第一排就坐。李萌悄悄地放好了雙肩背,又從裡面摸出了速記本和筆。昨天下午導師把講稿發給了她,她收到后就掃了一眼,內容竟然是摘選自她離開美國前幫忙導師校對過的一本書。除了一些很有見地的專業觀點之外,裡面納入了大量的案例分析,精彩程度不亞於懸疑。所以李萌並沒花太多的時間預備,只是把一些相關專業辭彙的中文翻譯抄錄到了速記本上,以防萬一,畢竟當初學這些辭彙的時候,先接觸到的是英文,直接收錄到了她大腦中的母語區內,她怕翻譯成漢語時會卡住,那樣就麻煩了。
D市的局長先發了言。李萌這才知道,今天來的人都是來參加為期一周的專業培訓的,而今天是最後一天。王吉利先前說的那些這兩天才到的人,應該是特別申請過來的非正規學員。唐老今天在這裡,各地過來的公安部和國安部的一把手也就突然變成了小土豆了(英語小人物)。接下來是唐老的致辭,他先總結了一下現在國內外的一些相關局勢,又著重介紹了艾默生教授的背景和他們之間的交往。李萌鑒於坐在萬人矚目的地方不能多說,所以只能用總結的方式,極為簡潔地時不時地告訴自己的導師,台上的人都在說些什麼,並提醒他,估計下一個就該輪到他們上場了。果然!唐老話音一落掌聲雷動,李萌跟導師說,「Ourturn.」說罷,兩人便起了身。
如果有人問李萌她對這次講座最深的感觸是什麼,她可能會說,高效。他們見到王吉利的時候,導師才把需要投影用的U盤交給他,U盤裡是講演中涉及到案例的相關照片,和一些導師參與審訊的實況錄像。不僅如此,他們起身演講前,就有人貓著腰過來給他們佩戴攜帶型麥克風,一分鐘都不帶浪費的。
大熒幕亮起來的時候,禮堂的燈光暗了下去。李萌呼了口氣,這樣就自在多了,雖然可能看速記本比較費勁,但她可以藏在黑暗裡變成一縷聲音。艾默生教授開始了。他錄製過的現場節目無數,這種場面倒是嚇不到他,不過他還不是很習慣講完一段話就要留一點兒時間給李萌翻譯的這種演講模式。好在,他適應得很快。和以往一樣,他用了幾個笑話破冰,一下子就炒熱了場面,拉近了觀眾和講演者之間的距離。接下來,他先闡述了今天講座的主題和大綱,是當代高智能犯罪者的犯罪手段以及心理分析,對這些罪犯的側寫和抓捕方式。一個理論接著一個理論,一個案件跟著一個案件,兩個小時演講式的講座結束了,掌聲雷動,禮堂的燈重新亮起來的時候,李萌向台下看去,觀眾的臉上都是意猶未盡的興奮、感嘆和笑容。她隨著導師致謝鞠躬回到了座位上。時近中午,主持人致結束辭,聚會結束。下午公安部和國安部的培訓將繼續進行最後半天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