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散場

眾人都被顧立民的反應嚇到了，一時間大廳里竟鴉雀無聲。

等著看好戲的許莜芷一愣，是季姜的禮物太寒酸了嗎？可是不像啊，顧爺爺怎麼像要哭出來的樣子？

顧立民被顧安國扶著，向來穩健的腳步竟顯得有點踉蹌。

周建斌看著盒子里的東西，一時竟也呆住。

他們都還年輕時，顧立民在喝醉了之後，曾經拿出這張照片對著哭，他那時不經意的瞥了一眼，照片中的女人，纖細的手腕上帶著的，好像就是這個鐲子。

是一隻通體碧綠的綠鐲，看起來有些年頭了，鐲身似乎經歷過磕碰。

顧立民顫抖著雙手從盒子里取出鐲子，似乎有點不敢置信，又有點不敢伸手觸摸，他的聲音竟有几絲顫抖。

「這……」

季姜笑著，將盒子往前遞了一下。

顧立民終於拿起玉鐲，枯老的手指卻顫抖著撫摸著玉鐲內面的淺淺刻痕，良久竟紅了眼圈。

眾人都被這幅景象呆住，想不到殺伐果斷的顧老將軍，竟有這柔情的時刻。

然而顧立民將手鐲捧進自己懷裡摩挲著，許久之後他才整理好情緒，竟微微俯身，向季姜鞠了一躬。

「季小姐大恩！」

人群嘩然，就連顧深也一愣，顧家上下不明所以，都怔住了。

季姜忙扶起顧立民，顧立民百感交集，眼中閃著淚光。

「今日，季小姐這份禮，最得我心啊。」

人群都愣住了，他們看著季姜，形貌昳麗的女子亭亭玉立，她究竟是怎麼做到的？盒子里到底是什麼，竟能讓鐵血多年的顧家老爺子現出淚光？

她竟真的是顧家未來的少奶奶嗎？

許莜芷被這突發的一幕打的措手不及，她急急的張口想說什麼，卻被一人按住了肩。

「莜芷姐，你可不要太替顧爺爺激動啊，小心身體。」

是看起來大大咧咧的周以棠。

許莜芷心中著急，又對季姜憎恨不已，但臉上還是保持著淺淺的笑:「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但看見顧爺爺這麼開心，我也覺得高興。」

周以棠意味不明的笑:「那就好。」

……

顧立民過於激動，暫時由趙書琴和姚淑芳扶了下去，趙書琴臨走時深深的看了季姜一眼。

剩下顧安國來主持壽宴，大家的一齊跳過了剛才的小插曲，紛紛舉著酒杯四處交談。

季姜好不容易應酬了來打探的人，躲在角落裡吃了太多的小蛋糕，覺得自己的肚子都快撐不住了。

她覷了顧深一眼，伸手去拿盤子中的蛋糕。

顧深道:「第七個了。」

季姜唰的收回手，小聲嘀咕:「真小氣。」

顧深耳尖:「你說什麼？」

季姜:「沒什麼呀。」

女孩嘴角處沾著一滴粉色奶油，隨著她討好的嘴角上翹，像只小花貓似的。

顧深沒忍住，嫌棄的從桌上抽出紙巾，按在了季姜的嘴角。

回過神來很快他就後悔了，剛才的動作他竟是不假思索的伸手做了，等到他看見季姜眼角的壞笑，還有自己按在她嘴角的手指，一時呆住。

他覺得自己腦子不正常了，估計是在上海老宅時落下的病根。

季姜想逗逗他:「顧警官還真是為人民服務呢。」

顧深神色自若的收回手，眼神中的懊惱卻出賣了他。

這時有人突然叫道:

「季小姐？」

熟悉的聲音讓季姜心中微顫，這人又想搞什麼幺蛾子？

許莜芷已經看見顧深伸手給她擦嘴，心中一震，自然百般嫉妒，面上卻還笑:「季小姐在這兒呀，我可找了你好久呢。」

季姜疑惑:「找我做什麼？」

許莜芷:「剛才看顧爺爺高興的樣子，我心中也替顧爺爺高興，不知季小姐是用了什麼法寶，顧爺爺這麼青睞你？」

原來是為這個而來的，季姜心中瞭然，看了看顧深，顧深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

季姜想了想:「一點小心意罷了，比不過許小姐的禮物貴重。」

心中卻有點鬱悶，怎麼虞夫子這麼個正直的人，留下的真跡竟落在許莜芷這個城府那麼淺顯的人手裡，簡直是糟踐。

不過她借花獻佛送給了顧立民，好像也不壞。

許莜芷被季姜兩句話說的下不來台，臉色慘白，用祈求的目光望著顧深。

顧深:沒看見，不知道，不是我。

眼見顧深對她視而不見，許莜芷尷尬的笑笑，試圖為自己解圍:「這樣啊，季小姐也不用妄自菲薄，能讓顧爺爺高興成那樣，你的禮物自然是最好的。」

季姜心中都要為許莜芷鼓掌了，若她生早一點，怕是父皇後宮的那些低位嬪妃，也不及她半分。

只可惜也只能是低位級別的了。

見面前二人都一副不想理她的樣子，許莜芷尷尬的不知說什麼，周圍卻有人上來驚喜的和她打招呼，她咬牙，順著台階下了。

對方一路討好著她，二人遠離季姜所在的角落，那人還在滔滔不絕:

「莜芷，我還以為你沒回國呢，你回來為什麼不告訴我啊，我還想去接你呢。」

就你？也配？

許莜芷受了顧深的冷落，看見面前這個比自己高不了多少，滿臉痘痘的男人，心裡直犯噁心。

但她還是維持著表面的友好，推辭自己身體不適，匆匆的踩著高跟鞋走了。

許莜芷瞪著高跟鞋跑到院子里生氣，看見柵欄里的秋菊開的正好，心裡更加氣氛，拉扯著花，將花瓣扔得到處都是。

「許小姐？」

青年特有的清澈的聲音響起。

許莜芷忙收回自己作亂的手，撫撫頭髮，回頭看著來人。

「沈先生也來了？」

禮儀周到，笑容無懈可擊。

沈嵐淺淺一笑:「臨時有個會議，來遲了一點，許小姐在外面做什麼呢？」

許莜芷掩飾道:「咳……裡頭太悶，出來透透氣。」

「哦？」沈嵐頗為好奇。

「許小姐臉色不太好，是身體不舒服嗎？」

沒有人能拒絕長得帥氣的人的關心，更何況沈嵐一表人才，更是近年來京城裡興起的商業人才，要不是顧家除了涉身商業，還有軍方背景，許莜芷或許會換個人考慮。

可惜許父犯的事，不是有錢就能解決的。

「已經沒事了，多謝沈先生關心。」

在外人面前謙和有禮對許莜芷來說遊刃有餘，雖然她也有點遺憾，但送上門的示好，誰又不接受呢？

沈嵐意味深長:「哦，那就好，我以為許小姐一片芳心，又付諸流水了呢。」

許莜芷一愣，眼神中一絲慌張:「沈先生是什麼意思？」

沈嵐假裝疑惑:「許小姐難道不喜歡顧深么？我還以為我看錯了。」

許莜芷心神大動，語氣也有點不善:「關你什麼事！」

沈嵐眯著眼:「哦，看來許小姐不想得到顧深的喜歡啊……」

許莜芷心煩意亂:「我喜歡誰關你什麼事？」

沈嵐又問:「難道許小姐不希望顧深喜歡上自己么？」

許莜芷愣了愣，想到顧深那些溫柔的情意只對著自己的場景。

「你有辦法？」

她沒好氣的刺沈嵐，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面前這個人簡直就是沒事找事。

沈嵐一笑，眸中透出複雜的神色:「若是……有呢？」

……

一場宴會除了中間一點小插曲，賓主盡歡。

季姜吃撐了，顧家人奮力留她住，季姜擺擺手推辭，她還有一箱錢放在家裡呢。

見留不住，顧家人只好百般叮囑，讓顧深好好送她回去。

顧深和季姜一起來，自然要一起走，二人出門的時候，趙書琴看了看季姜，曖昧的對顧深使了個眼色。

兒子，加油。

顧深滿頭黑線，拉著撐的走不動路的季姜搖搖晃晃的走了。

顧琳從趙書琴身後冒出頭來，看著二人遠去的背影，不滿道:「就這麼走了？那可是我的衣服，限量的！」

趙書琴笑眯眯的:「琳琳，你是不是不喜歡姜小姐呀？」

顧琳一愣，片刻有點不自在的道:「也不是……不……我就是不喜歡她！」

趙書琴拍拍她的頭:「讓她以後給你做嫂子好不好呀。」

顧琳第一反應是嫌棄，想起季姜一把將自己撩倒的略顯帥氣身姿，嘴角不滿的撇了撇，然後心裡又晃過一個想法，好像，也不錯？

趙書琴瞭然:「看來我們琳琳還是很喜歡她的嘛。」

顧琳氣極:「誰……誰喜歡了！」

正說著，周以棠從樓下走了下來。

「伯母，季姜呢？什麼，走了？」

周以棠抓耳撓腮，懊悔不已，他就被他老爺子日常叫上樓去訓了訓話，怎麼季姜就走了。

他怎麼老是錯過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