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澤水困

季姜休息了兩天，等到感覺自己力氣恢復得差不多之後，才和顧深商量進山。

顧琳他們是肯定不能跟著去的，但顧琳任性，顧深三令五申之下她都不聽，還是顧立民打了電話讓她立刻回家才讓她安靜下來。

是以這次凌晨五點，季姜和顧深裝備齊全之後，提前租用了邵全順的車，兩人將行李丟進後備箱，趁著夜色離開了客棧。

天色尚早，高山上的夜幕還懸挂著明星，顧深一邊開車，一邊看了困得不行的季姜一眼。

「你……先睡一下吧。」他猶豫了一下，對季姜說。

季姜點點頭，她實在困的不行，將衣服的兜帽一戴歪在副駕上偏頭睡去。

晨曦的第一縷陽光穿過山谷，車子才搖搖擺擺的到了聖山腳下。

二人拿上東西下車，沒有人來阻攔。

對看一眼，各自背上自己的背包，朝著山路而去。

聖山看來少有人進，有山路都長滿了荒草，崎嶇不平。

季姜一邊走一邊在心裡暗想，如果鄭小北的失蹤和這座聖山有關係，那她日記里寫到的那個他是誰？她真的來過這座山嗎？她一個普通女孩又是怎麼進來的？

二人走了半天，從還有著絲絲暖意的山腳逐漸往上，腳下已有了積雪。

幸而二人早已考慮周到，出門時便穿著厚衣，倒也不太冷。

顧深一邊在前面探路，一邊皺眉的觀察著周圍的環境。

他們上山時腳下還是黃土，此刻越往上，土層的顏色竟逐漸的變紅。

季姜顯然也想到了，地上的積雪和著紅泥，她的登山靴也沾上了一點污漬。

又走了半個小時，二人來到一片平坦的草地之上，前面是一座陡崖，已經無路可走。

顧深舉目望去，察覺不對。季姜在身旁開口:

「我們上來之前，在山腳還能看見山上神廟的輪廓，越往上，似乎都沒有看見任何建築的影子。」

顧深點點頭:「走了這麼久，應該是哪裡出了錯。」

季姜卸下背包，上前幾步俯瞰，半山腰雲霧層層，只隱隱約約的看見山腳下的模樣。

她繞著四周走了一圈，抬頭看了看天色，回到顧深身邊，神色嚴謹:「顧深，你有沒有聽過鬼打牆？」

顧深眉頭一皺，示意她往下說。

「鬼打牆會將人控制在一個地方，許久都走不出去，我們現在這個情況，和這個很像。」

顧深不置可否，他朝前走了幾步，陡崖下竟是一個緩坡，一條細小的溪流緩緩的流淌著，山谷中隱隱約約看見一個乾旱的湖的形狀。

他沉吟了片刻，才起唇道:「這是一個澤水困陣。」

季姜瞳孔一縮，快步來到他身旁，順著他的目光看了看，眉頭緊鎖。

「你怎麼知道這些？」

顧深:「學過一點。」

季姜深吸一口氣:「是我沒注意，底下這條溪流，和那片乾枯的湖，把我們困在了中間。」

二人對視一眼，季姜眼中清明:「溪為水，水為坎，澤為兌，澤無水，澤水相遇，君子困窮。」

是為凶卦。

季姜皺著眉頭，上山的路，他們不知怎麼就走進了一個卦陣里。

她向前幾步，蹲在小溪旁，顧深皺著眉問:「澤無水，如果把水引進湖中，這個陣是不是能破？」

季姜點點頭:「是，但是代價太大。」

山下的路陡峭不清，憑他們二人之力，要將水引到旱湖中，無異於精衛填海。

顧深思索著，片刻他道:「我們先下去。」

季姜點點頭，明白他心中所想，若是困在這裡再往前走，始終都無法找到聖廟，不如順著溪流下到湖邊，說不定可以找到出路。

決定好后，顧深從背包里翻出一根看起來材質特殊的繩子，將鉤子掛在了季姜的腰帶上。

他什麼也沒說，將繩子的另一端綁住自己，山路陡峭，必須有必要的防護。

季姜眼底劃過一絲笑意，顧深走在她的前頭，每下兩步就回頭等她一下。

她的心中頓時升起了一股暖意。

山路有積雪，二人走走停停，不遠的一段路居然走了竟三個小時。

道旱湖邊時已經下午三點了，季姜走近湖畔，發現湖形是一個近乎完美的圓，從湖邊往湖中心越來越深，湖底泥土干硬，有怪石陡然挺立，竟像一個複雜的石頭林。只是底下泥土翻起，顯然已乾涸多時。

顧深遞過來一瓶水，季姜接過，仰頭喝了幾口，顧深走到湖邊，蹲下身查看。

「你記不記得困卦的方位在哪兒？」

顧深突然出聲。

季姜擦了擦嘴角的水漬，認真想了想。

「我記得困在巽坎之中，巽坎位於東北，困掛……」

她抬頭，手指指向圓形湖泊的東北方:「巽坎中間的方位！」

顧深點點頭:「我們走那裡。」

季姜一怔，隨即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在用一種特殊的破陣方法，卦相雖死，但窮困之地必有出路，季姜禁不住欣賞的看了顧深一眼。

顧深:「看我做什麼？」

季姜笑:「顧深，我真是越來越越喜歡你了。」

絕境中還有心情調笑也只有季姜一個了，顧深沒理她，涼涼瞥了他一眼。

他先下了湖底幾步，確認安全，便回頭叫季姜。

季姜正準備從湖畔一躍而下，顧深卻朝她伸出手，季姜一愣，隨即伸出指尖，握住了顧深的手掌。

掌心溫熱，季姜長腿一躍，順著他的手跳了下來。

顧深馬上伸回了手，季姜一撇嘴，就不能再多牽一下嗎？

越往下走，湖底就越深，先前只到腰間的怪石現在已經變得比顧深還要高，二人行走在湖底，宛如行走在一片石頭林。

季姜疑惑:「且不說鄭小北如何通過巴格勒那一關上了聖山，就算她上了聖山，就一路順利的進入聖廟了嗎？」

顧深在前面開路，一邊分心回答她:

「鄭小北書中的那朵花，顯然是有心人事前送給她的，你記不記得之前鄭大東給過我們一張照片？」

季姜回想起，臨走時鄭大東翻出一張照片，是鄭小北失蹤之前寄回來的，上面標註了日期:2015年10月15日於神廟。

「從她日記里看，她知道只有這座聖山有這種花，所以我懷疑——」

他回頭看了看季姜:「是有人故意引她過來的。」

季姜一怔，正色道:「所以她不必經過巴格勒的試驗，因為帶她來的那個人，本身就可以正大光明的進入聖山？」

「但是……」

她又疑惑了，到底是什麼人，能夠對一個第一次來墨脫的女孩下手，而且還能輕而易舉的帶人進入聖山，鄭小北到底有沒有進過神廟，如果去過，她必然不是一個人去的，如果沒有，那那張照片又是誰寄給鄭大東的？

到底是誰，能夠帶著她一路暢通無阻的上了神廟呢？

沒等她想明白，顧深卻緊盯著前方，眸色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