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寐
顧深摸著鼻子站在門外,剛才電光火石間的一瞥,顧深已經看到門內季姜慌張關門的模樣,撲面而來的門板撞上了顧深高挺的鼻樑。
顧深咬牙:「季姜!」
顧深再次敲門,門從裡面再次打開。顧琳準備了好久的假笑還未浮上臉,便見她哥沉著一張臉大步進了門。
「顧深哥!」周以棠舉起筷子朝他打招呼,顧深沒理,勁直走向廚房的門,在季姜關門之前用尖卡住了門縫。
顧深疼的悶哼一聲,迅速側身擠了進入,季姜還想逃,顧深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了季姜的肩,季姜的裙子領口本就寬鬆,一時領口被顧深拽了下來,露出裡面耦合色的肚兜和雪白的肌膚。
「放肆!」季姜腦袋一懵,揚起手掌就朝顧深臉上照顧。顧深腦子空白了片刻,反應慢了半拍,幾根手指劃過顧深的臉,留下三道淺淺的紅印。
「登徒子!」季姜忙把自己的衣領拉上來,恨恨道。
顧深:「我……」
看著季姜惡狠狠的樣子,顧深一瞬間居然有點不知所措,但很快壓下來,強自鎮定道:「你還想往哪兒逃?」
顧琳和周以棠聞聲而至,面面相覷。
季姜正打量著逃脫的最佳位置,顧深突然上前一步,拉起季姜就往外走。
顧琳:「……」
周以棠:「……」
「你做什麼?」季姜忙問,顧深不說話,拉著季姜往外走。
「顧深哥,你……」周以棠不明所以,但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季姜被帶走,上前攔他。
顧深用餘光看他一眼,繼續拉著季姜出門,周以棠還想再追,顧琳卻突然攔住了他。
「你幹什麼?」周以棠氣道。
「她不會有事!」顧琳沒好氣道,又指了指她哥臉上那道手指印:
「信我吧,哪個犯人敢對我哥這樣?」
周以棠不信,追出門去,顧深已經推著掙扎的季姜上了車後座。
車上,季姜一翻拳打腳踢毫無用處,顧深索性轉身撈出她手腕上另一隻空閑的手銬「啪嗒」一聲扣在了自己的手上。
「你做什麼!」季姜氣憤道。
顧深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下她,雙手搭在方向盤上開始發動車子。
顧深要開車,由於手銬的限制,季姜不得不保持一個向前側歪的姿勢,她動了動,發現無濟於事,只好放棄武力,準備曉之以情。
「喂——」她叫顧深。
「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啊」季姜說。
顧深不為所動,繼續開車。
「我真沒犯法啊。」季姜說。
顧深不為所動,繼續開車。
見顧深不理自己,季姜想了想,清了清嗓:
「如果你是怪我那天吻……」
「閉嘴!」顧深終於有反應了,他丟過來一個惡狠狠的眼神。
季姜:「那可是我的初吻啊,就這麼被你奪走了,我也很委屈啊。」
顧深惱羞成怒:「閉嘴!」
季姜不說話還好,一說話,顧深就想起那天在黑暗的大殿中,季姜的唇那輕飄飄觸感,一時竟分不清是羞憤還是惱怒,乾脆目視前方,專心開車。
汽車行駛過的城市的中央廣場熙熙攘攘的人群讓顧深的車走的很慢,季姜不停的絮絮叨叨,顧深不理季姜,季姜卻彷彿像找到了他的新弱點:
「你害羞啦?你不會從來沒親過女人吧?」季姜饒有興趣的盯著顧深的側臉
顧深的臉上又陰暗了一分。
「其實你也不虧啊,這也是我的初吻,我長的又那麼好看。」季姜真不是自誇,當初整個長安城,誰不知道皇城裡三公主年少就有傾城之貌,她少女時代,追她的少年郎從城郊排到宮牆邊。
顧深臉上又陰暗了三分,季姜興趣上來,組織了措辭正要開口,突然聽見一聲女人的尖叫,混雜著男男女女的議論聲。顧深回過神來,便見前方聚集了烏壓壓的一片人,有人高聲大叫:「跳樓了!有人跳樓了!」
顧深神色突然凝重,下一秒就將車穩穩的停在了路邊。他一邊單手解安全帶一邊對季姜說:
「待在這裡別動!」說著就要打開車門下車,下一秒又被一股力量拉回來,季姜無辜的舉起戴著手銬的那隻手,眼神如初生小鹿般看著他。
顧深因出來不是公務,便沒有帶手銬的鑰匙,季姜看他臉色陰沉的能滴出水來,然而不過半秒,顧深很快妥協了:
「別拖後腿。」
季姜不滿的答應了,她艱難的跨過主駕駛座出來,便見前方聚集的人越來越多,顧深和季姜抬頭看去,樓頂的天台上,一個穿著紅色衣服的女孩子正坐在天台的邊緣搖搖欲墜。
顧深沖入人群,一個頭髮花白的中年婦女哭倒在地,一邊用沙啞的嗓子朝上哭喊:
「楠楠!楠楠!媽媽錯了!你下來!你下來!」
顧深掏出手機通知了警局,隨即穿過人群朝樓道跑去。
季姜被拉扯的跟隨著顧深的腳步移動,她抬頭看著陰沉的天色,天台上空攪動著灰色的風,聚成一團黑色的雲霧,季姜的眼睛眯了眯,眼神變成了萬里寒冬。
看熱鬧的人實在太多,顧深只好從人群中擠過去,這種時候,多耽誤一分鐘,女孩就多一分危險,這時,顧深身邊的人卻笑著朝上喊。
「跳啊!快跳啊!小婊子!」一邊舉起手機對準了天台。
顧深冷冷的眼神掃過去,對方悻悻的閉了嘴,但仍在嘟囔:「什麼人吶……」
顧深沒有再管,拉著季姜衝進了樓道,季姜回頭看了一眼興奮的準備拍照的男人,回頭看見顧深冷峻的臉色,一邊跟著顧深跑,一邊認真朝喊道:
「你不用管他,」季姜說:「造了口業的人,會折壽的,死了也會進拔舌地獄。」
顧深沒有在意季姜說什麼,只是一個勁的往前跑,這棟樓沒有電梯,顧深和季姜一路從樓梯上了六樓。
天台上面,紅衣服的女孩子充耳不聞下面的吵鬧和母親的哭聲,雙目無神的坐在天台邊盪著雙腿,口中喃喃唱著沒有字詞的歌謠。
顧深此刻才有點後悔,手銬將季姜綁成了累贅,他不敢輕舉妄動,他只能期望救援的人儘快趕到,他盡量放平聲音,打算通過溝通撫平女孩的情緒。
「沒有用的。」季姜的聲音響起,顧深皺眉看她,卻見季姜嚴肅的盯著女孩頭頂的空氣,鄭重道:
「她不是想死,是有東西想讓她死。」
顧深皺眉,一時沒明白她的意思。
「你見過之前的走屍吧,那你現在只能信我。」季姜深吸一口氣:「否則她就完了。」
顧深想起在北疆荒唐的經歷,那個怪物是實質的東西,而面前的女孩附近,卻沒有任何異常,季姜卻扯過顧深的脖子,低頭咬破了自己的手指,迅速將自己的血點在了顧深的眼睛上。
顧深正要斥責她,眼中的世界卻突然變了,他瞳孔微縮,面前的紅衣女孩上方,一團灰色的雲朵似的東西,正趴在女孩的頭頂小憩著,「雲朵」渾身上下光溜溜的,像泥沼中的水蛭。
「這是寐,能將人們控制在他所造的幻境境里,時間一到,人走不出來,靈魂就會被它吞噬,就算人為的打擾寄主,它也會馬上將寄主的靈魂吃掉,然後逃走。」季姜的聲音冷冷的,與剛才和顧深耍賴的聲音不同,樓底傳來警車和救護車的聲音,顧深深吸了一口氣,親眼所見,他已經很難不去接受季姜帶給他的一些世界觀的衝擊了。
顧深沉默了幾秒:「有辦法嗎?」
季姜看了他一眼:「需有人進入寄主的幻境將她帶出來,但我不認為你能承擔這個危險。」
顧深沒有猶豫:「我是警察。」
季姜愣了一下,看了看顧深,顧深眉眼深深的看著她,他不懂怎麼接觸這些事情,此刻也只能將希望放在了季姜身上。
季姜被看的頭皮發麻,半晌:「我可以帶你進入,但你要答應以後都不抓我。」
顧深明顯的皺眉猶豫了一下,但目光再看到那個天台邊的小女孩,狠下心來:「好。」
得到這句話,季姜帶著顧深小心的走到打盹的寐前,她伸出一隻手,用帶著血跡的手指往寐身上畫了幾筆,圍繞著寐的灰色煙雲頓時散開,瞬間組成了一道螺旋形的通道。
季姜回頭看了顧深一眼:「幻境里的時間和現實不一樣,我們必須趁有人上來之前找到她,否則他們碰到寄主,別說她會死,我們也同樣出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