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竹馬,你戲真多10
沒有點燈,周圍的視線都是漆黑的,人的一切感知只能通過彼此的溫度。
「誤會。」
弗陵想要解釋,可束縛在身後的手全然不為自己這句話所動,禁錮在手臂上的男人,強勢地將自己的手腕打開。
刀早就落在了地上,弗陵真不知道他到底要掰扯自己的手做什麼。
他箍著自己往後退開,一腳將掉落在地的刀具踢到了料理台下面,隨後,腰間被那人一道重力,十分輕巧地將她扭轉過去,視線一旋,弗陵被迫面貼著冰櫃,雙手也被他人反剪在後。
但被身後男人緊貼後背的滋味不太好受,灼熱和寒冷雙重感覺襲卷四肢百骸,她能感覺到有什麼東西縛在自己手腕了。
男人的手異常的冰冷,即便是指尖的輕蹭都能讓她后脊背冷汗涔涔。
屈辱感備至,弗陵拚命掙脫著,「我是渺渺宿友……」
手被打開,輕微的刺痛從掌心處傳來,將她的注意力從後背轉移到手心。
身後的人力道漸松,將她放開,退開了幾步,但自己的雙手已經被打了死結,掙脫不開。
她轉過身要去解釋,身後的人卻忽然舉起手機,手電筒上的視線明目張胆地對著自己的眼。
那是她的手機,剛才躲起來的時候壓根忘記了她把手機給落在了料理台上。
都怪自己愚蠢,連東西也能落下。
他剛才在外面早就發現這遺留下來的鐵證,卻故意守株待兔。
強光對著眼,她不適地閉了閉,根本就沒看清楚眼前這人的相貌。
她忽然想起監獄里對犯人的審訊。
嫌疑犯坐在椅子上,身上帶著鐐銬,腳上也縛著鎖鏈,白熾燈對著她的眼。
手腕被打了死結,她抬起手護著身前,微微低垂著頭,忍下一時的屈辱,深吸了一口氣,再次解釋。
「你誤會了,我是渺渺朋友,她喝醉酒我送她回家,管家擔心我深夜回去不安全留我在這裡住。」
久久,未見任何回應。
她都覺得有些奇怪。
是自己交待得還不夠透徹嗎?難道還真要承認自己半夜偷偷扒人家冰箱找元宵吃?
丟臉。
太丟人現眼了。
良久,等到弗陵都覺得喉嚨乾渴,眼前這人才道,
「是你。」
聲音沙啞低沉,像是沙漠迷失了行蹤人,焦渴的喉嚨急切地等待著水源。
她也渴也餓,心底卻還在想著自己的流沙餡元宵。
早知道會這般丟人現眼就不該過了凌晨還出來吃東西。
「你這麼快,就從醫院出來?」男人手抵在唇角咳嗽著。
他們認識?
弗陵微微擰眉,想抬頭看到底是誰。
男人又道,「跳江死不了,所以跑我家,自殺?」語氣帶著幾分戲謔和嘲弄。
強烈的好奇迫使自己抬頭去看他,儘管手電筒的光線就對著自己,那灼熱的視線讓人眼花繚亂,刺目得睜不開眼。
但她逼迫著自己的目光對焦著眼前的人,要看清楚究竟是誰。
墨藍的瞳孔里倒映著熾熱的白光,也倒映著眼前男人的面孔。
男人慵懶地斜靠著料理台前,光潔白皙的臉孔流淌過蒼白孱弱的氣色,漆黑的黯瞳里微微縮著,白光折射到他的眼睛里,似濃似霧的目光里看不清楚任神色。
是那個救人的醫生,姓什麼沈來著。
將手機放下,關掉手電筒后,周圍再次恢復了黢黑和陰沉。
只餘下兩道目光互相探尋著,深究著。
「你死在我家裡,我要怎麼跟別人解釋?」削薄輕抿的唇微微咬合,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
這是他家。
吳奕緲,沈醫生……管家不是說這別墅里里男女主人都出國旅遊去了,而公主和王子各自因為學校和工作的原因,很少回家。
今天還真巧,兄妹都撞上了,哥哥還是救了自己的人。
「更別提我昨夜還……」
他語氣微頓,忽然間又手抵在唇角邊咳嗽著,蒼白的臉色泛過一絲病態的潮紅,背脊微微弓起,整個人顫抖著,似要將整個肺都給咳出來似的。
「你生病了?」
弗陵見他將手撐在後方的料理台上,因為剛剛咳嗽的時候,手臂抬起抵在唇角,就失去了支撐,身子往下滑了一點。
「因為我?」
因為救她下水生病,看樣子是重感冒,好像都快咳成肺癆了。
「幾個小時前才尋死覓活過一回,幾個小時后又打算自裁,你是把生命當兒戲是嗎?」沈凈軒濃密的眉梢一挑,帶著精銳的視線盯在她身上。
弗陵收回了亂飄的神思,「抱歉。」
自殺不是白皚皚想要的,剛才的自裁也只是作作秀,可巧兩次都被他撞見了。
身為一個醫生,他對生命報以虔誠之心,說教上自己這個妄圖自殺的人一句兩句的,弗陵沒覺得有什麼錯處。
該道歉的她道歉,算是為拖累他下水導致感冒道歉,也是為那個未開封的流沙餡元宵。
「你喝酒了?」沈凈軒側身望著她,高挺的鼻樑在側臉上落下弧度。
問題有些猝不及防,弗陵微抿了抿唇角,「這個就不牢沈醫生費心了。」
「你這才剛從醫院裡出來多久?不知道用了頭孢后飲酒等於服毒這樣的常識……你如今……」他頓了頓語氣,劍眉下的目光忽然間變得深邃,微抿的唇輕扯著。
「自殺了這麼多回……都還能活下來的,你真……錦鯉。」他在笑話她。
弗陵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跟人解釋我真的不想自殺。
但跟醫生說得通嗎?
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說不清。
許是某人笑得得意忘形遭了報應,忽然又咳嗽了起來。
弗陵聽著他的咳嗽聲,閉了閉眼。
「解開。」她動了動手,示意他。
沈凈軒手扶著料理台,輕扯著嘴,取過打開只喝過一口的礦泉水潤喉。
滾動的聲音,從喉嚨口滑入肺部,在萬籟俱寂的夜裡,一切都被放得很大。
目光精銳地捕抓在料理台上放置的電磁爐和元宵上。
「解釋一下,你在廚房做什麼?」
「尋死覓活。」弗陵故意這樣說。
他被她這語氣弄笑了,試圖拆穿,「尋死前,還找吃的?」
弗陵「嗯」了聲,「死刑犯臨死前還有飽餐一頓的機會。」
高傲得昂著頭,驕傲得不可方物。
明明螓首蛾眉,明眸善睞,顧盼生姿,可眉宇間卻冷清得厲害。
她這幅架勢倒是還能唬住人,但那是在不露餡的情況。
很不巧,她露餡了,肚子忽然咕嚕咕嚕地叫了一聲。
夜已經很靜了,別墅里的人多半都在熟睡,便連外頭的小動物,都暫時選擇冬藏。
這就是萬籟俱寂的後果。
弗陵清冷的臉上泛過一絲惱紅,閉了閉眼,念叨了一句「南無觀世音菩薩」。
沈凈軒沒再多問什麼,手伸過來,將縛在她手上的系物繩子解開。
解繩子的時候比起綁繩子的時候多費了一些功夫。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他的手牽扯著她的手,被繩亂在一起。
好不容易等繩解開后,弗陵瞧見沈醫生白色睡衣有細汗密密麻麻地透出,便連呼吸都只剩下了呼哧呼哧。
弗陵攥了攥手腕骨,因為擔心他的重感冒,沒走。
沈凈軒見她不走,想來是真的很餓,但可能是礙著自己在這裡不好意思,要不然也不會大半夜躲在這裡……順勢而為給了她一個台階下。
「水都快涼了。」
弗陵啞然,但好在名正言順。
奉命煮元宵。
兩三分鐘后,水再度燒開了,沈凈軒又是不走,抱著手靠在冰櫃前屏氣凝神。
弗陵猜測他定然是害怕自己拔了他家煤氣管才在這裡嚴陣以待。
將元宵滾下水裡后,用長調羹不停地在沸水中攪拌。
不時地側過頭去看了看身後那人,長身玉立,身姿如樹,高大修長的身子卻不顯得粗獷,腰極瘦,手纖長,許是生病的緣故,他脖頸的肌膚細緻如白瓷,泛著瑩瑩的光澤。
即便閉著眼,但他守在身後實際上就是緊盯著自己,宛若夜色下的鷹,冷傲孤清卻又盛氣凌人。
弗陵想著他的病,想著那斷斷續的咳嗽聲,想著昨夜不顧眾人的勸攔一遍一遍重複著心肺復甦的人,心中也極為不安愧疚。
「沈醫生,我有治療感冒的速效葯,你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