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美人在骨不在皮
?萬人之上的帝王,心思最是難測,即便他看著獨孤慕語時面色柔和,獨孤慕語也是半點不敢卸下心防。
魏文初依舊不急不躁地看著她,目光忽而轉向一側的修兒,「這便是你的長子魏宴修?怎的不帶著你的小女兒一道?」
忽而他又垂下眸低笑著:「你的小女兒名喚魏宴思,思思,相思相見知何日。即便什麼都忘了,卻還是挂念著嗎?」
此番他已抬起眼定定地看著她,獨孤慕語淡淡地別開眼道:「臣婦斗膽,陛下與臣婦可是舊識?」
「哈哈哈。」他朗聲笑著沒有回答,裡頭傳來一陣聲音道:「不是說穆親王妃正往咱們宮裡來嗎?怎的這麼會功夫還未到,你們快去尋尋。」
這兩個婢子往裡走來,一見到魏文初急忙跪拜行禮。魏文初又恢復了威凜的模樣看著她道:「進去吧,皇后怕是要等急了。」
才進去候在門外的婢子便尾隨上來,那是皇后的貼身婢女景雯,她是認得的。此刻景雯的神情似乎不大愉悅,怕是與陛下在宮門外與她閑談有關,若真是那般也不是她奈何得了的。
魏文初步子邁得寬,她才到外殿便聽裡頭請安的的聲音,似乎,是兩個女子的聲音,即是說除了皇后裡間還有旁人在。
原只想著與皇后閑坐,哪知裡頭還有旁人,旁人便罷了,偏是那個心思陰沉的郡主。她出門該翻黃曆才是,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揀了今日進宮。
她到底學不會取意迎合,這樣的場面她該做出大方得體的模樣;可是一見到那郡主她就只剩下厭惡,由著那郡主朝她欠身也只冷冷地瞥了一眼。使得那郡主落得十分尷尬的境地便罷了,緊接著穆親王妃輕狂傲慢之事怕會傳得沸沸揚揚的。
好在嘉陽並不在意,滿面笑意地招呼著修兒上前。嘉陽連連端詳著修兒笑道:「這孩子生得真是標緻,本宮也是頭一遭見著這好模樣的男娃娃,若是個女兒家必是傾國傾城之貌。」
魏文初聽罷端詳著修兒連連點頭道:「這孩子與老七彷彿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卻比老七硬板的模樣添得幾分朗逸,勝過老七許多。只是若說傾國之貌,定非皇后莫屬。」
修兒今日好心性,竟是能任由旁人對他的樣貌品頭論足。修兒的沉穩懂事只使得她安寧幾分,只因魏文初總是有意無意地看著她,便是她裝作毫不察覺,這樣被人瞧著卻也是坐立難安。
魏文初看向嘉陽的眼裡儘是讚賞之色,卻不似看著獨孤慕語那般柔情似水,局中人都看得分明。
閔旻附和道:「誰說不是呢,娘娘還是權國五公主之時,絕世之貌的美譽便廣為流傳,閔旻少時聽著便十分仰慕。」
獨孤慕語是不願插話的,她原只想著和皇后訴一二事,誰料想還有這許多的旁人。
魏文初這才發覺裡頭還坐著別的人,他起初只淡淡地瞥了一眼說話之人,目光便定在閔旻身上。「你是何人?孤隱約記得顧城郡主不似你這般模樣的。」
「陛下日理萬機,又有著娘娘此等絕色在旁,閔旻粗鄙面容陛下自是記不得的。」閔旻稍顯急促地抿了抿嘴,便把頭深深地埋下去。
這閔旻衣著打扮皆有幾分獨孤慕語的樣子,魏文初嘴角擒著冷笑道:「這模樣生得不差,只是孤瞧著你與穆親王妃有幾分相像,皇后仔細瞧瞧可是孤看岔了。」
「許是女大十八變,郡主才來宮裡時不過十三四歲,今出落地愈發美麗,與穆親王妃倒也談不上相似。」嘉陽嘴角依舊掛著淡淡的笑,視線時而略過魏文初那處。
豈料魏文初的臉上突然揚起冷笑,眼神銳利無比地看著閔旻道:「美人在骨不在皮,東施效顰也只習得表皮功夫,粗鄙的骨子還是淘不去的。」
獨孤慕語孰能料想到自己靜默無聲地也會被人拉出來攀比,魏文初貶低那郡主同時也把她拉到風口浪尖上,如今那郡主一雙漂亮的眼裡已有淚水在打轉,慣來冷漠的臉上也露出了恨意。
因著魏文初一句話,整個殿里瞬息染上了冰冷的氣息,眾人是大氣也不敢出。嘉陽看得分明,只笑著打破僵局:「郡主青春美貌,穆親王妃秀外慧中,各有千秋。」
末了她又招呼景雯道:「是了,景雯你去接太子過來,並與先生告假,宮裡只太子一個孩子,孤零零的,今日修兒來此二人正巧可以做個伴。」
「皇后說的是,穆親王妃啊,你日後可要帶著孩子們多進宮走動走動才是。」魏文初點點頭道,他看向正無聲抹淚的閔旻道:「顧城郡主若是無事便退下吧。」
閔旻見狀便急急忙忙地退了下去,臨走時她看了一眼獨孤慕語,眼裡如淬了毒一般的陰狠,叫人毛骨悚然。
「慕語啊,陛下與你青梅竹馬長大,所以你無須太過拘謹,放自在些就是。」嘉陽此話正中魏文初下懷,他斜倚在軟墊上身子也輕快地動了動。
嘉陽不說還好,這一說她才恍然大悟急忙欠身道:「臣婦糊塗,舊事都忘了個徹底,言語失禮之處還請陛下恕罪。」
「人能活著便是萬幸,舊事已矣,來日才是要緊。」魏文初急忙說著又示意侍從搬了椅子放到她腳邊,無微不至的樣子。
獨孤慕語也才能從他二人是青梅竹馬之事醒過神來,自然也想通了適才陛下何以對她說這些個話。可她心中未感欣喜,更若千鈞加身,沉甸甸的。
這時景雯已攜著一襲青衫的魏其琛入內,只見他端端正正地跪下道:「兒臣見過父皇,母后。」
獨孤慕語見到他適才知曉何為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獨孤慕語自覺修兒模樣是頂好的,可他的模樣卻讓人一見難忘。
嘉陽起身擁著魏其琛笑道:「來,快些穆親王妃和你宴修弟弟。」
魏其琛又朝著她恭恭敬敬地作揖行禮,獨孤慕語急忙起身回禮,她至今仍在雲里霧裡,目光仍難從他的身上移開。
到底是在深宮裡長大,又身為太子,魏其琛早早地學會察言觀色隱藏心緒。但是看到與他一般年紀的修兒后還是露出些許欣喜之意:「母后,宴修弟弟日後可常常進宮與兒子作伴嗎?」
嘉陽適才露出欣慰的笑道:「那是自然,還有一位妹妹,日後她也可與你做伴。如今你可歡喜?」
「歡喜,兒臣一早便在皇祖母宮裡見過宴修弟弟,兒臣那時就盼著他能時常進宮。這宮裡的奴才只會一昧地順從兒臣,個個都像木偶一樣,兒臣不扯一扯他們都不會動一動。」魏其琛說罷努了努嘴,十分委屈的模樣。
「琛兒你身為太子,理應以萬民生計江山社稷為首要,而不是整日想著如何尋歡作樂。你七皇叔一早便遞了摺子要立宴修為世子,不日後他便承穆親王爵位,你二人註定不能與尋常人家孩子一般的,可明白?」
魏文初言辭具厲地說罷,魏其琛臉上淡淡的欣喜頃刻間了無蹤影,像被烏雲遮住了僅有的日光,暗無天日。他依舊恭恭敬敬地作揖道:「兒臣明白,兒臣與宴修弟弟一處定會相互勉勵。」
「嗯,你知道便好。」魏文初點點便靠回軟墊上,神情慵懶地閉上眼假寐。
修兒在一旁始終不做聲,魏其琛不時看向嘉陽似乎要說些什麼,魏文初懶懶地啟唇道:「只管去玩就是了。」
魏文初的話彷彿一道赦令,魏其琛應聲便上前朝著修兒伸出了手道:「走吧。」
修兒回頭看了看她,得到允准后依舊沒有伸出手去。魏其琛也不惱,徑自收回手便率先走去,步子也比來時輕快了許多。
孩子們走後屋裡也只剩下她們三人,刨去那閉眼假寐的魏文初后嘉陽也只管敞開說道:「慕語,本宮聽聞*許多的商客都來了城裡,如今街市上定然十分熱鬧,你可要代我去瞧瞧才好。」
說到這時嘉陽眼裡似有星光在躍動,她極度渴望宮牆外的世界,獨孤慕語是知道的。事已至此,她看向魏文初啟唇道:「陛下,臣婦斗膽請求陛下准許娘娘出宮一日。如若可以臣婦定當隨行左右,斷斷不會少了娘娘半根頭髮。」
都掛滿說罷自己都倒抽了一口氣,嘉陽神色更是十分緊張,她十分意外於獨孤慕語的直言相告,明知道是不可能的。
魏文初更是第一時間睜開了眼,眼底寧靜無波地看著嘉陽道:「皇后想出去走走?」
事已至此,嘉陽索性硬氣地說道:「是,陛下尚能出巡,臣妾自入宮再未踏出宮門半步,臣妾渴盼著外面的世界。」
「既然如此,你為何從未與孤說起,你就料定了孤不會答應嗎?」
「臣妾不敢,臣妾自知中宮之責,不敢擅言出宮。」
「如此孤還要謝過穆親王妃才是,她敢言皇后之不敢。君子成人之美,孤與皇后一道出宮就是,也就無需勞煩穆親王妃侍奉左右了。」
魏文初一語說罷嘉陽隨之露出了明媚的笑,那是經年未有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