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孑然一身
?「小舅舅。」冰天雪地的小舅舅怎會來相府尋她。獨孤駿拍拍身上的積雪道:「慕語,你母親,去了。」
「好好的,母親怎會沒了。」半響后,司慕語方啞聲道。
「當年小妹離開相府時所中的箭毒無葯可解,這幾年幸虧成原先生和大嫂儘力地續著你母親的命,今日去了,想來也是解脫。」司慕語的毫無反應倒也在他意料之中,這小侄女性情像及了小妹,獨孤駿倒希望她像尋常女兒家一般,哪怕是大哭大鬧都好過這般死寂。
只得對癱坐在地淚流不止的輕風道:「給小姐更衣隨我回劍庄,我就在府外等著。」便鑽進了那風雪中,遺留了一地的傷情。
自那次宴會後太子爺便常常獨自來相府尋司慕語,今日他更是早早地來了相府,只是帶了魏文琰一道。他們二人正欲走去瑾瑜居,便看到司慕語往那走來。一襲素白的衣裳,身披素白的大氅,只用一條白色的髮帶將一半的頭髮束起。烏黑的長發鋪散在胸前,頭頂落了雪花。身影單薄,似乎下一刻便會融入了這漫天風雪中。
「司慕語今日欲回獨孤劍庄,為母送葬,請相爺應允。」說罷便跪下,重重地磕在地上。
正在屋內喝著熱茶的司宇宗心下一驚,她竟去了,只是獨孤羽素來身體康健,算起來今年也不過三十。司宇宗感概一番后只道:「你且去吧,可別忘了回來的路。」
這女兒他司宇宗養到今日這麼大可不能白白送了人,便示意下邊人偷偷跟著。
看著司慕語漸漸地隱入了風雪中的單薄身影,魏文琰心中沒由來的煩悶起來。
「獨孤劍庄」,此時再見到那方牌匾,司慕語的心底卻是一片荒涼。第一次還是小舅舅成親母親攜她同來的。那日的獨孤劍庄掛滿紅綢,眾人臉上皆笑盈盈的。只是今日卻是與那風雪一樣白,眾人皆是愁容滿面的。
輕風虛扶著司慕語走入靈堂,高堂上一方黑檀木靈牌上的『愛女獨孤羽之位』幾字刺痛了司慕語的眼。
忙別開眼,走到獨孤老莊主身邊跪下:「孫女拜見祖父。」
獨孤刃將她扶起,看著她稚嫩的臉龐出落得愈發美麗,與獨孤羽倒有幾分相似。「外頭可冷,拜見你母親吧,這幾年她日日都在念著你。」
司慕語三跪九叩,一叩一呼「不孝女司慕語拜見母親」,直到額心起了血都仍在拚命地叩,似乎要將這幾年虧欠母親的請安一律償上。
獨刃見這情景心底苦澀非常,隻身蹣跚著離開了靈堂。
「小姐,你已兩日滴水未進了,若是大小姐看到,定是心疼的。」輕風欲扶司慕語起身。
司慕語卻只跪著,將黃表紙投入火中,緩緩地道:「輕風,慕語是沒有娘親的孤兒了。」
輕風心疼地將司慕語攬入懷中,抽噎道:「怎麼會呢,小姐還有祖父,四位舅舅,還有獨孤劍庄,我們是你永遠的依靠。小姐日後就呆在獨孤劍庄,不用回那相府受氣。」
「不!我要回去!」司慕語堅定地說,並在心中下了決定:日後,我定要讓司宇宗和魏長寧為我母親償命。
出殯那日,連綿不絕的風雪竟突然停了,艷陽高照。司慕語將滿頭青絲散下,低著頭,絲毫看不清她的表情。她答應過母親的,不哭,若是母親看到她哭了,母親會難過的。
看著這東流的河水,司慕語也只得狠心將獨孤羽的骨灰灑入了清河中,河水最後會流入大海,無邊無際的大海。祖父說母親自小便說要去看遍這世間的美景事物,將她埋入那暗不見天日的地下她會不開心的,她最受不得束縛了。
她本該策馬仗劍走天涯的,可她卻將自己圈在司宇宗身邊長達十年。最終遭受背叛,痛苦而死。河面初融,她就這樣融入了這水中,毫無蹤跡可循,就彷彿她從未來過這時間一樣。
司慕語掬了一把河水,冰冷刺骨。看著水流的方向低語道:「大舅舅,這河水這樣冰涼,母親會不會冷,她會不會怪慕語。」隨之一滴清淚滴入河中,即刻便無了影蹤。
獨孤衍拍了拍她的肩道:「不會的,這是小妹想要的,也是我們最後能夠給她的。」
司慕語走的時候獨孤刃沒有見他,獨孤衍將一盒東西交予她:「這是你母親留給你的。」
司慕語打開盒,只見滿滿的都是奇珍異寶。卻有一條綉了紅梅的髮帶,這是先前她央著母親綉給她的髮帶。司慕語將盒中的紅髮帶攥入手中:「其餘的交予衍舅舅保管即可,帶回相府怕被有心人竊了去。」
獨孤衍只得將錦盒盒上,「日後每隔半個月,舅舅便去府中傳授你劍法,平日里你須用心練功,不可怠慢。」
司慕語堅定地點點頭,獨孤劍庄不可能時時都護著她,誰都不可能,只有她自己強大才不會受人欺負。
一路車馬顛婆,總是又回到了這個監牢一樣的地方。司慕語剛下了轎,便看到魏文初向她走來。「語兒,我果真猜得沒錯,你是今日回來。」
司慕語疏離地往後退了一步:「謝太子關心,日後請太子不要再來尋我。」
魏文初的笑容即刻僵掉:「為何?我今日是來告訴你,父王已讓我出宮開衙建府,不日便要給我挑選太子妃。」
「恭喜太子,司慕語提前恭祝太子覓到一位賢良女子相伴。」司慕語福身後便進了相府。
魏文初提腳跟上司慕語的腳步:「屆時語兒你也去參加太子妃的選試可好。」
司慕語停住腳步,拉開與魏文初的距離:「謝太子厚愛,司慕語年紀尚小,且資質愚笨。」魏文初拉住她的衣角,欲說些什麼。司慕語便拂掉他的手:「太子乃一國儲君,還請日後以江山萬民為重,不要日日來相府浪費光陰。」
魏文初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麼,卻聽到一個稚嫩的聲音:「文初哥哥。」司雅嫣歡脫地朝著魏文初奔來,攬住他的手臂笑魘如花地道:「今日風雪剛歇,陽光明媚,我就知道文初哥哥會來尋嫣兒的。」魏文初推開她粘過來的身子,懨懨地說道:「本王府中還有事,就不陪表妹了,告辭。」
「哼!」看著魏文初離去的身影,司雅嫣氣得直蹬腳。轉眼看到遠處一襲素衣的司慕語,便勾著嘴角陰陰地笑:「這討厭鬼何時回來了,看我不給她點顏色瞧瞧。」
沖著司慕語喊道:「野孩子站住!」司慕語不搭理她,仍是往前走去。司雅嫣氣急地跑上前擋住她的去路惡狠狠地到:「你這個沒娘的野孩子,你是聾了嗎。」
司雅嫣看到遠處正走來的司宇宗突然緊緊地拉住司慕語的手,司慕語自然是十分厭惡地甩開她,豈料司雅嫣竟這般不受力,直直往那湖中掉了下去。
看到此刻在水中撲騰的司雅嫣,她奶娘即刻叫嚷起來:「大小姐你為何將我家小姐推入湖中,天寒地坼的,你莫不是想凍死我們小姐。」
司宇宗聞聲快步走過來:「還不把二小姐撈起來。」數九寒天的司雅嫣本就穿得多,如今落了水,費了一番功夫才撈起來。司雅嫣抖得跟篩子一樣便往司宇宗懷裡鑽:「父親,大姐好狠的心,居然將女兒推入湖中,父親要為女兒做主。」
「你為何如此狠毒。」司宇宗厲聲呵斥司慕語,輕風正欲解釋。司慕語卻徑直地朝司宇宗走來,一把將司宇宗懷中的司雅嫣拉出:「不是說我推你入湖嗎,那我便推給你的丞相父親看看,什麼叫最毒婦人心。」話落便使盡全力將司雅嫣推入湖中。
「你~」司宇宗氣結地指著她。此刻的司雅嫣在湖中撲騰著嚷道:「父親救我,救我。」
看著湖中跟落水雞一樣的司雅嫣,司雅嫣露出不察痕迹的笑,腹誹道:野孩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