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超生游擊隊

「冷！」白玫又一次被凍醒了。

空蕩蕩黑洞洞的房間里，一鋪冰冷的大炕上，薄薄的一床棉被下躺著五個緊擁而眠的小女孩。

白玫摸索著找到牆壁上的燈繩，向下拉動打開電燈。

「還是在這裡啊！」稚嫩的嘆息聲響起。

關了燈，抱緊了冷得縮進自己懷裡的五妹，重新蓋嚴被子。

誰能想到，胃癌去世的自己，會重新回到三十年前的小時候呢。

白玫出生在改革開放的大時代，那個人人努力奔小康的年代，當萬元戶、住高樓、考大學，是那個時代人們普遍的夢想。只是，白玫沒有那個運氣。

可眼看著別人家成了萬元戶，搬進了高樓大廈，眼看著一起長大的小夥伴上了高中上了大學，進了大城市，成了工人、教師、大老闆。

原本一切都看起來很好。

白玫的爸爸白志河，雖然大字不識一個，但是身體健壯、勤勞能幹，種地是把好手。

白玫的媽媽莫小蘭，當年也是個知識青年的，特殊年代造成了特殊的婚姻。等後來政策好了，也給安排了個畜牧場的班。

按道理，日子不可能會窮。

這一切的根源來自於白玫的爸爸白志河。從小是獨苗的他，在父母長輩的教育下一門心思的認準沒兒子就絕後，一輩子的夢想就是要生個兒子。可惜天不隨人願，直到白玫九歲，白家連續的生了五個丫頭片子。

從白玫出生后就開始的計劃生育，一年比一年嚴格。二妹就是超生出來的，家裡只有四畝地，罰款是沒有錢給的，村裡就把媽媽的工作給罰沒了，又罰了兩畝地。到生下三妹時又被罰了兩畝，白家就徹底坐吃山空了。等到四妹和五妹出生，白志河索性成了老賴，放下話：「要錢沒有，要命一條，窮的就剩一間破土房，你要你就拿走！」兩夫妻沒兒子也沒了幹活的動力，也不出去做活兒，一家人靠著村裡的救濟，躺著等吃，勉強著餓不死，當然也絕對是吃不飽的混日子。

白玫回來的前幾天，莫小蘭再一次懷孕了，三個月大的肚子快要瞞不住了，白志河又一次扔下幾個孩子帶著老婆跑了，跑到某個無人知道的地方去討飯，躲避計劃生育去了，不到下一個妹妹出生，他們是不會回來的。

沒錯，下一個還是妹妹！

白志河到死，也沒能生出一個兒子，通過幾個女兒的名字就能體現出他的狂熱。

大女到六女：來弟、喚弟、招弟、求弟、再求、跪求。

白玫，也就是白來弟，有時候會惡意腹誹：「爸，你起名字的時候可能真的忘了自己姓啥，你姓白啊，怎麼求也是白求！」

白志河扔下一窮二白啥吃食也沒有的家，幾個還沒有生存能力的孩子，跑了。白玫是大姐，她要負擔自己和幾個妹妹，雖然她也才九歲。在爸媽跑后沒多久，早春的寒冷讓她感冒發起了高燒。

迷糊著睜開眼睛，看到幾個哭成花貓的妹妹的時候，白玫就知道，自己回來了。

回到了她最不願想起，最柔弱無力的小時候，飢餓、寒冷、嘲笑、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