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婚夜行動(1)
煙雨坊。
來俊臣領著幾十個黑衣人,站在園門前。來俊臣四下打量了片刻,只聽街外恍無人聲,只傳來更夫打更的聲音。來俊臣揮揮手,一眾黑衣人皆跳牆潛入園內。
來俊臣再下令:「守住各個通道,所有人都拉到院里來,一個也不準放過。」
眾黑衣人得令,迅速散去。瞬時,寂靜的園內騷動了,響起了各種嘈雜聲,有酷吏的呵斥,有姑娘們恐懼的告饒,有櫃櫥掀翻倒地,有抽屜物什嘩啦倒出來……不多時,幾十位楚楚有致的年輕姑娘、以及那些打扮素樸的丫頭,全都被趕到院子中間立著。
年長的教習不知所謂何事,忙忙走到來俊臣前,又是打揖,又是塞銀子,來俊臣不耐煩,一揮胳膊,將她掃至一旁。
副手將一幅畫像送至來俊臣手裡,後者看一眼畫像,又看一眼人叢,姑娘們早被嚇得魂不附體,哆嗦成一團,皆垂了頭。
來俊臣吆喝道:「都把頭給爺我抬起來——」又趕著上前踹倒了一個沒來及抬頭的粗使丫頭。
正發著火,武三思和武承嗣一前一後進得院內,來俊臣見了,忙弓著腰掬著笑,小跑著過來彙報:「小的給兩位爺請安!」
武三思瞥了他一眼,只道:「怎樣?」
來俊臣:「人都在這兒了。」
武三思奪了畫像,瞅了,又在人叢里走了一圈,恍然嘆道:「動作還蠻快的!我大意了!」
武三思不會承認,自己那晚偷聽小栗子與黑衣人的纏綿情話后,其實起了惻隱之心,總想她早晚是個死,便多留她兩日,再會會她男人。
「沒有?」武承嗣急急圍過來,「這下該如何才好,明日便是公主大婚……」
「別吵!」武三思低聲喝道,他望了望手上的畫像,又望向那晚他藏匿其後的桂花樹,「這個關鍵點兒了,他們會把這個人證帶去哪?」武三思喃喃。
思忖片刻后,武三思轉身往外走。武承嗣至死也改不了好色的毛病,見梁王走了,便忍不住去覷人叢里幾個出色的姑娘。正待往她們跟前走,只聽武三思道:「都這個時候了,國公爺還想著找樂子?」
武承嗣聞言,只得訕訕地跟著出去了。
武三思縱身上馬,武承嗣道:「現在去哪?」
武三思:「回府睡覺!」
武承嗣張大了眼:「睡……睡覺?」
武三思:「養足精神,明天干票大的。」
次日,便是大唐第一公主、天皇天後的掌上明珠太平公主的大婚之日。
整座長安城,張燈結綵,喜氣洋洋。豪門權貴,李唐宗室,武家權宦,各國使臣,西域商賈,悉數雲集長安。
貴婦們珠光瀲灧,少女們言笑晏晏,公子們錦繡華服,連宮人、僕從們也一眾的簇簇新衫,歡天喜地,彷彿也要去相親似的……總之,說不盡那盛世的繁華,道不完的京都風流,請看高宗為愛女新婚所作的祝詩:
龍樓光曙景,魯館啟朝扉。
艷日濃妝影,低星降婺輝。
玉庭浮瑞色,銀榜藻祥徽。
雲轉花縈蓋,霞飄葉綴旂。
雕軒回翠陌,寶駕歸丹殿。
鳴珠佩曉衣,鏤璧輪開扇。
華冠列綺筵,蘭醑申芳宴。
環階鳳樂陳,玳席珍羞薦。
蝶舞袖香新,歌分落素塵。
歡凝歡懿戚,慶葉慶初姻。
暑闌炎氣息,涼早吹疏頻。
方期六合泰,共賞萬年春。
太平公主一襲盛裝,由宮人扶著緩緩走進養居殿,龍榻上父皇母后並作,階下左右都坐著自己的哥哥們以及後宮嬪妃。太平公主與父母、家人一一見禮。
高宗皇帝一面瞧著自己的寶貝疙瘩,一面悄悄感慨時光的流逝,又嘆自己時日無多,不免眼眶也濕潤了。天後縱使不像高宗這般兒女情長,到底是自己骨肉,見得皇上落淚,也不由得眼角泛潮。而眾位在座的妃嬪、皇子,見天皇天後如此,也不免唏噓,連帶侍立一旁的宮人門,又都掩袖拭淚。
一時間,養居殿內靜默無聲。這大內皇城,縱然刀光劍影、暗濤洶湧、爾虞我詐,想來也總有這樣的一瞬時,人人拿出了真心,即便這真心在片刻之後又都被面具蓋上。
養居殿見禮之後,太平公主被扶進華貴的婚車,其餘眾人各自乘車、騎馬,龐大的婚禮隊伍便浩浩蕩蕩駛往婚館。
婚館設在距皇宮十幾裡外的長安萬年縣縣衙。屆時,宗親、權宦、使臣等等位高權重者,皆在婚館濟濟一堂。這既是一個盛大的婚禮派對,又是一個絕好的發布重磅消息的機會。
太子賢與子木商量利用此時機,公布前太子李弘死因的真相,雖然對公主,太子有些慚愧,但機會難得,不容錯過。
太子讓蘭陵公子化裝成自己護從中的一員,小栗子則混進太子府宮人中。沿途,太子一路十分警惕,特別是對武家的兄弟倆。
出宮不多時,天色便暗下來,此時沿途道旁的樹木上提前插滿的火炬,全都燃起來,十幾里路,瞬間形成一條火龍。真可謂火光蜿蜒,艷耀天地。道旁都站滿了圍觀的百姓,他們也被這前所未見的氣勢震住了。
太子與蘭陵公子低聲交談了幾句,猛一回頭,便見武三思正騎馬走在婉兒的車旁。
武三思敲了敲車窗,窗幔掀起,婉兒的臉出現在窗畔。見是武三思,婉兒面上不由得顯出怒容,這幾乎像一種本能了。武三思卻是另一種本能,一見婉兒怒色,他便更開心。
武三思笑道:「怎麼,今日公主大婚,你也這副德性?」
婉兒:「你又想幹什麼?」
武三思撩起婉兒衣袖,湊近,聞了聞,笑道:「告訴我你用什麼香料熏衣服。」
婉兒望見太子正騎馬走近,急得一把扯回袖子,道:「你離我遠點。」
武三思卻又道:「你知道我想說什麼嗎小母狼,我想說的是你用什麼香料也沒用,因為……」
婉兒明知他會使壞,卻又不由得緊盯著他,道:「因為什麼?」
武三思:「因為你睡覺打呼嚕啊,你不知道——哦,你當然不知道,我在窗下聽見的。」
婉兒面龐,已經不是怒容,而是殺氣了。
又將她痛痛快快惹了一場,武三思滿意了,滿面春風的拍馬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