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滑胎
陸慈溪坐在茯苓對面,看著她尖尖的下巴,不停地往她碗裡布菜,
茯苓擺著手笑道:「阿慈,不要給我添了,你自己吃。」
陸慈溪眉目一轉,夾了一筷青菜,放進嘴裡咽下去,皺眉道:「不好吃。」
茯苓一愣,道:「不好吃?你不是最愛吃白灼菜心嗎?」
「咸,不信,你嘗嘗?」陸慈溪一臉無辜道。
王府的廚娘是肖之禎特意替她從南方請來的,尤善做各類甜品,南方廚娘的手藝怎會口重呢?
茯苓將信將疑的嘗了一口,不咸啊,她抬眼望著陸慈溪,搖了搖頭。
「你再嘗嘗,可能是鹽沒拌勻。」陸慈溪閃著亮晶晶的眸子,認真道。
「是嗎?」茯苓下意識的又挑了一筷遞進口中。
浮光在一旁見狀,不由得抿嘴偷笑,表少爺哄小姐吃飯這招,屢試不爽呀。
茯苓在陸慈溪的哄騙下,吃了不少東西,方才回過神來,「好啊,阿慈,你騙我!」
陸慈溪接過手巾抹了抹嘴,正色道:「我沒有啊。」
「表少爺,你能不能天天都來陪我家小姐吃飯呀?我都快愁死了。」浮光調笑道。
陸慈溪搖搖頭,挑眉道:「不能,睿王府的飯菜難吃極了,你瞧,你家小姐都被餓瘦了。不如你跟你家小姐來陸府,府上可是我爹從江州帶回來的廚子,手藝絕的很。」
陸慈溪話音剛落,只見海玉帶著婉娘的婢女急急的跑了進來,「娘娘!娘娘!不好了!不好了!」
茯苓見狀,忙站起身,問道:「何事如此慌張?」
「婉夫人,婉夫人她……她見紅了!」婉娘的婢女上前一步跪在茯苓身前,「娘娘,您快救救我家夫人吧!」
茯苓聞言心頭震顫,她一把拉住婢女的手腕,道:「宣過太醫了嗎?」
「海公公已經派人去請了。」婢女戚戚道。
這是怎麼回事?她,她還未有動作啊!
會是誰,先一步害了這個孩子?
茯苓未有時間多思考,趕忙道:「你快起來,速帶我過去!」
「茯……」還未等陸慈溪張口,茯苓已經急匆匆的邁出了長春殿。
浮雲閣。
茯苓剛一推開門便聞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她強忍著不適,走至了婉娘床邊,只見婉娘的白色褻褲已經染上一片殷紅,她痛苦的蜷在床上,面色慘白。
見茯苓走近她,婉娘驚懼的向後縮了縮身子,似是看到了什麼修羅惡鬼。
茯苓顧不得婉娘怪異的眼神,上前一步捏住了她的手腕。
婉娘卻掙扎著甩開了茯苓的手腕,手顫抖著指向了茯苓,凄聲道:「沈氏!你別在這裡裝好人了!」
婉娘此言一出,震得一室人面面相覷。
海玉沉著臉對婉娘道:「你說什麼瘋話!竟敢對娘娘不敬!」
婉娘護著自己的小腹,聲音帶著幾分尖利,哭訴道:「你們!你們!你們都是她的幫凶!趁王爺不在,害他的孩兒!」
茯苓眸子一冷,重新抓住了她的手腕,沉聲道:「你若還想保住孩子,最好省些力氣。」
婉娘的脈象,果真是滑胎之象,且用藥極猛,比父親那劑方子,有過之而無不及。若不及時診治,羊水流干,孩子悶死腹中,到時大人和孩子就都沒命活了。
婉娘聽罷茯苓的話,頓時乖下來,眼神閃爍的望著茯苓。
茯苓坐在婉娘身側,取了枕頭墊高了婉娘的雙腿,並讓婉娘的侍女端來了開水,吩咐侍女們替婉娘輕輕擦拭血跡。
「你家夫人之前吃了什麼東西?」茯苓將婉娘婢女喚過來,詢問道。
「夫人早晨只服了清粥和安胎藥,午膳還未用過。」她跪在地上,小聲道。
茯苓微微點了點頭,現在還不是查清此事的時候,救人更要緊。
「太醫怎麼還不到?」茯苓眼見已過了一柱香的時辰,便向門外的海玉詢問。
「回娘娘,這個點應該早到了啊!奴才這就出去看看。」海玉正欲拔腿往外走,只見出去迎太醫的小太監跌跌撞撞的跑了回來。
「師父,師父!不好了!太醫的,太醫的馬車在門外驚了!車翻了!太醫,太醫傷了腦袋!」
「什麼?!」海玉的一雙小眼頓時睜得老大,他急得一拍雙手,跳腳道:「哎呦!這可怎麼辦呦!」
茯苓在屋內將外頭的話聽得一清二楚,她蹙眉道,這麼巧?
婉娘毫無徵兆的滑胎,藥性如此猛烈,對於月份較大的婉娘來說,無疑是極其兇險的。
馬車突然在門口受驚,以致太醫受傷,無法為婉娘醫治。這一系列舉動,招招打的茯苓措手不及。
她凝眸注視著縮在床上的婉娘,皇后要她取婉娘孩兒的性命,此時不正是個好機會嗎?
不用染血,得了皇后想要的結果,有人「幫」了她一把啊。
「娘娘,娘娘,是太醫,太醫不肯來嗎?」痛的直冒汗的婉娘突然抓住了茯苓的手。
婉娘的手冰涼而細瘦,握著她的手卻十分有力。
「不是,你別著急。」茯苓咬著下唇搖了搖頭,隨後朝外面大喊道:「再去請!」
「是!」外面急急道。
「小姐,產婆到了!」浮光推開門,將產婆引了進來。
真是病急亂投醫!誰把產婆帶來了?茯苓暗忖道。
產婆一見婉娘還在流血的下體,慌慌張張的跪了下來:「娘娘,娘娘,這是小產啊!」
「娘娘,妾身,妾身肚子痛……」婉娘緊緊抓著茯苓的手,臉上滿是淚珠,與汗水混在一起,越發趁的容顏蒼白。
「您救救,救救妾身的孩子吧……」婉娘目光中帶著無盡的乞求,「剛才是妾身胡言亂語,您就,您就看在,看在殿下的份上……」
殿下的份上……
肖之禎的份上……他的孩子,這是他的孩子啊!
可留下這孩子,要怎麼向皇后交代啊!
茯苓望著婉娘滿是期盼的眼神,那是一個母親的眼神,一個母親期望活下去的眼神。
茯苓閉了閉眼,反手握住婉娘的手,趴在她的耳畔輕聲道:「我問你,你是要孩子活,還是要自己在王府的名分?」
婉娘下腹極度疼痛,可以清晰地感受一個生命正在離她而去。
她咬了咬牙,保持了一個母親的本能,斷斷續續道:「我要孩子,要孩子……」
茯苓緩緩道:「保孩子,你,從今往後就再也不能回王府了。你當真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