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隱匿

第二十三章 隱匿

段鏡辭已經記不清自己是第幾次從心蠶的夢裡驚醒了。

在夢裡,他被心蠶死死束縛,毫無還手之力,每日都在不停地淪陷。

他緩緩睜開眼睛,看著東方微微升起的晨曦,卻感覺渾身上下如此疲軟無力。

身邊的若塵仍然神志不清地昏迷著,而莫刑則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一片樹葉隨著他的鼻息在他鼻尖兒上顫動著。

他站起身來,到不遠處的溪水邊洗了把臉。俯身看著水裡自己的樣貌,他輕輕地苦笑了一下。真不知道,這心蠶究竟何時會徹底將自己吞噬,也不知道哪個晚上,自己就會一睡不醒。

他回到莫刑身邊蹲下,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道:「莫刑,醒醒。趕路了。」

莫刑的微鼾驟然打斷。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坐起身來伸了個懶腰,睡眼惺忪地扭頭望著若塵,道:「今天就要到了吧?」

「嗯。不出半日吧。」段鏡辭點了點頭。他向山下望了望,道,「為了避人耳目,咱們這幾日一直沿著山脈前行,繞了不少彎路。」

莫刑將若塵背了起來,道:「這小子可是沒累著。咱倆輪流背了一道兒了。」

「希望土老頭能讓他醒過來。」段鏡辭俯身拿起觀心禪杖,往肩上一扛,然後便按照慣有的行走方式,一躍上樹,騰躍於茂密的樹冠之間。

半日之後,二人終於來到了城門外。這裡隸屬於詠州,大致是東監閣所管轄的除妖區域。詠州甚是繁華,因為離京師很近,靠外圍的兩座城池又是京畿地區,因此經濟也是格外的發達。街上來來往往的男女老少有人有妖,但大多都行蹤隱秘,如若不是除妖師,平時也看不出來究竟是人還是妖。

段鏡辭伏在城頭外的樹榦上,道:「這裡是詠州州兵把守的正門。咱們還是……」

「走上路。」

莫刑認真地看著段鏡辭,堅決道。

「嗯。走上路。」

段鏡辭點頭贊同道。

說罷二人便一躍而起,悄無聲息地跳上牆頭,完美地避開了州兵的視線,在房頂樓尖輕盈地穿梭了起來。

這樣大概又過了一個時辰左右,二人終於在一家典當行外停了下來。

抬頭來看,這家典當行的門牌甚是闊綽,四個鎏金大字「吾發典當」也算得上是整條街上最為醒目的門牌了。段鏡辭榻上台階,推開典當行的門踏了進去,左右環顧,卻沒有看到半個人影。

「土老頭兒?」段鏡辭喊道。

「誒,誒!客觀要典什麼呀?首飾?珠寶?古董?還是金條哇?」

一個矮矮小小圓咕隆咚的老頭兒從內堂顛顛兒地滿臉堆笑跑了出來,然而一見到來者,臉上的笑意卻立刻收斂不見。

「踏玄?怎麼是你?」那老頭急忙從櫃檯後邊跑了出來,一搖三晃地關上了門,道:「你都好幾十年沒來見我老頭兒了,怎麼突然想起我了?」

還沒等段鏡辭開口,他就注意到了莫刑背上昏迷不醒的若塵。

「我說,人……我這裡可是不典當的啊!」土老頭兒的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的,短粗的手指頭攤開迅速擺動著,然而他又注意到了段鏡辭背上扛著的禪杖,猛然之間愣在了原地。

他伸出一根手指,「這個……可以!」

「我不當這個。」段鏡辭撇了撇嘴,眼珠向下瞅著馬上就要淌出口水來的土老頭。

莫刑疑惑地看了一眼滿臉抑鬱的段鏡辭,道:「鏡辭,這……他真的靠譜嗎?」

「什麼?你竟然你質疑我?」土老頭尖銳地大叫一聲,整個人像個皮球一般跳上了櫃檯,即便這樣,他還是比段鏡辭矮了一大截兒,「我告訴你哦,小金狼,踏玄他法力盡失的時候,第一條妖脈可是我給他續上的!怎麼說,我也算得上是他的師父!」

「那……他是個什麼妖怪啊?」莫刑仍然是一臉不信地轉頭問段鏡辭道

「土撥鼠。」

「……」莫刑無語。

就在這時,一個清脆的女聲從內堂里傳了出來:「乾爹!誰來啦!」

緊接著,葉香兒就蹦蹦躂躂地跳了出來。

在場的人沉默對視,空氣彷彿凝固了一般。

看到段鏡辭,臉上的俏皮神色立刻變得如同凶神惡煞一般冷酷。

「段、鏡、辭?!你還有臉回來?!」她伸出一跟手指,眉毛險些都要豎起來,滿臉的怒色如同火山噴發一樣遏制不住,指著莫刑背上的若塵大聲道,「你、你還把他帶回來了?!」

「唔……咳咳!」土老頭清了清嗓子,努力想讓自己的神色變得正經嚴肅,「那個……香兒和我說了,你……嗯……因為一個和尚,又拒絕了她。」

然而這土老頭到底是沒繃住,這句話剛說完,整個人便倒在了櫃檯上打起了滾兒,笑得喘不上氣,整個人看起來更像是一個被踢來踢去的皮球了。

「不是,土老頭,你……聽她胡說什麼?」段鏡辭一時語塞了起來,一拍額頭,扛著禪杖轉過身無奈地踱起了步子,活像是扛著極長的雞毛撣子。

「我不信香兒,我還信你呀!踏玄,你好歹也是一代妖王,怎麼一面對這種事情,就西羞答答的呢?」

土老頭把「羞羞答答」四個字念得讓人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努力伸長了胳膊拉起段鏡辭的手,又將一旁葉香兒的手也拉了過來,將兩隻手疊在一起,語重心長道:「如此,甚好!」

啪!

葉香兒和段鏡辭不約而同地拍開了土老頭兒的手,道:「好個屁!」

土老頭左瞧瞧右看看,十萬分地無奈道:「哎呀,你們看看,你們看看,這,多般配呀!」他搖搖晃晃地走到櫃檯旁邊,指著若塵道:「踏玄,就算你喜歡他……」

「我不喜歡他!」

「就算你喜歡他……」

「我不喜歡……」

「就算你喜歡他,也沒關係呀!哎呀,咱們悄悄的就是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土老頭拍著胸脯,義正言辭道。

一邊兒的莫刑笑出了鵝叫聲。

段鏡辭狠狠地瞪了一眼莫刑。

土老頭兒在櫃檯上坐了下來,臃腫的身體往下一癱,看起來就像是雙腿都縮進了身體里一般。「不過……這小和尚是怎麼了?」

段鏡辭嘆了口氣,隨著土老頭走進了內堂,將若塵安頓在了床榻上,然後將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地全盤托出。

「啊?他……他是御幻?!」葉香兒和土老頭同時驚詫道。葉香兒把手往段鏡辭腦門上一拍,道:「你沒發燒吧!你竟然和御幻成了朋友?」

段鏡辭輕輕一嘆,把手一攤,不咸不淡道:「世間之事,就是這麼有趣。」

「嗯……所以,這個小和尚,現在不知道自己是御幻,而且,關於御幻那部分的神通和記憶,都被繼空寺鎮封了,是這個意思嗎?」土老頭兒問道。

「準確來說,他已經不是御幻了。只是御幻的神識在他體內罷了。」段鏡辭道。

土老頭兒微微頷首,「他的神通是繼空寺封住的,也只有繼空寺可以解開。你來找我幹嘛?」

「第一,我覺得你這裡比較安全,可以讓若塵暫時避一避。第二,我希望你能幫他調和一下身體,讓他醒過來。」

土老頭轉過頭去望著榻上的若塵,把胳膊肘搭在翹著二郎腿的膝蓋上,手掌撐著滾圓的臉蛋,若有所思。

「這兩點嘛……既然踏玄你提出這要求了,況且這要求也不是很難,我就……答應了!」土老頭揚了揚頭,一副傲然的神態,「不過……你得在我這兒當點什麼,我再答應你!」

段鏡辭嘆了口氣,「別打觀心法杖的主意。這玩意兒危險的很,郊狼一族一直都覬覦著,估計也是因為這個,不明方丈才讓我們把觀心法杖也一併帶走,離郊狼越遠越好。」

土老頭輕輕笑道:「正因此,我才讓你把觀心禪杖先當在我這兒,起碼也好掩人耳目。」

段鏡辭看了一眼莫刑,莫刑點了點頭,「有道理。」段鏡辭這才將觀心法杖交給了土老頭兒。土老頭兒接過法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不愧是觀心!」

「你千萬藏好了。」段鏡辭叮囑道。

土老頭將禪杖轉交給葉香兒,自己則擼起了袖子,將若塵的身體翻了過來,後背向上,伸出兩根手指,抵在若塵的後背上,閉目皺眉,細細探查著什麼。

「從各個穴位來看,這小和尚確實是因為負擔不住如此強大的神通,這才昏厥的。」土老頭轉了轉眼珠,摸著下巴嘀咕道,「不過這繼空寺這麼做,是為了什麼呢?」

「不管為了什麼,這都太自私了!」葉香兒滿臉不快又同情不已地看著若塵道,「沒徵求人家的同意,就封住了他的神通,這和廢了神通有什麼區別!」

土老頭思索了片刻,屏氣凝神,體內法力流轉,只見他在若塵的後背上畫出了一道淡藍色的符文,連接著若塵背上的各個大穴位,繼而他翻掌向下,往若塵背上一拍,沒過多久,若塵便猛地倒抽一口冷氣,瞬間驚醒,鯉魚打挺一般翻身坐起,愣愣地看著圍在自己身邊的人,內心甚是惴惴不安。

段鏡辭見他醒了過來,一顆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他立刻上前道:「若塵,你別害怕,你現在很安全,是不明方丈讓我帶你出來的。」

看到段鏡辭在自己身邊,若塵不安的心也終於安放在了肚子里。

「我……我怎麼了?」若塵摸著光禿禿的腦袋瓜,一臉不解道,「師父為什麼要讓你帶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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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緣釋妖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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