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射術
天空陰雲籠罩遮蔽日光,昏昏沉沉。
擔心明天也有持續雨水,這種雨水天氣里,新草也能賣個相對較好的價錢,所以兄弟三人只收了三捆草,周二郎用扁擔挑著兩捆草,周五背著一捆草,還提著半背簍,約有三斤重的接骨膽往村裡走。
周家住宿的旅客平均每天要消耗三捆草,這幾乎是固定、雷打不動的。
兄弟兩個途徑曹木匠時,小曹木匠就在等肩高的矮牆邊兒等著,他神情僵硬擠出笑容:「二哥,這兩日去白鹿山做啥?」
「縣裡的范先生要接骨膽,他給七郎看病開藥有恩於咱,咱不能不報。」
周二抬肘倚在矮牆上,瞥到小曹木匠腫脹的左臉頰,遂眯眼:「木匠,你這臉咋回事?」
「錢莊的王四給了咱一拳……二哥,你得幫弟弟一把。」
曹木匠聲音壓低:「這兩天我爹僱人一起去山裡砍松木,不知王四從哪知道廟裡道爺給了我家十兩銀子做定金……他想要這筆錢,這錢就藏在家裡,現在想報官也不敢出遠門。再拖兩天,就怕王四帶人破門強搶。」
「木匠,這十兩銀子的事兒我可是爛在肚子里了,連五郎、七郎都不知。」
周二郎抿抿下唇,還有疑惑:「曹秀才是你本家,為何不找曹秀才求助?」
「二哥,曹秀才那邊兒可不好說話,也靠不住。」
曹木匠聲音壓的很低,微不可察:「哥,能弄死王四不?他不死,就得我死。你和他往日無仇無怨的,弄死他官府也想不到哥這邊兒,王四那撥兄弟也想不到哥這頭。」
「木匠,這事兒我得回去想一晚上。」
「成,哥你要動手就快些,就怕王四這夥人夜裡來強搶。」
小曹木匠說著面有餘悸,很是擔憂:「哥,如果我家被搶了,保準是王四這撥人。別的不求,就求哥能幫咱報仇。」
「你關好門窗,死活別開門,這幫人還敢放火逼你出來不成?」
安慰小曹木匠幾句,周二郎才挑著兩捆草帶著一臉狐疑的弟弟回周家。
入夜萬籟俱靜時,五郎無心睡眠:「二哥,曹木匠家裡真有十兩銀?」
「嗯,估計比十兩多,還有木匠的棺材本,小木匠的媳婦錢,我看怎麼也有二三十兩。」
周二郎也是難以入睡:「連我都想蒙了臉去搶這筆橫財。老木匠不在家,只有一個小木匠,多好的機會。只是也奇怪,王四這撥人是不是瘋了?哪有這樣搶錢的?」
「總覺得小木匠在騙咱,他只是想借刀殺人。」
「二哥,你的意思是王四不知道木匠家裡有錢,木匠只是在騙你幫他滅掉王四?」
「對,前後知道這筆錢的除了廟裡道爺,就老曹木匠,小木匠,咱,估計還有他弟。他家突然拿了十兩銀的事兒,我沒宣揚,老曹、小曹也不會,廟裡道爺懶得算計這等小事……難不成是他弟說漏嘴讓人聽去?」
這時候外面嘩啦啦落雨,周二郎心思安定下來:「今晚小木匠真讓人搶了還殺人滅口,老木匠興許會懷疑到咱頭上。且不去深想,明日你早點下山,在他弟那探探口風。如果真是這邊兒泄露出去的,這錢興許能掙。」
雨後的清晨山間瀰漫淡淡霧氣,周家兄弟兩個各背了一背簍干牛糞上山。
見七郎夜裡沒有受寒也就放心下來,就在洞前石灶里點燃牛糞,將烈酒里泡了一夜的接骨膽懸挂在一側,以加快風乾速度。
風乾、陰乾的接骨膽,才能長久儲存、販賣。
周七坐在石灶邊烤火,牛糞燃燒並無一點異味,石塊上擺著饅頭烤熱略略焦黃,就是一頓不錯的早餐。
讓隱約看見山下木橋邊有人走動,木橋架在白鹿泉水上,西邊是靈岩寺,東邊兒就是村中曬穀場。
木橋上有木欄,欄杆雕刻成獅子模樣,一共有六對十二隻。
兩個人影來回檢查木獅子后,一個人攤開雙手做出讓對方搜的樣子,隨即就散了,一個往西走,一個往東走。
看那兩人青衫短衣的打扮,也大概能鎖定是哪些人。
周七回頭,卻見自己二哥也盯著木橋,濃眉不時皺著,面有疑色。
「二哥,昨夜我夢到有金甲將軍教我射箭,好像能百發百中。」
他這麼一說,周二、周五面面相覷,一陣陰冷山風刮過,周五艱難開口:「阿弟,別是什麼妖邪入夢?」
「亂說什麼呢?」
周二巴掌拍在五郎頭上,上下審視七郎,沒瞧出有什麼邪異、不正常的地方:「你那射兩箭給哥瞧瞧。」
「唉,二哥、五哥你們都瞧好了。」
他小跑進入山洞將撒袋綁在肩背上,左手抓弓快步走出,轉身取箭搭弓上,瞄著山洞門口一束紮好的草說:「哥,就射那朵藍花。」
周二、周五站在一側,目光落向夾在草束里的一簇枯萎小藍花。
周七勾動那股玄奧力量,精神集中在藍花、箭簇、捏箭三指,約兩個呼吸穩定鎖住,放箭時輕喝一聲:「著!」
輕箭殘影一閃而逝,草束中藍花已被箭簇推入裡頭,被潔白鵝羽遮擋,看不見一縷藍色。
二郎、五郎互看一眼俱是無語,周二暗暗捏拳:「七郎,再來一箭,就射前一箭,來個追尾開花!」
一支鵝羽輕箭價值五七文錢,若能一箭劈開……這五七文錢能算什麼?
周七自然明白追尾開花是什麼意思,這一箭鎖定上一箭箭尾,一箭射出准准命中,只是斜斜擦過,兩支白羽箭擠在一起。
連續兩次命中,見周七又抽出一支箭,周二抬手:「不必再射了,現在七郎最遠能射多少?」
「二十步有餘不到三十步,以後力氣大了,換上好弓、好箭,興許能射七十步,或一百步。」
畢竟是輕箭,不是重箭,射的遠了本就會飄。
弓箭的殺傷、狩獵就體現在中近距離,遠距離因命中率太低,所以缺乏實際意義。
如果真有一個百步穿楊的神射手,幾乎可以視為國家棟樑。
「五郎,今夜你我就搬到山上與七郎同住。」
周二說著來到山洞前,伸手從草束中抓住羽箭抽出,羽箭在手輕輕揮動:「七郎蒙神人授藝,我兄弟仨何愁富貴?」
「二哥說得對,咱一人一張弓,憑七郎射術咱兄弟就能做山裡的強人,頓頓飯菜能沾葷腥,還得油水充足!」
粗糧稀粥、饅頭、野菜,吃的自家兄弟面有菜色,他可十分懷念母親在時頓頓碗里漂著油花的飯菜。
沒油花的飯,吃上三碗也頂不上兩碗有油花的!
五郎說著眼神狂熱:「七郎,你跟二哥去白鹿山,那兒有兔子!」
烤的表皮焦脆,滴淌金色油脂的兔子腿……周七忍不住乾咽一口唾沫,自己何嘗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