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餓死鬼終究沒有飽死命
外賣小哥不禁的揉著胳膊,我驚訝的看到,他的手臂上,有一大片擦傷,雖然不嚴重,但也足以讓人觸目驚心,染著泥土的血跡,己經乾涸發黑。
他憨笑著,撓了撓頭說:「之所以耽擱這麼久,是因為在來的路上,發生了一起車禍,我並沒當回事,就是擦破了點皮,可是交警們都很熱心,把我也當成其中一個受害者,問了很多話,送餐的摩托車,在車禍過程中,被颳倒,你們點的餐也撒了一地,沒辦法,我只能在被問完話之後,回到飯店,和老闆說明了情況后,給兩位重新做的,今天點外賣的客人特別多,前台一時疏忽,只記下了兩位的地址,忘了記下電話號碼,所以沒辦法,在第一時間通知兩位送餐延時了,真是非常抱歉。」
剛才因為太餓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食物上,現在才發現,雖然小哥上身紅色體恤,下裝黑色運動褲,仔細看過,才發現全身上下,沾著斑斑血跡和灰土形成了褐色,受傷的地方,也沒有經過處理,想必是從車禍現場,匆忙回到飯店,都沒休息,就急忙接著送餐了。
雖然只是擦傷,但畢竟也是經歷了一場車禍,在這個時候,心裡想的不是自己的身體,居然是點了外賣的顧客,這是個多麼善良的人。
想到這裡,不禁鼻子一酸,我放下筷子,連忙說著:「沒關係,沒關係,您也不用道歉,其實我也沒有那麼餓,倒是你,傷口沒關係么?」
外賣小哥有些害羞的藏著手臂,眼神迴避著我,看向門外,笑著說:「沒事,沒事,只是擦破了點皮而己。」
初曼從包里拿出兩百塊錢,遞了過去說:「回去,還是好好消毒包紮一下吧。」
我咳嗽了兩聲,沖初曼使了個眼色,她心領神會的又拿出三百塊錢說:「來,這些當做是你的醫藥費,這種小傷小痛啊,可不能不當回事,你看我們家小霆,當時就以為啊,腦袋裡長了個小黑點,沒當回事,現在嚴重了,住院了,原來並不是一個小黑點,是個腦洞啊,動不動就流鼻血,都無法控制啊,以後會不會變成傻子,都不知道呢。」
混蛋,誰讓你說這些的,而且,我這根本不是腦洞,況且會流鼻血,還不是因為你打的,你幹嘛像老媽一樣口氣,老氣橫秋的唉聲嘆氣,你讓人家怎麼接下,這點心意錢。
小哥己經一臉同情,像是在看一個,註定會成為智障兒童的,不幸少年了。混蛋,小哥眼裡,己經泛起淚光了,他還憐憫的嘆了口氣,你己經給人家,造成心裡陰影了啊,送個餐而己,要不要經歷,這種人間悲傷啊。
小哥一手接過兩百塊錢,一手將三百塊錢推了回去,一臉正色的對初曼說:「對不起,小姐,我不能額外,收您的錢,況且我們飯店也有責任,耽誤了送餐的時間,這次的外賣餐費,一共是一百三十五塊,多一分我都不會收的,這是找您的六十五塊,請您收好。」
初曼一邊收起找回的零錢,一邊拍著小哥的肩膀說:「哎,真是一位高風亮節的小夥子,一定會有好報的,唉!」
夠了你,別在裝多愁善感的老人家了,小哥比你大十歲不止呢,幹嘛像個語重心長的長輩一樣和人家講話。又幹嘛,一眼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沖我嘆氣啊。
小哥淚眼朦朧的看了看我說:「請您用餐吧,我就不打擾了。」轉爾又對初曼說:「請您堅強點,奇迹會出現的。」然後又一臉,陽光般燦爛的笑容對我說:「加油喔。」
你就差說節哀順變了吧,我加什麼油啊,混蛋,別一臉試圖鼓勵我,要堅強的模樣,又忍不住悲傷的,擦試眼角的淚光,你誤會了,我不是個快死的人,也不會變成智障的啊。
有種悲愴的感覺,在心裡只能吶喊,無力發出聲音狡辯,看著小哥離去的背影,我瞪著初曼說:「你還有沒有點人性,人家小哥,為了送餐都傷成那樣了,可是毫不顧及身體的傷痛,依然堅強的給我送來,這頓美味而又豐盛的飯菜,你幫我給人幾百塊的感謝費,又能怎麼樣,非要陰陽怪氣的,像我媽,擔心快死的兒子一樣,你讓人家怎麼收這份錢。」
初曼斜視著說:「呵喲,你說我像你媽?可我沒你這種快死的兒子。」
「你別轉移話題,趁火打劫的佔便宜,你那麼有錢,怎麼這樣小氣,在國外,給服務生小費,那是紳士必有的禮儀,更何況,人家為了你,都受傷了。」
「可是這裡是中國,不是國外,我也不是紳士,你以為人人都像你呢,見錢眼開,沒有多少人像你這麼迂腐,給他錢,那就是在侮辱他,他如果是愛錢的人,怎麼會連傷口都不顧,還給你送餐呢,你以為你是誰?我有錢怎麼了,有錢也不能傷害人啊,錢要用在真正的地方上,我可以給一個乞丐,點一頓豐盛的晚餐,而不會去侮辱一個,正直的人。」
聽著初曼一番義正言辭,我到是覺得有些羞愧,感覺自己像是個迂腐且又低俗的人,小看了人性,與重要的東西,小哥手臂的傷口,和他偉岸的背影,在我腦海里泛著光,那是人的品德與職業的道德,而我卻低俗的用錢去衡量了這一切。
可是,初曼的話,好像哪裡不對,聽起來怪怪的,很刺耳。
初曼三下五除二,揭開了塑料的快餐盒對我說:「快吃吧,一會就涼了,這頓豐盛的晚餐,花的是我的錢,卻也參雜著小哥的鮮血呢,別辜負了小哥一片心意,還有你要不要,先擦擦鼻血在吃飯啊。」
筷子停在半空中,你這是讓我吃,還是不讓我吃啊,你剛才說什麼,給乞丐點一頓豐盛的晚餐,怪不得聽起來怪怪的,你把我當乞丐了是不是。
突然有件事情,像是不祥的烏雲般,籠罩在我的心頭,車禍,外賣小哥說,他之所以遲到,是因為一場車禍。
而我之所以,被晚送到醫院,也是因為車禍。
怎麼這一天里,會發生兩起車禍,今天是幾號,星期幾?真是個不祥的日子,一定要記下來,以後每逢這一天,最好不要出門。
看了看錶,還有半個小時,就到禁食的時間七點了,哼,林初曼,不會讓你小瞧我的,不會因為你一番挑釁的話,就認輸的,乞丐也好,迂腐低俗也好,小哥的鮮血也罷,我就吃給你看,讓你看看,我陳驍霆,是個能伸能縮的男子漢大丈夫。
一口菜夾到嘴邊,還沒送到嘴裡,病房的門怦的一聲被推開,一個女人的聲音,在一群黑衣人身後拉扯著說:「這裡是醫院,你們不能這樣。」
是之前的那幫黑衣人,那個對動物過敏的墨鏡男,擋在門口,那個滿臉落腮鬍子大漢,一個箭步沖了進來,來到我的床前,不由分說,一把抓著我的衣領,把我從床上,像拎小雞一樣,拎了下來。
隨著我從床上被拎到地下,一桌飯菜掀翻在地,那個落腮鬍子大漢,瞪著一雙血紅的眼睛,滿臉猙獰的貼著我的臉,冷冷的鼻息直撲過來,他惡狠狠的說:「小子,你敢騙我們,知不知道我們是誰,剛才手裡拿的東西呢?在哪兒呢?。」
我滿眼可惜的看著,地上的飯和菜,狼狽的撒了一地,被衝上來的人,毫不留情的踐踏在腳下,踩得面目全非。
你們要來,在晚十分鐘,哪怕在晚來五分鐘,也足夠,讓我吃頓飽飯。
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啊,這可是農民伯伯們,辛苦種出來的糧食,又是外賣小哥,冒著生命危險,流著鮮血,為我送來的一頓飯。
就被你們這樣糟蹋了,我無力的任著眼淚,肆意的划落著說:「你們要不說,我還真不知道,你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