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劫

葉子的父親去世了。

一家子女人愁眉苦臉，母親和姐姐偶爾會流露出對葉子的恨意，葉子越發的沉默寡言。好在肇事司機賠了不少錢，母女三人拿著錢，去城裡買了一套房子。

有的男人，活著是提款機，死了是人名幣，唯獨沒做好父親。

葉子需要父親，她還小，剛到敏感又脆弱的年紀，對父親的死亡，她又悲傷又憤恨，她常常想，那天，如果父親是帶著蛋糕回來的，那他是不是就不會死？

而自己，就有機會從父親哪裡，爭到更多的寵愛，可惜沒有如果！她無法從父親身上確認自己是否比姐姐更優秀，更值得被愛，她將永遠籠罩在姐姐的光芒下。

為此，她在後來的人生里，不斷試探，自己是不是更值得被愛？

女人的能力經常在死了丈夫之後釋放，葉子的母親又當爹又當媽竟然也把兩個女兒養得亭亭玉立，只是在終日的奔波中，漸漸退卻了婦女的細緻，她剪短了頭髮，如男人一樣粗獷起來。

沒有人在意寡言少語的葉子，她沒有什麼朋友，一直都是一個人。

但是葉子非常的充實，姐姐耀眼得如同太陽一般的學習經歷，讓她像夸父一樣不停追逐。

她沒日沒夜的學習，每天五點起床背單詞，上學，中午趴在桌子上睡半個小時，晚上熬夜到接近1點。

葉子非常的疲憊，她像夸父一樣隨時都可以倒下去，但是卻沒有給她止渴的桃林，連續的熬夜不但使她的神經長期處於緊繃的狀態，也影響了她的身高。

葉子比姐姐矮了五厘米，那五厘米，就是驚艷和不錯的鴻溝。

葉子看著自己一年沒有增加的身高，漸漸明白已經十八歲的自己幾乎沒有比姐姐高的可能了。

冬日的積雪鋪了厚厚的一層，整個世界的污穢都被掩藏起來，剩下一個銀裝素裹童話般的世界，冬天，是一個適合戀愛的季節，白雪公主在此時出生，賣火柴的小女孩也在今夜凍死。

就像愛情，有的人得道升天，有的人灰飛煙滅，在謊言般的大雪消逝后，世界該怎麼骯髒還是怎麼骯髒。

葉子難得回家過了個周末，碰上大雪，暗叫倒霉，她可沒什麼閒情逸緻，在這樣的大雪天回校，身上濡濕的衣物好久都不幹，一來二去還容易感冒。

葉子坐在窗邊，看著外面的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皺著眉頭抱怨。這雪怎麼還不停，自己吃過午飯就要出發了。

葉筠和母親麻利的將飯菜擺好，看著發獃的妹妹，溫柔的說道：「馬上就要高考了，不要緊張，來好好吃飯。」

葉子看著在大學里養得越發嬌艷動人的姐姐，一言不發的拿起筷子開始吃飯。剛吃沒兩口，又聽姐姐對母親說道：「媽，我們這個專業得考了研才好找工作。」

母親楞了一下，回到：「還要考研，考什麼研啊，你趕緊畢業了找個對象，有了依靠媽媽也好放心，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幾年媽是怎麼過的。」

說著說著，母女倆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往葉子這邊瞟，葉子迅速的扒拉幾口，說了句：「我吃飽了。」轉身回了房，依稀聽到母親的話：「這孩子，怎麼這麼任性，當年要不是沒了你爸。」

「媽，你別說了。」葉筠趕緊讓母親停下這個話頭。

母親看著葉子的碗，嘆了口氣到：「女孩子家家的，讀那麼多書幹嘛，我這好不容易有個盼頭，你這是要累死我啊？」

葉筠撒嬌到：「媽~我讀研不花錢的，不要學費，而且國家還有補貼的，讀完研才能找到更好的工作孝敬您啊。」

兩人一來一去又說了許多，母親漸漸頂下心來，看著漂亮懂事的女兒，心裡寬慰不少，轉念一想，當年因為丈夫去世，葉筠高考耽誤了一年，現在也是個大姑娘了，又叮囑到：「你也別光顧著讀書，也要留意一下有沒有合適的對象，等你讀完研得多大了。」

葉筠嬌羞一笑，紅著臉回到：「知道了，媽！」說完又對著母親甜甜一笑，母親也是一喜，又給葉筠夾了一筷子菜。

葉子貼著門悄悄的聽著，她不知道什麼是研究生，但是她知道什麼是對象，即使學業繁忙的高中，也總有那麼些精力充沛，精蟲上腦的學生談個戀愛搞得人盡皆知。

原來，沒有人愛姐姐，葉子想到這一點，頓時腦袋一熱，彷彿化身後裔，一連九箭，射下她捨命追逐的太陽，她一下子找到了姐姐的弱點。

已經22歲的姐姐，原來除了父親，並沒有男人喜歡她，那要是先有一個男人喜歡自己，那豈不是證明自己比姐姐更值得愛？

她想著，興奮的微微顫抖起來，恨不得立刻衝到教室里抓一個男生，問他喜不喜歡自己，又或者挨個問一遍，喜不喜歡自己，只要有一個人的答案是肯定的，那自己就戰勝了姐姐。

說做就做，葉子穿上姐姐給的白色羽絨服，帶上了紅色的粗毛線帽子，出了門，去尋找愛情。

母親和葉筠看到穿戴整齊的葉子，異口同聲到：「這麼早就回去？」

葉子按捺住心中的激流，輕輕的「嗯」了一聲，走了。

母女二人對了一眼，以為提及陳年往事，又傷到了葉子的心，不免有些自責。

大雪天，出門的人很少，葉子上了公交車，座在了後排靠窗的位置，她開始打量這個世界，打量這個世界的男人，她的腦海里浮現出了無數白馬王子和灰姑娘的故事。

她滿懷期待，能有一個男人，踏著五彩祥雲，從天而降，告訴她「你是最棒的！」她滿懷期待，能有一個男人，牽起她的手，對她表白，對她發誓「我願意為你去死！」

葉子，一個冰雪世界里的懷春少女，透過模糊的車窗玻璃，看路上穿著藍色、黑色、灰色外套的男人，她有點嫌棄，這些人看上去也太過普通，實在沒什麼王子樣。

但是她轉念一想，即使是普普通通的男人，姐姐也沒有，只要自己能有個男人，那不就比姐姐強？

如此，她嫌棄的眼神又變得滿懷憧憬起來，路上那些毫不出色的男人，只要願意掏出真心交給自己，那都可以成為她的大英雄。

公交車向校園方向開，人漸漸多了起來，都是些返校的學生。

葉子發現，其中有一隊情侶，因為位置不夠，女生竟然坐在男生的大腿上，這等傷風敗俗之事令她大為吃驚，不免帶著滿臉鄙夷像那個女生看去。

這一看不得了，這個作風浪蕩的女生竟然還長了一臉的青春痘，論容貌還沒有自己好看。

葉子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怒氣，心想：「這種人竟然也有男朋友！」

一直到下車，葉子都死死的盯著那對情侶，直到男生擁著女孩走遠，葉子仍在給女孩的外貌和作風打分，最後得出結論，那姑娘長那麼丑，一定是因為騷才有對象的。

葉子想得出神，突然感到有人拍了自己的肩膀，一個低沉的男音響起：「是葉學霸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