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蔓金苔和朱雀

今天晚上，小朱雀又不停地哀鳴著，再這樣下去，就算不被鷹蛇之類吃掉，也會餓死。

蔓金苔雖然善於迷惑人心，可造成生物感知障礙，蔓金苔的躲避招數一流，又有自保手段，更難得的是心智超群，保護這隻小朱雀是綽綽有餘，但它畢竟只是一種植物，實在養不起一隻靈獸。

蔓金苔看到小朱雀的樣子又焦急又傷心，情緒看起來非常低落，全身的金光都變得暗淡起來，花瓣也有些蔫蔫的，像是失去了賴以生存的水分和營養，再也沒有之前流光溢彩美不勝收的模樣。

「小傢伙，吃下這滴凝露，這對你的身體有好處。」蔓金苔凝結完露珠，更變得蔫蔫的了，它已經儘力了，它花瓣一抖把那滴露珠甩到了小朱雀的嘴裡，朱雀砸巴著嘴，吞了下去，但蔓金苔知道，這隻朱雀幼獸終究會死去。

蔓金苔用花瓣緊緊裹住小朱雀，還是不能捂暖小朱雀的體溫，小朱雀可能熬不到明天早上了，蔓金苔第一次明白了什麼叫心有餘而力不足。

可正當這隻可憐的朱雀快要死亡之時，一輪明月慢慢升起，森林裡的動植物和妖魔鬼怪們，包括它們都不知道，這一天剛好是庚申年七月十五，它們竟然得到了六十年只出現一次的好運。

小朱雀雖小，但靈獸的天性讓它知道月光里的東西能讓自己活下去，於是這小東西拚命伸長脖子去捕捉這些東西。它拼儘力氣，終於吞下一個，又一個……它身體的羽毛開始變亮，慢慢變得精神起來。

蔓金苔困惑地看著它的舉動，它沉思良久，才明白這小東西原來是想捕捉住漂浮在月光里的東西。

「我要讓它活著，我要讓它活下去。」

蔓金苔又驚又喜，它也開始捕捉月光中的東西餵給朱雀吃，它要讓這小東西活下來，它已經把這隻小朱雀當成了自己的孩子。

可它沒有手腳，根本不能「抓住」任何東西。它看準並想要抓住一顆顆帝流漿，它試著用花瓣去捕捉，昂著頭拚命地吸取月光里的精華，看著它們一顆顆穿透自己的身體並融化掉。

它並不知道什麼是失敗，也不知道放棄、退縮這些情緒的存在，它只想捕獲帝流漿，然後餵給自己的孩子吃，這樣它才能活下來。它並不知道，因為它的這些舉動，那一顆顆帝流漿已經成功融化在它的身體里，而發生了變化……

月亮慢慢地沉了下去，在最後一顆帝流漿落到地上之前，蔓金苔竟然感覺自己能自由的活動了，它成功地抓住了一顆帝流漿。

它重生了，因為溶入它體內的帝流漿讓它脫胎換骨，它已不再是一棵植物，而變成了一個妖怪。它非常興奮地把抓到的這一顆帝流漿遞到小朱雀的嘴裡，高興地看著它吃……

一隻形似鼠的狙如跑下懸崖，後面緊跟著它剛發現的一群猴子。

很快,這群猴子開始了殘酷的內鬥,它們互相撲咬和撕扯,一隻咬著另一隻的脖子,就算被對方的爪子撓傷了自己的胸脯也「吱吱」叫著不鬆口,一隻猴王被幾個公猴子圍攻,猴王奮力咬死了幾隻,但自己也被撕扯的稀巴爛。

一隻母猴懷裡的小猴崽也對著自己的媽媽又踢又咬，母猴們則相互投拋對方的小猴崽，有的甚至瘋了，竟然把自己的小猴崽扔在地上踩踏……不久，這群猴子全都死了。

狙如得意洋洋站在一旁目睹了這一切。

狙如這種妖怪，戰鬥力很弱，但它可以施展讓生物心生殺戮的法術，它擅長挑起戰端，讓它們自相殘殺，然後躲起來觀看過程，它看著地上猴子的屍體，狂喜地走進這小戰場，嗅著樹枝上掛著的殘肢、肉塊，又啃著幾口地上的屍體，它興奮地在血淋淋的草地上打滾。這對它來說是極大的滿足。

突然，一個黑影撲向它，咬住了它的喉嚨，它掙扎著躲開，但還是被咬到了，當它聽到自己的氣管破裂的聲音時，它發現竟然是自己的影子咬住了它的脖子，但是它還沒有來得及思考「為什麼」就死了。

那個黑影從地上站起來，變成了人形。當他撿起妖怪的屍體時，一隻小朱雀迅速從樹上飛下來，落在他的肩膀上。吃掉他手中的屍體。

這個黑影就是重生的蔓金苔，它現在已經擁有完整的形體，小朱雀長成鴿子般大小。如果他們會計算的話，他們會發現，他們已經在這森林裡遊盪了五十多年了。

蔓金苔撫摸著正在狼吞虎咽吃東西的朱雀，心想，如果他吃一隻狙如還不夠的話，會不會還吃地上猴子的屍體。

「吃」，這是蔓金苔難以理解的一件事，太陽的光照給他所需的全部能量，而小朱雀和他在一起，他的能量甚至在晚上也在增長，他不需要「吃」來維持生命。但是小朱雀需要，森林裡的其他動物和妖怪都需要，他通過觀察，發現很多動物每天都在「吃」。「吃」是它們存在的目的嗎？

不管他有多困惑，他還是要為幼小的朱雀尋找食物，他逐漸發現「食物」和「食品」之間的區別，草、葉子和果實朱雀不吃，它吃一些動物肉，妖怪和魑魅魎魍這些會讓它吃得特別開心。

「嗯,好吃！」小朱雀咽下最後一口，滿意地點點頭，「可惜少了點。」

它對著地上的死猴子搖搖頭。它不想吃這種東西。

最近，蔓金苔一直在為朱雀尋找更多的食物。畢竟，他的法術相當不錯，朱雀也漸漸能幫上忙了，對於一般的妖怪，他們很容易就能抓住，他們很理智盡量不去招惹大妖怪，事實上，有了朱雀，大妖怪更不敢招惹他們。

他今天特別幸運，他很快就抓住了一隻狙如，不久又逮住了一隻山豹，當朱雀吃飽喝足蜷縮在他懷裡睡著時，他坐在一棵巨樹最高的樹枝上曬太陽，靜靜地坐在陽光下是他唯一的愛好。

「你好。」

蔓金苔抬頭一看，一個老人站在他面前的樹枝上，顫巍巍地向他打招呼。除了朱雀，他從來沒有和其他生物說過話。

「這裡風景真不錯，」老人說著，在他旁邊坐下，「你倒是很有眼光。」

「風景……」

「蔓金苔」不知道「風景」是什麼意思，對他來說，這裡只是沒有樹枝遮住太陽，可以盡情享受陽光而已。

「最近很多妖怪被你殺害了吧？」老人立即切入主題。

「那些食物？」

「你只是為了吃它而殺了他們？」

「它吃。」蔓金苔指了指躺在他懷裡睡著的朱雀。

「這片森林裡有很多食物可以吃，為什麼要吃同類？」這位老人的聲音變得嚴厲起來。

「它喜歡。」

「只是因為喜歡就殺死他們！」老人憤怒地暗暗握緊了五指，惡狠狠地看著他。

「它們也在吃自己喜歡的東西，甚至吃同類，吃猴子，吃鳥類，吃老虎和犲狼，有的吃草，吃樹葉，吃果實……大家都吃，也都被吃。」蔓金苔試圖用它所掌握的語言來表達他所理解的東西。

「如果有一天你自己也成為食物呢？」老人說著有些詫異地打量蔓金苔，握緊的五指又鬆開了。

「我不吃東西，也不能成為食物。」

老人指著蔓金苔懷裡的朱雀說：「要是那隻朱雀被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