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黃棘樹妖

焰兒很不高興地看了那個妖怪一眼：「憑什麼啊？我們為什麼要去幫它？」

「我們過去看看也無妨，不會有什麼損失，是不是？」金螢說著向山崖。

「螢實在是太任性了，到嘴的午餐又飛走了！不過我寬宏大量，不跟他計較，跟他去看看也好！」焰兒不滿地埋怨，但還是跟著飛了過去。

金螢問那女子：「你想讓我們幫你做什麼？」

站在山崖向他們招手的是一名化身成人類女子的妖怪，她穿著一條碧綠色點綴有白蓮花的連衣長裙，一頭烏黑的披肩長發，精緻的五官，清麗中卻透著一股霸氣。

金螢無法分辨它的原形，一邊打量著它一邊想：自己心裡倒是有幾分佩服這隻妖怪，根據經驗來說，敢於主動和朱雀打招呼的傢伙除了鄒筥，從來就沒有再遇到過。

「你來幫幫我，」這隻妖怪不由分說，也沒徵求金螢的意見，拉住他就走，「快來！我自己一個人救不了它們！」

金螢不知道它要幹嘛，只好跟著它走。一直走到一片空地上，始終沒看到有什麼需要救助的對象。

那隻妖怪嗔怪地看著他：「你幹嘛還站著發獃啊！快幫我救它們呀！」

「什麼？救誰？」金螢東張西望。

「你往哪看啊？這裡，就在你腳底下啊！」

「救……救它們？」

金螢低頭一看，看見旁邊有一叢被野山羊群奔跑啃嚼過的灌木，東倒西歪一片狼籍。

「植物也是這座山林的一部分吧？你們不是一直在幫助大家保護這個地方嗎？植物難道就不在你們的保護範圍之內嗎？真是枉費了我把你們當英雄一樣的崇拜！」妖怪不高興地嘟起了嘴，「植物是天地萬物之中唯一種只需要陽光，水，土壤和空氣來生存，它們還能提供其他生命養份，怎麼能被大家看不起呢？」

「我現在可以在沒有水，空氣和土壤的情況下活著，而且我不需要吃其他生物。」金螢認真地回答。

焰兒站在金螢的肩膀上，不以為然，瞪著那個妖怪不滿地說：「吃其他生物有什麼不對！」

妖怪聽了金螢的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歪著頭裝著認真地說：「嗯，哈哈，可你以前和我一樣是植物啊。」

金螢的臉不由微微一紅，他知道對方是在諷刺他，畢竟，自己也是妖怪中最低等的。

「你想讓我幫你做什麼？」他只想快點做完，早點脫身。

「來，幫我把它們扶起來，覆土咒你會用嗎？」

「會。」

「當我幫它們重新長出枝葉時，你就用覆土咒保護它們的根。」

「好。」

妖怪伸出手來，折斷的灌木從土壤中長了出來，金螢保護著植物的根。妖怪小心翼翼地用法術修復植物的枝葉。金螢第一次發現，要讓植物生長枝葉茂盛比治療動物或其他東西需要消耗更多的法力。

當所有的灌木都救活了，月亮已經悄悄地露出了它的臉龐。焰兒大概是餓了，早就不知道飛到哪裡去找吃的了。金螢拍拍手上的泥土，準備離開。

「請等一下。」

「還有什麼事嗎？」金螢回過頭來。

「你能再陪我呆一會嗎？」

「？」

「你只要陪我到明天早上就可以了。」

「我要去找焰兒了。」

「如果我快要死了呢？你願不願意陪我度過這最後的時光？」

「死……」

「我快死了！我的生命只能到明天早上！」

「我是一棵黃棘樹，明天就是立秋了，難道不是嗎？」

金螢知道這種植物的奇特特性。黃棘樹的本體每年春天發芽，就會有一個妖怪誕生，可是到了立秋的那一天，這隻妖怪就會死去，而樹一直活著，再到春天又會生出新的妖怪。這是一個奇怪的，不能繁殖的，短命的，但長生不死的樹妖。

金螢看著它說：「我第一次看到黃棘樹。」

「我一直以為這只是書中記載的東西。」

它坐了下來，用手拍拍它身邊的一塊大岩石，示意金螢坐下來：「看到一棵快死去的黃棘樹，是不是感到很新奇？」

「也不是，但無論如何，你明年春天還會活過來，所以也沒多大關係。」

「明年春天……」

黃棘嘴角帶著一絲苦笑，它指著山下的沼澤問：「那裡每天都會生出新的蔓金苔，可那是你嗎？」

「那當然不是我。」

「那也不是我。」

金螢過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理解了它話里的意思：「每年你都會長出一棵不同的黃棘樹，這意味著你只能活三個季節。」

「是的，我們能保留上一代的知識，只是我們無法保留記憶和情感。我們只能活這麼久，明天就是我的最後期限。」它帶著幾分懶洋洋說著。但話中難掩傷感。

金螢坐在它旁邊，想不出安慰它的話，雖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陪著它，但是陪著它卻沒有什麼損失吧，他心想。

「為什麼？」黃棘直視著金螢，它反覆說著這三個字，「為什麼？為什麼？」

金螢迷惑不解地看著它。

「你為什麼能活下來？」

「我？」

黃棘別過頭去，不看他：「事實上，我們黃棘也有辦法活下去的。」

「什麼辦法？」金螢心下思忖，不知道自己能否幫上它的忙？

黃棘轉過身來，盯著他，一字一句地說：「帝流漿！」

「帝流漿……」金螢知道這樣的事是可遇不可求的。

「六十年一次……也就是說，每隔六十年我們才有一個可以活下來存！而你，卻得到了這個機會！為什麼？」

「因為那天正好是帝流漿』的日子。」金螢不明白那樹妖為什麼那麼激動，自己能夠活下來和它不能活下來，這之間，一點關係都沒有吧？不是嗎？

「為什麼！為什麼！你就可以活下去，而我卻要死！為什麼！」

黃棘突然伸出手，猛地一把卡住金螢的脖子，無數的根莖從土壤中伸出來，狠狠扎進金螢的身體里，瘋了似的，嘴裡一直大喊大叫起來。

金螢馬上幻化成一團黑色的影子，輕易逃過了它的攻擊。他伸出手來，射出一道火光，把黃棘彈出十多步，重重地摔在地上。化身於植物中的妖怪最怕火。

金螢沒有白白修鍊了幾百年，對付這種小妖怪，他毫不費力地找到了對方的弱點，並成功地擊中了對方。

黃棘被金螢的法術擊倒，一時半會爬不起來。

金螢如果此時要結果它的性命可謂易如反掌，但他猶豫了，心下思忖，它反正只能活到明天早上，他轉過身正準備去找鄒筥。順便看看焰兒回去了沒有。

跌坐在地上的黃棘拚命爬起來，嗚嗚地哭著，對著金螢的背影，涕淚交加地大喊大叫：「求求你不要走。求求你陪我到明天早上，好不好？我反正只能活到明天早上了，不會浪費你很多時間的，你就行行好，別扔下我一個人孤零零地死去，我只求你陪我到明天早上，難道這都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