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向我跑來的你（2）

自從有了高成馬的外號，他就成天追著我要我對這件事負全責，繼而有了一段我和他形影不離的歲月。

賀重娟到底是什麼時候加入我和高成馬的，我已經沒有印象，但依然還記得她每次看到我都會很開心、看到我和高成馬在一起就是直接臉笑裂，她跑在陽光里、在黃橙橙的落葉中，來到我、或者我和高成馬面前。

「同學，同學，那位給高成馬取外號的同學。」她總是這樣說。

「這個鍋我不背，他的外號真的不是我取的。」我總是一臉無奈的這樣回。

「唉，唉，唉，誰叫高成馬了，高成馬是外號好嗎！」高成馬總是這樣喊。

「有你什麼事。」然後，我和賀重娟總是一起說出這五個字，同時的扭頭看著高成馬。

再後來，兩人行就變成了三人行，直到他們兩人在一起。

「上車。」我直接把車開到高成馬前面，坐在車裡打開副駕駛的門。

「豆多，我想喝酒，陪我喝酒。」坐上車后，他說。

那一天他喝了很多酒，一直喝到夜色降臨。

「我真的沒有很傷心，我真覺得要是和她在一起的人不是我，她的生活會更好。我喜歡她笑，你知道嗎——，啊，你知道，你一直什麼都知道，你提醒過我的，你最後一次和我聊感情的事，你說：高成馬，你一定要愛上的是你身邊沒有我的娟子才行，娟子愛的也一定要是你是身邊沒有我的你才行。

「你說話老是老么繞，你就不能明說讓我不要自不量力嗎？你就一定要我自己去明白什麼是我身邊沒有你的我嗎？讓我自己醒悟她在面前笑得樣子，跟我和你在一起時候的樣子不一樣，你很開心是不是？豆多，你就是一個混蛋！」高成馬對我吼，酒晃出來灑在他的手和袖子上。

「馬兒，要是我真的什麼都能知道，那一天在學校，你和我第一次遇到的地方，在你沒看到我之前，我就已經離開了。」我拿起兩張紙巾，給他擦拭手和袖子上的酒。

「別和我說這些有的沒的，別跟我扯這些有的沒的，我知道我說不過你，我知道我拿你沒有辦法。你就直截了當的告訴我，讓我死個明白、死個痛快。告訴我，告訴我豆多，為什麼我有了她就會丟了你，為什麼我就不能同時擁有她身邊還有你？！」他丟開酒杯用力拽著我的衣襟，酒吧里的目光都向我和他看過來。

「馬兒，還記得我對你玩消失之前，我和你講的故事嗎？有一個小男孩，從他明白自己的那天起，就必須很努力很努力，很努力的向前跑，因為他的身份決定了：他想要過上自己願意的生活，用他自己喜歡的方式度過一生，他就只能贏不能輸。

「他和別的小男孩不太一樣，他明白他的不一樣會遭受怎樣的人言可畏、要承受多少像是看待動物園裡動物的眼光，他沒有辦法把一個和他不是同樣身份的人拉進他的世界，所以，他只能認慫。

「馬兒，你和我的關係，友情過界，我說過的、我提醒過你的、我三番五次明明白白告訴過你的，我和你的關係只能維繫到你遇到愛情，當你遇到愛情我在你面前就很難還是我了，所以我不得不認慫，我沒有辦法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在你的眼中變得面目可憎，讓你覺得我不可理喻。」我握住他拽著我衣襟的手，另一手像我第一次遇到他那樣按在他的肩膀上。

他慢慢的坐下，拿起酒杯又開始喝酒。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喝醉了，還是酒壯熊人膽，總之在清醒的時候，他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這樣不管不顧。

「馬兒。」我起身走在他面前，俯身看著他的眼睛，「走，回寢室了。」

我拉起他的手，以前都是他喜歡拉我的手，他搖搖晃晃的起身，跟著我走出酒吧。

回到他住的地方，他又開始問我為什麼。

「她問過我，要是你自私一點，我會怎麼選。豆多，豆多，你為什麼就不自私呢？你可以自私的啊。

「你為什麼沒有告訴我，我和她在一起就會丟了你。

「我做錯了什麼你告訴我，你告訴我一聲，我道歉我認錯，我們三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很快樂的啊，怎麼你就要躲著我了？

「為什麼，為什麼啊豆多？我們這個好的朋友，我們明明可以是一輩子的好哥們，我都想好了，我都計劃好了，我和她結婚你是伴郎，我和她有了孩子你是孩子的乾爹，為什麼到底怎麼了，你就非要不理我了呢？

「豆多，豆多，我輸的好慘你知不知道？我以為我丟了你至少還有她，結果我連她也失去了。

「豆多，豆多，為什麼你沒有阻止我，要是我和她沒有在一起，我也不會弄丟了你。」他不停的說，頭埋在我身上留著眼淚，說著說著他睡著了。

我在他住的地方陪了他兩天，我走的時候他告訴我：他要離開這座城市。

他離開這座城市的那天，他給我發了條信息：豆多，我出發了。

「好，學校見。」我回他。

「告訴我你到的時間，我去接你。」他回我。

「好的，時間是：有些人註定無法屬於你，但遇見也挺好的。」我發給他。

「收到了。」他回我，我沒再回他。

幾年之後，我和賀重娟在天橋上遇到，她喊了一聲我的名字飛奔過來將我抱住，我知道她那麼用力擁抱的不僅僅是我，還有她的過往，以及他。

也在幾年之後，我應邀前去參加高成馬的婚禮，我剛聽到高成馬喊我的名字，他的人就已經衝到我面前狠狠的抱著我轉了一圈，我明白他那麼使勁抱緊的不只是我，還有他的青春，亦是她。

「豆多，再叫我一聲：高成馬。」送我返程的那一天，高成馬最後對我說。

「高成馬，我先回寢室了。」我笑著對他說。

「聽到了，我會追上你的。」他眼中泛著光的說，我笑著轉身向前走，背對著他揮了揮手，沒有再回頭。

人生總是要向前走的，無論你有多想停在原點，哪怕你停留了，你也會被時間推著向前走。

能夠停在原點的，只有過去的我們，那不同階段的我們會在記憶中成為北斗星，告訴我們只有向前走我們才能成全自己。

我的生命你來過，你的生命我去過，那是我們走過昨天的印記，每當回首昨天的時候，你是否和我一樣聽見曾經的我們又在說：要做一輩子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