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第195章

聽得韓凌問,唐越兒卻只是咬著唇,蜷倚在暖炕上,默不作聲,眼神有些恍惚地望著地下的火盆里泛起的紅光,炭火燃得正旺,看上去那麼明亮,那麼溫暖.....韓凌看著她的眼神,卻比那火光還要熾熱明烈幾分。

唐越兒不答話,黑白分明的一雙眼眸一轉,悄無聲息地避開了韓凌的眼神。

韓凌也不好再問。

屋裡很安靜,火盆里的炭火燒得噼啪有聲,融融暖意讓人的思緒和心底隱形的防線也不由自主地鬆懈開來。

「我沒和他吵架....」唐越兒忽然開了口,聲音輕輕低低地,「我與他沒有什麼可吵的,只不過是旁人說了一些我的壞話,很是難聽...我就因此不高興罷了。」

「誰說的?」韓凌想不出有什麼人敢在定王府里說這小丫頭的壞話,不禁挑了挑眉,心裡很是意外,「那個碎嘴子都說了你什麼?」

韓凌這麼一問,唐越兒情不自禁的又想起了昨天站在耳房外面聽到的那些話,扁了扁嘴,嘟噥道:「是裴昭說的....反正亂七八糟地說了一大通,都不是什麼好話,難聽死了,聽得我都想打他了。」

「你沒打?你怎麼沒打他呢?」韓凌沒想到原來是裴昭那個大嗓門敢說這小丫頭的壞話,惹了她不高興,想起裴昭那副憨傻的樣子,於是忍不住笑了笑,「裴昭就是那麼個大大咧咧的性格,嘴上向來沒個把門兒的,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他要是說到你頭上來,你不高興,大可以當場揍他一頓,真的,和他那樣沒心沒肺的人,真沒有必要生氣,不值得的。」

唐越兒想起裴昭說的那些話,心裡怎麼都不痛快,哼了一聲,道:「他那麼五大三粗的一個人,我哪打得過他啊?而且他是朱鈺的近衛,我怎麼能隨便打他的?如果我把他打得怎麼著了,朱鈺不會找我的麻煩嗎?我才懶得理他....算了,裴昭愛說什麼就說吧,反正嘴長他身上,他要說什麼,我也攔不住,是不是?這世間的人,都長了嘴,原本就是要說人的,人家要說我,我能怎麼辦?總不能割了人家的舌頭,要了人家的命吧?」

韓凌聽唐越兒說著,倒覺得她雖然生著悶氣,說的話倒有幾分道理,便點了點頭,微笑道:「可是你不高興也是真的,我倒是覺得你要是打了他,也能出出氣,就不用憋著自己難受了....不過你也不用這樣,你不打他,待我們回去了之後,我叫他出來,我替你打他,狠狠教訓他一頓,好不好?」

「嘿...」唐越兒點了點頭,忽然笑了起來,「我告訴你,我今天沒打裴昭,倒是打了另一個可惡的傢伙!」

....這小丫頭,果然還是喜歡跟人動手,脾氣半點兒沒改!

韓凌笑了笑,道:「不知道是誰替裴昭背了鍋?」

「淮王世子啊,你還記得咱們一起在街市裡遇上他的時候,他正在欺男霸女嗎?」唐越兒沖韓凌笑著眨了眨眼睛,「那個死胖子,他昨天去見朱鈺,出去的時候正好在前院遇上了,他還厚著臉皮湊到我面前來呢,我心裡正不痛快,還不好好兒打他一頓,出個氣?」

她說著,就盤著腿坐起來,手舞足蹈地比劃給韓凌看,「就這麼打的,打得他嗷嗷叫慘,可痛快了!要不是後來朱鈺來了,把我給拉開了,我能把那個死胖子給打趴下!」

原來又是那個淮王世子....怎麼又被這小丫頭打了一頓?可真是可憐啊!

韓凌只覺得好笑極了,一時笑個不住,唐越兒也笑,兩個人傻乎乎地笑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

唐越兒總算露了笑臉,韓凌才放下心來,待過片刻,韓凌又道:「所以你不高興,就是因為裴昭說了些不好聽的話嗎?」

唐越兒看著韓凌,想點頭,然而卻在心裡先問了問自己....自己這麼不高興,真的只是因為在耳房外面聽到裴昭說的那些難聽的話嗎?或許是吧,可是她向來是不畏人言的,更何況裴昭說的話都是事實,也並沒有冤枉了她...那自己是為何這麼生氣呢?唐越兒在心裡認真地想了想,歸根結底,似乎還是與朱鈺有關。

但是她不想再提起那個人,於是將實話掩在了心裡,對韓凌點了點頭,輕聲道:「是....就是這樣,就是因為裴昭說了那些話,我生氣了而已,沒有別的原因了。」

韓凌出於本能地不信,但是也沒有再問下去,他靜靜地看了唐越兒一會兒,眼神溫柔而沉默,似乎要將唐越兒的心事看個通透。

唐越兒可受不了韓凌這樣的眼神,她端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薑茶出來,捧在手裡慢慢喝起來。

韓凌笑了笑,也端起熱茶喝了幾口,道:「嗯,你說是什麼,便是什麼....我都信。」

熱薑茶里添了紅糖,喝起來很甜,唐越兒小心翼翼地捧著杯子,甜味在齒唇間流連,溫熱的茶水卻一路從咽喉落入肺腑,經過心尖時,也留下幾縷甜膩。

「好喝嗎?」韓凌覺得唐越兒似乎很喜歡喝這種熱薑茶,「冷了吧?我讓人再送些滾熱的進來....」

唐越兒忙搖頭道:「不用,不用,還熱得很呢,挺好喝的,你也喝一杯么?」

韓凌本來已經站了起來,要往外走去喚僕人,聞言便又回來坐下了,笑道:「你喝吧,這熱薑茶里添了紅糖....我一個男人,喝不來紅糖,而且我也不愛甜味兒的東西。」

說得唐越兒笑了起來,道:「這倒是,紅糖這東西,男人喝確實不大合適,」頓了頓,自言自語似地嘀咕道,「怎麼這人也不喜歡吃甜味兒的東西?這一點倒是和朱鈺那個傢伙一模一樣,難道這世上的男人都不喜歡吃甜的嗎?」她又想了想,就想起了裴昭那個碎嘴子,天天在耳房裡偷吃墨雲和晴雨烤的芋頭和番薯,那些東西可是滋味甜得很,裴昭一個莽漢,怎麼吃得津津有味的?

這人和人,還真是不一樣呢。

韓凌和唐越兒兩人歇了一回,緩過了勁兒來,就有僕人來回話,說是東西都預備好了。

韓凌就帶著唐越兒出來,走到大門外,僕人將一應打獵需要的東西都已經裝在韓凌的馬上,一旁還有僕人牽著一匹白色的馬,比韓凌的那匹馬略小一些,籠頭鞍蹬一應俱全,站在雪地里,看上去倒顯得很可愛。

韓凌上前從僕人手裡牽過馬來,對唐越兒笑道:「怎麼樣?這匹小白馬給你騎,好不好?」

這還有什麼不好的呢?

唐越兒簡直喜歡得不知如何是好,走上前去摸了摸馬背,笑得眼睛都彎起來,對韓凌道:「太好了,我很喜歡——你都是從哪裡弄來的這些小寶貝?」

韓凌笑道:「你喜歡就好,這小白馬是這莊子上養的,雖然小,給你騎倒正合適,」他抖了抖手裡的韁繩,「騎上試試?」

唐越兒點了點頭,由著韓凌扶著她上了馬,將韁繩也一併遞到了她的手裡,她騎在馬上,扭頭對韓凌笑道:「這小白馬真可愛啊!它有名字嗎?」

韓凌翻身上了自己的馬,挽住韁繩,笑道:「沒有名字,要不然你給它取個名字?」

唐越兒哈哈大笑,「好啊,我是真喜歡它,」只是有心想給這小白馬取個名字,奈何腹里無有三滴墨,實在文才有限,想了半晌也沒想出個名字來,有些不好意思地沖韓凌笑了笑,道:「我想不出來呢,不如就叫它小白馬吧....我覺得小白馬這個名字也挺可愛,」她伸手又摸了摸馬背,「和它一樣可愛。」

「行,它都是你的了,你怎麼取名都行。」韓凌也笑了,「咱們走吧,雪天天黑得早,咱們早些去,也可以早些回來,正好趕上天黑前能吃上現打的野味兒。」

說著,二人催馬疾行,穿行在鄉間的雪地里,雪泥飛濺,馬蹄翻飛,一路往山間奔去。

.....

莊子附近的山並不高,倒是有一大片樹林,因為是冬季,又是雪天,見不到什麼獵物,唐越兒跟著韓凌,在樹林里穿行半日,才打了幾隻野免,兩隻野雞,最後打算回去的時候,還打了一隻半大不小的鹿。

一路都很順利,只是從樹林里出來的時候,不知怎麼的,韓凌的馬驚了一下,把他從馬上摔了下去,摔得倒不重,只是左腿的膝蓋磕了一下,韓凌也未在意,又不敢看傷,怕耽誤了時候。

好在回來莊子上的時候,天色還未黑,韓凌下了馬,左腿險些站不住,這才後知後覺地知道,這膝蓋可能摔得有些重了,唐越兒也看出來了,喚了僕人出來將打回來的野味都拿了進去,然後親自扶著韓凌往廂房去。

僕人們聽說小候爺打獵時受了傷,一時也都有些著急,唐越兒有些處理騎馬摔傷的經驗,於是便吩咐僕人們先燒滾燙的熱水,拿紗布和傷葯來,想了想,又有些不放心,又讓僕人趁著天還未黑,趕緊去附近找個能治跌打損傷的大夫來,哪怕是鄉醫,只要能有一分半點的用也行。

僕人們得了吩咐自去辦事,韓凌早就被唐越兒扶著在暖炕上坐下了,他已經寬去了外面的夾袍,屋裡暖和,只穿著裡面的夾衣倒也不覺得冷。

他倚著個大引枕半靠在暖炕上,鹿皮靴子也褪了,一條腿放在炕沿上,自己正慢慢地在卷褲腿。

「我幫你吧。」唐越兒走過去也在暖炕邊坐下了,伸出手去幫韓凌將褲腿卷至膝蓋上面,就見那膝蓋果然是傷了,且傷得不輕,都已經腫了起來。

唐越兒想著都是因為帶她去打獵,韓凌才會受傷,心裡好生過意不去,看著韓凌,輕聲問道:「....疼嗎?」

當然是疼的,不過韓凌為了寬唐越兒的心,便忍著痛,笑道:「不疼,就是有一點兒不舒服罷了。」

「都腫成這樣了怎麼會不疼呢?」唐越兒看著那紅腫的膝蓋,愈發覺得愧疚了,「都怪我不好,不該讓你帶我去打獵的....」

韓凌最怕她說出這樣的話來,眉頭一皺,忙道:「是我自己說要帶你去打獵的,怎麼能怪你?再說了,受傷也是我自己不小心,根本就不關你的事....你要是這麼自責,反而讓我更難受了。」

唐越兒聽了,為免讓韓凌難堪,只好閉口不言了。

但是神情還是很焦急,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在屋裡走了幾個來回,自言自語地道:「怎麼熱水還沒送來?傷葯呢?還不拿過來....大夫也請不來...」她抬頭看著韓凌,蹙著眉心道,「你這莊子上的僕人手腳也太慢了,要是我,我又該動手教訓人了。」

然而韓凌卻並不著急,反而很樂意看到唐越兒這樣坐立不定的樣子,似乎只要她這樣,他就可以理解成是她在擔心他,為他著急....或許,還有那麼一點兒心疼他。

韓凌起初只是在自己心裡高興,過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你這個樣子,是在擔心我么?」

唐越兒也未多想,脫口而出答道:「當然啊,」她指著那紅腫的膝蓋,「都成這樣了,我能不擔心嗎?要是不及時醫治,加重了傷情,你瘸了或是殘廢了,我可擔不起這個責任啊,我的良心是會受到譴責的!」

她說得義正言辭,韓凌聽得笑了起來,道:「你說的是什麼話,我都說了不要緊,哪有你想得那麼嚴重,」他輕輕地在膝蓋上摸按了幾下,疼是真的很疼,但是咬牙忍住了,又道,「別擔心,我自幼習武,不知受過多少傷呢,比這嚴重的傷也受過,這膝蓋不過就是磕了一下,沒什麼要緊,上些葯,歇養幾天就好了。」

正說著,僕人們進來了。

熱水取來了,葯也拿來了,只差大夫還沒請來。

僕人道:「附近只有一位鄉醫,已經著人去請了,只是雪路難行,估計還得有一會兒才能趕來。」

韓凌點了點頭,道:「你先來給我幫忙,我處理一下傷處。」

那僕人就來走上來,被唐越兒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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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女朱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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