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楊淑妃聞言,擺了擺手,語氣淡淡地道:「給我問安就不必了,讓她好生安胎吧,最好能為你生個兒子,否則,我還是不會接受她。」
朱鑠笑了笑,道:「母妃放心,兒子有一種預感,她腹中的多半是個男孩兒。」
楊淑妃聞言,心裡也有些歡喜,點了點頭,未再說些刻薄的言語。
過了一會兒,楊淑妃又道:「有一件事情你還不知道吧?」
朱鑠道:「什麼事?」
楊淑妃揮了揮手,將內殿的宮女們都遣了出去,才道:「我也是昨日才聽說的,有人說曾經見到安貴去過昭陽宮。」
朱鑠眉宇一蹙,沉聲道:「或許他只是因為旁的事情去見顧皇后。」
「你覺得可能嗎?」楊淑妃笑了一聲,「他一個司禮監的掌印太監,能有什麼旁的事情去見顧皇后?他這擺明了是要與中宮親近,忙著改旗換幟,去投靠顧氏一族呢,也就只有你還天真的以為他會弔死在一棵樹上。」
朱鑠心裡也明白,他強行將紅拂要了回去,只怕安貴會因此心中記恨而背叛於他,先前的為他所用,發誓效忠,必也是一場空談,而安貴為人精明,自己既然得罪了他,他為了自保,或是為了利益,自然是要再投靠旁人的,而最好的倚靠,無非就是顧氏一族了。
朱鑠卻仍是不大在意,從前曹壽還是司禮監掌印太監的時候,不也是暗中效力於顧氏一族?可是那又如何,有曹壽相助,內閣首輔顧延江也沒能在他與四皇弟這兩個手握協理朝政之權的皇子手中撈到什麼便宜,不僅如此,曹壽最後還落得個凄慘下場,說起來如何得皇帝信任寵幸,待到出了事,皇帝也未對曹壽有什麼眷顧,一樣將他遣出了宮去。
皇帝卧病,司禮監已然式微,所以與從前相比,朱鑠更不將司禮監放在眼裡了。
事情既已成事實,楊淑妃也明白多說無益,便也未再多說什麼,母子二人又閑話了一番,楊淑妃又順口提起了朱鑠的后宅之事。
楊淑妃嘆了一聲,道:「你四皇弟和五皇弟都已有正妃,你五皇弟不說了,就要做父王了,就連你四皇弟也就要娶側妃了,說不定來年也能有孩子....倒是你,正妃之位空了這好幾年,你究竟打算什麼時候娶個繼妃?堂堂一個皇子,府里卻連個正妃都沒有,教旁人笑話。」
紅拂有孕,正是被朱鑠放在心尖上的時候,他哪有什麼心思娶正妃,不過此時未免讓自己的母妃誤以為他是為了紅拂而不願意娶正妃,怕母妃因此對紅拂更有成見,於是也不好逆了自己母妃的意思,況且自己的正妃已逝去多年,后宅里也是該有一位嫡妻主持一應瑣碎之事了。
於是朱鑠鬆了口,對楊淑妃笑道:「母妃說得有道理,但憑母妃做主吧。」
楊淑妃滿意地點了點頭,笑了起來,道:「這樣才對嘛,開竅了?」
朱鑠端起手邊茶几上的茶盞來,飲了半盞熱茶,笑道:「嗯,有些事情是該想開了。」
楊淑妃聞言愈發高興,彷彿立刻就能抱上嫡孫似的,又道:「....既然你同意了,那我可就放開眼,在京城裡這些世家顯宦里,幫你仔細挑著了?」
朱鑠點點頭,笑道:「母妃的眼光自然是最好的,有母妃做主就行了。」
楊淑妃就想了想,思量著道:「其實我一直在冷眼挑著,就京里這些人家,但凡是有些根基的,要麼姑娘的容貌生得不夠出挑,要麼就是性子過於驕氣,也有那等容貌性情都好的,但是門第卻又遜色了些,你雖然是續娶正妃,也不能過於草率,當然是要挑個各方面都壓得住場面的,」說著,看了自己兒子一眼,語氣有些遲疑,慢慢地道,「冷眼這麼一一挑來,也就那麼一兩個還算中意的,其中有一個是應國公府的——」
楊淑妃話還沒說完,就被朱鑠打斷,他皺起眉反問道:「應國公府?母妃沒有弄錯?應國公府的榮安郡主不是已經....」
朱鑠心裡對於榮安郡主常婧如的事情還留有陰影,因為當初正是他透過口風,想要求娶榮安郡主,結果她就出了事,香消玉殞,雖然是為周斐起了歹念所害,到底與他也是有些關係的,所以他一聽到應國公府,心裡就本能的生出另一種別樣的感受來。
楊淑妃也明白自己兒子的心思,沖他擺了擺手,安撫似地笑道:「你不必緊張,我說的那個姑娘是榮安郡主的堂妹,她稱應國公為伯父,自幼失了父母雙親,由應國公夫妻撫養長大,雖非親生,但是比親生的也差不了多少,如今榮安郡主不在了,應國公一脈未定下婚事,身份又尊貴的也就只有她了,她比榮安郡主還大一歲,今年已經十六了,聽說一直有人在打聽她,想要與應國公府結親,不過出了榮安郡主這件事,應國公府短期內也沒什麼心思辦喜事,那姑娘我見過,模樣兒不錯,性子瞧著也溫順,若是你願意,我便出面去求你父皇,也他也給你個賜婚,想必應國公府也不敢拒絕。」
朱鑠考慮了一會兒,嘆了一聲,無奈笑道:「行吧,母妃覺得好就行,我沒有意見。」
朱鑠一答應,楊淑妃就更高興了,臉上笑容都快掛不住,樂呵呵地道:「難得見你這樣爽快,這件事情我看是八九不離十了。」
過了會兒,楊淑妃又想起了什麼,問道:「你說將瑤兒送進宮來陪我過年的呢?這眼看就是小年了,你怎麼還沒將她送來?」
「我現在回去,就命人將她送進來,」朱鑠說著站了起來,「瑤兒近來也被她母親慣得有些嬌氣了,母妃還需好生教一教她才好。」
楊淑妃笑道:「放心,我會教她,也會好生疼她,畢竟是自己的孫女兒,不疼她我疼誰去?」
*
過得幾日,臨近歲末,因為宮中每年除夕都有宮宴,皇帝攜皇后妃嬪,諸皇子公主及親貴大臣,宴請百官,是一年之中宮裡最為重要的宴飲。
像這樣的宮宴因為其重要性,往年都是皇帝詔令,由四皇子一手經辦,而就是經辦這樣的宴飲,旁人也可以從其中看出皇帝眼中最為看重的皇子是哪一個。
朱鈺本以為今年的除夕宴飲,他的父皇還是會交給他來經辦,但是消息傳來,皇帝卻將今年的宴飲經辦交給了六皇子朱銳。
消息傳開,於朝堂之上,京城世宦顯貴之間,正可謂一石激起千層浪,所有的人都感覺到了,風向變了,皇帝最為看重的皇子,已經從四皇子變成了六皇子。
朱鑠知道了此事之後,倒是一笑置之,反正皇帝從來都沒有將這種事情交給他經辦過,他也習慣了,倒是樂得清閑,況且紅拂有孕,他滿副心思都系在紅拂身上,每日里守著紅拂,寸步不離,吃住皆在一處,連后宅里那些姬妾也都不多看一眼了。
朱鈺心裡卻有些不滋味,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失落感,彷彿屬於一直屬於自己的東西,突然變成了旁人的....總是有些不習慣的。
古叔離得知了此事之後,前往書房來見朱鈺。
朱鈺正獨坐於紫檀書案后,凝眉不語。
「王爺如何看待此事?」古叔離自往椅子上坐了,看著朱鈺問道,「此事雖說只是經辦宮宴,看似是小事,但是旁人都可以從此事上看出皇上對待諸位皇子的態度....」
朱鈺點了點頭,勉強笑了笑,道:「先生所說我也明白,其實從兵部之事上就可以看出端倪來,父皇放著京中可用官員而不用,特意急詔六皇弟回京,將兵部交與他管制,這便是對他格外信任的表現,如今又將經辦宴飲的事情交給他來辦....可見在父皇的心裡,對六皇弟的青睞已勝過我與三皇兄。」
古叔離道:「王爺既然知道,該早作對策才是....六皇子雖與王爺情如同胞兄弟,但是他如今風頭如此之勁,只怕再如此繼續下去,會成為除了睿王之外,王爺的另一個有力的對手。」
朱鈺無奈地苦笑了一下,道:「若是三皇兄,我倒可與他爭上一爭,若是六皇弟,父皇如果真的有意要將儲君之位傳給六皇弟,那便由得他吧,我不忍心與六皇弟因為權勢而兄弟離心,我實在是做不到....」
古叔離聽了,心裡卻有些著急,勸道:「王爺,你與六皇子兄弟情深,這自然不假,但是你手中有協理朝政之權,與三皇子相爭數年,一直處於上風,皇上沒有嫡子,三皇子論序雖為皇長子,但是他的母妃不及宮中元貴妃的身份尊貴,這個長子的名份也沒什麼多大的用處,再者說皇上一直是最為信任倚重王爺你的,怎麼如今事態還未全然明朗,王爺就要灰心放棄了呢?」
朱鈺道:「可是父皇如今的態度分明是.....」
「就算皇上起了些別的念頭,但那畢竟還只是些想法,」古叔離道,「六皇子雖然在邊關建有軍功,如今又接管了兵部,但是哪及王爺在朝堂之上籌謀數年,相比於王爺來說,六皇子於朝堂可謂是無甚根基,況且他的生母出身低微,更是不值一提,各處相比,始終還是王爺的勝算更多一些。」
朱鈺聽著古叔離所說,只是沉吟不語,過了片刻,才緩緩開口道:「拋開一切不談,就算是顧氏一族,必也是樂意見到六皇弟上位,他在朝堂上沒有什麼根基,更是沒有外家助力,可謂是孤家寡人一個,但是也正為如此,對於顧氏一族來說,他比我和三皇兄更好掌控,而一旦父皇再流路出對六皇弟更多一點的信任,只怕顧氏一族就要有所動作了。」
「那麼王爺就搶在他們之前動作,」古叔離笑了笑,「我倒是有一計,可說與王爺一聽,至於是否可行,還請王爺定奪。」
朱鈺笑了笑,道:「好,先生直說便是。」
古叔離想了想,道:「宮中顧皇后已將九皇子收為了嫡子,九皇子雖然年幼,顧氏一族必也對他抱以期望,大約是想推九皇子上位,今後好行挾天子以令諸候之事,將朝政大權握於己手,但是九皇子的年幼,對於顧氏一族來說,既是優勢也是劣勢,優勢自不必說了,劣勢便是他在諸皇子中最為年幼,乃是皇上膝下最小的皇子,上有三皇子與王爺你兩位協理朝政之權的皇子,下有手握兵部的新貴六皇子,就是五皇子雖然稟性文弱,但是也是個知書溫厚的謙謙君子,皇子們一個個按著年紀排下來,皇儲之位也排不到九皇子頭上去,九皇子要想成為儲君,所佔的唯一優勢便是嫡子的虛名,這對於王爺來說,該是不足為慮。但是眼下王爺要防備的不是九皇子,也不是三皇子,而是六皇子.....」
朱鈺聽到防備二字,再想起自己和六皇弟往日如何兄弟情深,心中頓時一陣作感,不禁皺了皺眉,低聲道:「我曾經以為我和六皇弟會一直心膽相照,無有藏私,想不到有一天也會算計彼此....」
古叔離道:「這也不能說是算計,王爺,你心中有宏圖大志,不該為兄弟之情所困縛,天家無親情,王爺,這句話想必你比我更明白。」
朱鈺點了點頭,笑了笑,淡淡道:「我自然明白,那麼請先生直言,要如何防備六皇弟?」
古叔離又道:「首先要離間顧氏一族與六皇子之間的關係,讓顧氏一族繼續保九皇子上位,而不是改了方向來與六皇子親近,只要他們不連成一線,對於王爺來說,就沒有什麼太大的威脅。所以我建議王爺去向皇上請命,封九皇子為王,若九皇子封王之後,身份更為尊貴,顧氏一族自會權衡,是該繼續推所謂的嫡子上位,欺他年幼,方便今後挾天子以令諸候,還是親近已經成年,且素來與他們無有往來的六皇子,如果我是顧氏一族的人,我必然會選擇繼續保九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