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第210章

古叔離所說的話,朱鈺在心裡掂量許久,還是不能贊同。

幾個皇兄弟里,他與三皇兄朱鑠已勢同水火,與五皇弟朱銘關係不過爾爾,七、九兩位皇弟更是生疏,也就一個六皇弟朱銳,與他自**好,情如同胞兄弟。

如今當今也要為了皇權儲位,而兄弟離心,走上陌路了嗎?

古叔離見朱鈺沉默不言,便知他心中所思所想,又為何所牽絆,猶豫不決。

但是眼下情勢已不容人再多感情用事。

古叔離又道:「王爺,你走到今日這一步實屬不易,睿王勢大,此消彼長,你若後退,那麼以聖心如今對六皇子的信任和寵眷,不說六皇子會取代你,只怕也會變成三足鼎立的情況....再者說,王爺雖然顧念兄弟之情,不願與六皇子相爭,那麼六皇子是否也是這樣想呢?雖說為人處事不該以惡意去揣度他人,但是面對皇權儲位,萬里江山,又有哪一個皇子能信誓旦旦地說自己不會動心?王爺,人心善變啊....」

朱鈺細細思量許久,終於有些被說動了。

「那麼....我就試試吧,但是一旦我提出要立九皇弟為王,六皇弟勢必會與我離心了,我....」朱鈺滿心傷感,頓了頓,才又道,「罷了,就依先生所說吧。」

古叔離這才放下心來,點點頭,道:「如此便好。」

一時無言,古叔離又想起一樁事來:「王爺,皇上賜婚的旨意既然已經下來了,雖說只是娶側妃,府里也該辦起來了....眼看就要過年,正月十六就要迎側妃進府,畢竟是賜婚,禮數上還是要周全的。」

他知道朱鈺不願意這樁賜婚,雖然旨意下來了,但是一直沒有放在心上。

朱鈺果然皺起了眉頭,不以為然地道:「罷了,這事先生與徐光商議著辦就是,按著禮數來就行,大小事宜都不必來問我,你們二人拿主意便是。」

古叔離早知道朱鈺會如此安排,自然不會推辭,領命退出去了。

*

臘月里,定王府各處的莊子上都送了年貨來,按理說,唐越兒是定王妃,一應事務都該由她主理,但是依她的性子,是半點家務之事也不會,況且還和朱鈺鬧著彆扭,是斷斷不肯去管定王府里的事情。

所以事情最後還是都落在了詹事徐光的手上,他不僅要忙著預備迎娶之事,還要忙著打理年下大小事宜,每天簡直忙得焦頭爛額,苦不堪言。

唐越兒空頂著個定王妃的名頭,每日里依舊逍遙自在。

轉眼就是除夕,宮裡的宴席定在了晚上。

下午朱鈺往曦園來,邀唐越兒一起去赴宴,卻被唐越兒拒了,說是身子不舒服,不去。

朱鈺無法,只能讓菱枝桂葉兩個丫鬟去勸她。

桂葉忙著替唐越兒整理入宮赴宴要穿的王妃禮服,菱枝則苦口婆心地勸著唐越兒。

「郡主,還是去吧,這是你嫁給王爺之後,第一次和王爺一起入宮赴除夕宮宴呢,聽說五皇子也會帶著王妃去,三皇子雖然沒有正妃,也會帶了側妃去,可是她們幾個身份哪有郡主你這般尊貴呢,郡主,你去吧,你要是不去,王爺臉上可掛不住,而且還不知道旁人會如何議論你呢,那些嘴壞的只怕還會說是你膽子小,怕見這樣重要的場合呢....」

唐越兒只是不聽,抱著小貓崽兒在懷裡逗著玩。

菱枝說得口都幹了,喝了半盞茶水來,接著勸:「郡主,你要是真的不去,那等過完年,王爺娶了楊姑娘,外頭的人就只知道定王府的側妃,不知道你這個正妃了。而且郡主,人貴自重,你要把自己當回事,立起來,不然自己都不在乎自己的身份,外頭的人又怎麼會把你放在眼裡呢?郡主,你可不想被人瞧不起吧?跟著王爺去赴除夕宮宴,可正是你擺正自己身份的機會啊,你一定要去。」

唐越兒漸漸被說動了。

想自己雖然不是真正的嘉陽郡主顧明茵,但是誰讓自己如今占著顧明茵的身子呢,其實有很多時候,她已經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誰了。

是顧明茵,也是她自己,不管是哪一個,似乎都是她。

早已區分不開了。

菱枝也看出自家郡主的心思有些鬆動了,趕緊趁熱打鐵:「入宮的禮服都備下了呢,郡主只要換上禮服,我再為郡主梳妝打扮一下就可以了,前頭書房王爺還等著呢。」

桂葉趕緊捧了禮服過來給唐越兒看。

既是入宮要穿的禮服,自然是裁製得十分精美細緻,富麗華貴,唐越兒看了一眼,心裡倒是很喜歡。

於是點了點頭,道:「好吧,那就去一趟吧,也不為別的,總不能讓別人以為我怕見人,在背後取笑我。」

說著,就放下了小貓崽,菱枝桂葉趕緊上來服侍唐越兒更衣梳妝,收拾妥當后,再送了她到前頭書房裡來,就在廊下退了下去。

朱鈺坐在書房裡等得正是坐立難安。

見了唐越兒進來,才笑了起來,上前要去拉唐越兒的手,口中道:「你來了。」

唐越兒將身子一扭,不理朱鈺。

朱鈺也不惱,仍舊笑道:「好了,天色也不早了,該入宮去了。」

二人一起出了書房,來到正門外,坐了馬車往宮裡去。

郭起依舊領著眾侍衛跟隨左右。

馬車裡燃著火盆,暖意如春,朱鈺身披銀白狐裘,唐越兒則系著一襲銀紅錦緞披風,靠在車廂里的角落。

朱鈺看了看她,只見她板著一張粉臉,因為上了妝,臉色格外好看,比起往日里更顯嬌憨可愛,又因為生氣,眉目間露出一點嬌嗔的神色,教人看了好不心生愛憐。

朱鈺就忍不住伸出手,要去拉唐越兒的手,口中說道:「冷不冷?」

唐越兒將手一甩,鼻間哼了一聲,悶悶地道:「不勞你關心,我不冷。」

朱鈺滿面笑容,又道:「怎麼了?還生氣呢?」

「生什麼氣?」唐越兒扭頭給了朱鈺一個白眼,「我跟你之間沒什麼氣可生的,是你想多了。」

朱鈺道:「凈說混話,你是不是在生氣,你自己不清楚么?臉都板成什麼樣子了,還不承認....」

唐越兒冷笑了一聲:「關你什麼事?說我板著臉,不愛看是不是?那你別看我就是,你不是要娶側妃了嗎?你定然是喜歡看她的,待她進了門,你就只管看她好了。」

朱鈺笑道:「誰說我不愛看?我愛看,你什麼樣子,我都愛看....」他又伸出手去,幾經唐越兒推拒,終於將她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手心裡,語氣愈發溫柔,「莫與我說這些置氣的話,她是父皇賜婚給我的,你也明白,我沒有辦法拒絕,但是我對她確實沒有半點心意,就算她進了門,我也不會多看她一眼....你若是為這個與我生氣,大可不必。」

唐越兒確實是為這個生氣,只是嘴上不肯承認罷了。

此時聽朱鈺這一番解釋,心裡不知不覺就好受了一些,瞥了朱鈺一眼,問他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朱鈺神色萬般鄭重地道:「當真,我決不會欺騙你。」

唐越兒點點頭,笑了笑,道:「行吧,暫且信你。」

朱鈺心裡懸了數日的大石終於落了地。

*

車馬來到宮裡時,天色已經擦黑。

除夕宮宴除了皇親國戚,還有些在京中頗有名望的世家貴族應邀前來赴宴。

闔宮燈火輝煌,車馬粼粼,朱鈺和唐越兒在宮門處下了馬車,行不多久,竟然遇上了一等天策將軍楊驥和其夫人子女。

其中自然是有楊映彤。

楊映彤大病初癒,形容清瘦,但是穿著妝扮得甚是華麗,頗有世家名媛的風範。

一見了唐越兒,楊夫人便先行了個禮,又拉著楊映彤行禮。

唐越兒不置一詞,只朝她二人點了點頭。

朱鈺站在一旁,一動不動,眼角都不向這邊看一下。

偏楊映彤不識趣,上趕著湊到朱鈺面前,做足了嬌弱姿態,盈盈屈膝一禮,柔聲道:「映彤....見過定王殿下。」

朱鈺只是出於禮數,頗冷淡地「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唐越兒站在一旁,看著這即將成為夫妻的二人,心裡莫名酸溜溜的,原本是不怎麼生氣了的,這會兒見這情景,又忍不住氣悶起來。

於是也不多說什麼,摔了袖子就先走了。

朱鈺與楊驥打了個照面,趕緊追著唐越兒去了。

楊映彤委屈極了,望著朱鈺遠去的背影,怔怔地落下淚珠兒來。

楊夫人忙拿了錦帕替女兒擦淚,又替她抱不平,憤憤然道:「別哭,有什麼可哭的?她再不情願,再與定王鬧脾氣又怎麼樣?你可是皇上賜婚的定王側妃,她能把你怎麼著?你在這裡哭,豈不是長她的勢,滅自己的志氣?」

楊映彤仍是哭:「母親難道沒看見么,定王殿下他....他根本就不搭理我,他眼裡只有定王妃,我就是嫁過去了又有什麼趣兒呀!」

楊夫人又是心疼,又是惱,不禁皺眉道:「你這孩子,這會兒又說這樣的話,當初可不是你自己非要執意嫁給定王的嗎?你父親為了你連兵權和官職都放棄了,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定王如今是不搭理你,可是定王府里不是也一樣在辦迎娶的一應事宜嗎?就看在你是賜婚的側妃,定王也不會在禮數上怠慢了你,放心吧,等你嫁過去了,一切都會好的。」

楊映彤總算得了些安慰,慢慢止了眼淚。

楊驥在一旁嘆氣,對自己的夫人道:「你也該教孩子一些有用的東西,要讓她學會如何寬厚待人,莫凈教她處處斤斤計較,那定王妃身份尊貴,又是正室,你讓孩子與她針鋒相對,能得什麼好?只怕孩子安靜老實些,反而能得定王幾分垂憐....定王協理朝政,什麼鬼蜮心思沒有見過?在他面前玩弄手段,只能適得其反。」

楊夫人偏不愛聽這些話,氣道:「你這是站著說話不知腰疼,自己的女兒不知心疼,倒一味的偏幫定王妃說話,咱們女兒哪裡不如她了?竟要嫁給定王做側妃,活生生做了個妾室,今後還要看著定王妃的臉色做人,仰人鼻息,我想一想就覺得憋屈。」

楊映彤一聽這話,又忍不住要哭了起來。

楊驥也動了氣,對楊夫人道:「你既覺得憋屈,又何必讓孩子嫁給定王?又何必求我去向皇上討賜婚?又何必三天兩頭往長秋宮跑,去說動元貴妃?你以為元貴妃同意讓定王迎娶咱們女兒為側妃是看重她嗎?還是看重咱們家?我告訴你,都不是,她就是不滿意定王妃是顧氏之女,故意要給定王納個側妃,好給定王妃和顧皇后添堵罷了!婦人短見,還真以為人心都像你想得那般淺薄,自己上了人家的當,還蒙在鼓裡全然不知呢。」

「即便如此,那又怎樣?」楊夫人聽了這話,心裡也忐忑起來,但是嘴上卻不肯認輸,「只要女兒能得償所願,不管上不上當,我都願意,再說了,嫁給定王做側妃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定王妃不是還沒有身孕嗎?只要女兒在她前頭生下孩子來,就能與她平起平坐了,論起身份來,也不差她什麼。」

楊驥冷笑了幾聲,甩袖而去,但聽他口中還道:「當真是婦人之見,愚不可及!」

楊映彤委屈巴巴地抹著眼淚。

楊夫人牽著她往宮裡走,一邊走一邊替她擦著眼淚,低聲安慰著。

好容易把楊映彤哄得不哭了,就遇上了睿王的側妃李氏,也來赴除夕宮宴。

遠遠的打了個照面,還沒走近,楊夫人就對自己的女兒道:「你瞧見沒有?睿王沒有正妃,膝下也只有李氏生的一個女兒,旁人待李氏不也是如同待睿王正妃一樣客氣?所以說,有時候是否正室並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孩子,是你把自己放在什麼位置上,還有在旁人眼中,你到底是什麼身份。」

楊映彤紅著眼睛,茫然道:「.....可是定王,他有正妃呀,而且嘉陽郡主顧明茵也活得好好兒的,並不像從前的睿王妃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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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女朱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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