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擦肩過
顧老二顧延川才坐下,桂葉捧上香茶來,喝了兩口,問著唐越兒腳上的傷處還疼不疼。
忽聽得外間一陣笑聲。
「我來瞧瞧郡主的傷可好些了么?」
一個三十多歲年紀的婦人,腳步輕快得一陣風兒似的,繞過了屏風進來。
唐越兒不禁撇了撇嘴。
這郡主顧明茵什麼都好,不僅家世好,那天她才醒過來的時候,失心瘋一般急吼吼地照了鏡子,發現顧明茵的模樣雖然和她全不相同,卻也生得一副好皮相。
是個眉目如畫的美人兒,而且年紀也小,只十五歲,將將及笄。
千般萬般好,卻只一樣不好。
就是沒個親娘。
眼前這婦人,妝飾華貴,姿容艷麗,正是顧延川的繼室,顧明茵的後母。
丫鬟們都稱她二夫人,偶爾也會悄悄的嘀咕...那個林氏。
唐越兒行走江湖,什麼魑魅魍魎沒有見過,這二夫人林氏,只消拿眼一打,就曉得是個歪心眼子頗多的婦人。
那一張臉,和變戲法兒似的,一板一笑間,收放自如。
著實虛偽得很。
所以唐越兒都不願意多看林氏一眼。
可是偏偏每天顧延川一來,林氏必也跟來獻殷勤,假意關懷,待顧延川一走,林氏再多待一刻,就跟要了命似的難受。
唐越兒不理睬林氏,顧延川微微皺眉,一旁丫鬟菱枝趕緊上來打圓場。
「回二夫人的話,郡主的腳傷倒還好,只要不亂動就不疼。」
想必這郡主從前對林氏就沒個什麼好臉色,是以林氏對唐越兒這般冷淡無禮的態度,竟很是習慣,什麼都沒說,自己笑著在顧延川身邊坐下了。
林氏卻又如何曉得,唐越兒根本就是懶得理會這顧府里的人和事,一心一意只想著等腳上的傷好了,但凡能挪得動步,她就要出去找自己的身體。
若是找到了,有辦法有讓自己的意識回到自己的身體里去,誰還和他們這些人在這裡糾纏下去呢!
顧延川見自己的女兒氣悶悶不想說話的樣子,便又寬慰關懷了一番,就和林氏前後腳地出去了。
這時已是中午,丫鬟們捧了午膳進來,伺候唐越兒吃飯。
就在軟榻邊上支一張朱漆圓桌,碟兒碗兒的都擺上。
唐越兒夠起身子瞄了一眼,還別說,這富貴人家的伙食就是不錯。
雞鴨魚肉,糕點小食,樣樣滋味十足,顏色式樣還做得精緻。
吃了這幾天,唐越兒覺得自己的嘴已經有些刁了,心裡不免有些擔憂。
來日行走江湖,少不得要風餐露宿,可還能再和從前一樣吃得下白麵餅子就涼水?
唐越兒夾起一塊火腿塞進了嘴裡。
滿口的濃郁鮮香,瞬間將她的擔憂化為無形。
腳還傷著呢,還是得多吃點兒好的,養足了精神和力氣,是死是活也要先找回自己的身體,然後再去殺了那個狗太監,一雪前恥...
她吃得香,風捲殘雲間,顧不得去在意一旁兩個丫鬟的表情。
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唐越兒心中好笑,看來這郡主顧明茵從前吃得可不多,大約是個嬌滴滴的小女子。
*
好歹在那金屋銀窩裡又憋了幾日,唐越兒自覺腳上的傷好些了,就鬧著要出門。
時間太久了,她一想起自己的身體還沒著沒落的,心裡就一陣一陣地發慌。
偏生顧延川不讓,還吩咐了大門上的家丁,不許給她備車,更不許她出門。
說是要等她腳傷完全好了,才能讓她來去自由。
氣得唐越兒連顧延川的面都不見了,那點鵲占鳩巢,趁機享受父愛的心思,自然也沒了。
又捱了幾日,唐越兒實在忍不得了,讓菱枝桂葉兩個丫鬟悄悄地扶了她去馬房。
富貴人家哪個不養幾匹馬,女眷們出門都要坐馬車哩!
到了馬房,自己選了匹馬,讓馬夫給套上馬鞍韁繩,受傷的左腳不敢使大力,就右腳踩馬蹬,輕飄飄躍上了馬,一夾馬腹,催著馬一陣煙兒似地就跑出府去了。
正好那馬房所在的院子里,開著個門,對著街市裡的巷道,為的就是方便馬車出入。
這一回倒是方便了唐越兒。
兩個丫鬟在後頭都看得傻眼了。
......郡主什麼時候學會了騎馬?!
*
其實左腳上的傷還沒有好透,雖是騎在馬上,盪動起來,還是會疼。
唐越兒心裡卻高興得很。
一路催著馬在街市裡疾馳,惹得街邊行人紛紛注目。
唐越兒哪會在意這些,向來自在洒脫慣了的...她是個江湖俠女,可不是什麼千金郡主!
奔到城門處,無意與迎面而來的一輛華蓋明錦朱輪馬車擦身而過。
那馬車旁有一男一女,年紀輕輕的模樣,也都騎在高頭駿馬上,緩緩跟隨在馬車左右。
唐越兒催著馬,一陣風似的奔出了城門。
那馬上的男子扭過頭去,看著唐越兒遠去的身影,皺起眉頭「咦」了一聲,「那騎馬出城的女子,怎的好似嘉陽郡主?」
這邊的女子笑了笑,瞥他一眼,「什麼好似——那可不就是嘉陽郡主么!」
男子愈發疑惑,「聽說那日她在宮裡摔傷了腳,難不成眼睛也摔壞了?咱們王爺這麼大一輛馬車,她竟沒看見?」
女子笑道:「眼睛看不見又如何騎馬呢?你究竟想說什麼?」
男子挑眉瞪眼地道:「既看見了,她又不是不認識咱們王爺的馬車...怎麼沒來和王爺打個招呼?這往日里哪一回見了咱們王爺不是厚著臉皮往上貼,那個黏糊勁兒,我看著都膩味...」
女子忍不住「噗嗤」一笑,「你這麼一說,確實有些反常了,不過我更奇怪那嘉陽郡主何時竟學會了騎馬,看她這般急匆匆地趕到城外去,也不知所為何事。」
男子直搖頭,「怪,真怪!」
忽然馬車裡傳出了一聲清咳。
一男一女的神色立刻端肅起來。
就聽那一聲清咳后,有低淳的男聲,緩緩道:「既有這份無用的閑心,不如想一想如何將自己的武藝再練得更精進些...似個婦人一般嚼舌,污了本王的耳朵。」
男子聽了,朝對面的女子吐了吐舌頭,作了個晦氣的鬼臉。
女子笑了笑,不理。
馬車裡恢復了安靜。
過了會兒,男子扭頭對著馬車裡笑道:「王爺,方才在金光寺里,您和那雲遊而來的沉機和尚在禪房裡清談了一盞茶的功夫,他可當真如民間所傳那般,是個佛法高深的神僧么?」
馬車裡清澈低醇的男音又再響起,語氣淡淡。
「不過是母妃一心向佛,仰慕他的聲名,才讓我親自去向他求一本在佛前供奉過的經書回來而已,至於他是否神僧.....干卿底事?」
男子不禁語塞,悻悻地再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