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自圓其說
第二天一早,卓亦疏和沈傾從便即離開了金梭島。
泛舟洱海之中,沈傾從對卓亦疏說道:「你知道孟家大小姐問了我什麼嗎?」
卓亦疏疑道:「問了什麼?」
昨天夜裡卓亦疏和白九君喝了一夜的酒,自然不知孟枝與沈傾從說了什麼。
沈傾從笑道:「孟家大小姐問我中原女子是不是三從四德,中原男子是不是只喜歡溫婉柔弱的女子。」
「她是想對白九君投其所好嗎?」卓亦疏笑道。
沈傾從點了點頭。
「那你是怎麼說的?」卓亦疏又問道。
沈傾從回道:「我與白九君又不熟悉,怎會知道他的喜好。」
二人離船上岸,昨日賣他們船的船夫見到兩人竟平安歸來,也是驚得舌橋不下,卓亦疏有沈傾從陪在身邊,自是心情大好,所以又將船還給了那人。
船夫眼見船又回到了自己手中,這一來一去自己白白賺了一大錠銀子,當下狠狠地掐了自己,卻是疼的齜牙咧嘴,這才知道果然不是夢中。
卓亦疏見此哈哈大笑,沈傾從也是忍俊不禁。
眼見如此,船夫卻是感到有些難為情,便即尷尬笑道:「我這鄉下人沒見過世面,第一次賺到這麼多錢。」
卓亦疏聽后笑聲更甚,只覺得這人有一說一,這種品質倒也頗為難得,便又賞給他一錠銀子。
然後卓亦疏與沈傾從攜手離去。
兩人往聖應峰而回,行出十餘里后,忽聽得前方傳來一陣疾馬快蹄聲,兩人抬頭看去,只見一人縱馬而來,直奔衝撞。
那人轉眼已至,卻見卓亦疏和沈傾從竟然不躲,當下怒喝道:「滾開。」
同時馬鞭揮來,直奔二人而來。
卓亦疏眉頭一皺,當即縱身而起,那人眼見卓亦疏施展輕功躍至空中,當下也是一驚,卓亦疏轉眼即至,伸手搭在這人肩頭,在他的驚慌喊叫之中手中發力,便在疾行的快馬之上將他提了起來,也不見卓亦疏如何用力,就又將這人扔到地上,只聽得『撲通』一聲,只把這人摔得頭暈眼花,感覺一摔之下,全身骨架都要散了。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那匹駿馬竟然不及反應,又跑出一陣方才覺得背上無人,駿馬欲停,但因慣性又奔向前方丈余方才停了下來。
適才騎馬的人被摔的鼻青臉腫,半天站不起身來,也不知是何人對自己下的手,但卓亦疏卻認得這人,當即冷笑道:「我當是誰,原來是哀牢山的匪首。」
沈傾從知道哀牢山十八寨的事,此時一聽這話便即來了興趣,開口問道:「這人是誰?」
「石門寨寨主常康。」卓亦疏說道:「當時就是他劫走了百里綺文。」
常康被摔在地上,緩了許久方才有了意識,便即開口怒喝道:「是誰敢管哀牢山十八寨的事。」
卓亦疏冷笑道:「現在還有哀牢山十八寨嗎?」
那日閣羅鳳率兵圍剿喬頂山,哀牢山十八寨與南詔官軍惡鬥,自然占不到絲毫便宜,十八寨之數必然已經不全,只是不知道還剩下幾個。
聽得卓亦疏所言,常康只覺得耳熟,便即勉強起身,回頭一看,卻見卓亦疏站在這裡,當即嚇得兩腿一軟,險些又倒在地上。
「常寨主急急忙忙的要去哪裡?」卓亦疏輕笑問道。
常康曾親眼見過卓亦疏出手,當真是狠辣無比,而且武功高強,自己絕非對手,今天落到他手裡恐是凶多吉少,念及於此,心中不免驚顫,聽得卓亦疏問話,自是不敢不答,便即跪倒地上不住磕頭,同時說道:「馬上顛簸,沒能看清是卓公子在此,還望公子高抬貴手。」
卓亦疏上前說道:「我是問你要去哪裡?」
卓亦疏說這話時滿臉輕笑,本只是輕浮之相,但在常康看在眼裡卻無異於催命閻羅,當下也不敢隱瞞,便即說道:「我是去赤文島找上主。」
「於誠節在赤文島?」卓亦疏疑道。
沈傾從說道:「赤文島屬於河蠻趙家。」
如此一說自是非常明了,河蠻趙家敢將於誠節留在赤文島上,此舉自是要反閣羅鳳。
卓亦疏上前一步,對常康輕笑道:「河蠻趙家把於誠節留在赤文島上,就不怕閣羅鳳怪罪嗎?」
這其中緣由關係重大,常康本是不敢與外人言說,但見卓亦疏滿目輕佻,知他在殺人時就是這般表情,當即嚇得亡魂皆冒,再也顧不上別的,趕忙開口回道:「河蠻趙家已與上主歃血為盟,將來上主登上王位,就會讓趙家為河蠻之首,並將太和城還給河蠻。」
太和城就是當今南詔的都城,南詔皇宮就在太和城內,卓亦疏也曾去過。
一旁的沈傾從說道:「太和城本是屬於河蠻,後來閣羅鳳引兵伐之,河蠻不敵,只得讓出太和城。」
實際上赤文島也是閣羅鳳用來安撫河蠻所以封賜的,但這是南詔秘聞,所以卓亦疏和沈傾從就不知曉了。
沈傾從又道:「我見你是從聖應峰方向來的,你去做什麼了?」
聽得這話,常康神色一變,支支吾吾的不肯回答,卓亦疏神色一寒,抬手一劍斬斷他兩根手指,登時血流如注,程康哀嚎一聲,登時疼的暈了過去。
卓亦疏輕笑一聲,上前點了他的穴道,常康吃痛,又從昏迷中醒轉過來。
這一昏一醒之間已是將常康的膽氣全部耗盡,此時急忙說道:「卓公子手下留情,我說,我全說。」
卓亦疏輕笑不語,冷冷的看著常康。
常康忍著劇痛說道:「上主派人去拉攏孔雀連城,但卻被拒絕,后又定下妙計,要陷害孔雀連城。」
常康說的簡明扼要,只想儘快說完方能逃離魔爪,可卓亦疏聽得不明不白,便即問道:「於誠節拉攏孔雀連城?」
常康答道:「閣羅鳳想要把孔雀連城當成是刺客交給吐蕃人,此舉必會讓孔雀連城寒心,上主便想藉此機會將孔雀連城拉攏過來,可卻被苦參和尚拒絕。」常康害怕卓亦疏聽不明白遷怒自己,所以趕忙又補充道:「苦參和尚是聶天成的親生兒子,原名聶召,他母親早年間得了重病,病發時卻正趕上別的地方鬧瘟疫,聶天成便趕去瘟疫之地施醫救人,自是解了瘟疫之災,但他趕回孔雀連城時,妻子早已重病不治而死去多時了,聶召見自己父親本有能力救母親但卻並未施手,所以心中怨恨,又因其母信奉佛祖,所以聶召便即出家為僧,法號苦參,其母葬於佛頂峰,聶召每年都會在其母忌日之時回到蒼山祭奠,其餘時候都是遊歷各處,並不在南詔境內,上主以其母親的陵墓做威脅,聶召只得到佛頂峰相見。」
卓亦疏聽后眉頭一皺,怒道:「用死去的親人做威脅,這個上主當真是豬狗不如。」
沈傾從也是眉頭緊皺,開口說道:「這個上主當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卓亦疏又想到此前見到於誠節時就曾聽他信心滿滿的說過孔雀連城很快就會站在他這邊了,如今看來他早有此意。
常康忙道:「是是是,公子教訓的是。」
卓亦疏又喝問道:「於誠節又是如何設計孔雀連城的?」
常康不敢有絲毫拖沓,聽得卓亦疏發問后趕忙說道:「上主知道我們曾將百里綺文劫到手中,後來仔細查探以後方知百里綺文是聶天成的師侄女。」
百里綺文之名還是卓亦疏說給哀牢山群匪的,卻不想於誠節得知以後竟還查探了她的身份。
只聽常康續道:「上主也知道白九君去烏蠻孟家的事,所以上主與百里綺文做了交易,百里綺文以聶天成師侄女的身份殺了吐蕃贊普,並說是閣羅鳳指使的,如此引起南詔和吐蕃的戰爭,從而實現上主的計劃。」
百里綺文畢竟年幼,她兀自擔心師兄白九君的安危,此前又聽雲瀟湘說過烏蠻孟家的厲害,更曾明言相告白九君定會有去無回,所以百里綺文越發擔心,這時上主找到了她,並承諾去烏蠻孟家救出白九君,百里綺文聽后自是喜出望外,對上主的要求也是全都應允。
卓亦疏皺著眉頭又問道:「於誠節既然想拉攏孔雀連城,又為何要陷害孔雀連城?」
常康答道:「自是因為拉攏不成,而且孔雀連城醫術精湛,赤德祖贊雖身受重傷,卻被聶天成從鬼門關拉了回來,上主曾言『既然孔雀連城不肯為我所用,那就將其一舉屠滅,總不能咱們殺一個他們救一個』。」
「孔雀連城既然全力施救,又怎會是刺殺吐蕃贊普的兇手,這樣豈不是自相矛盾嗎?」卓亦疏說道:「這話說出去恐怕無人會信吧。」
常康聽后卻是搖頭道:「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奉命行事,要去赤文島向上主回稟事情進展。」
眼見常康滿臉驚恐,自是不敢誆騙,已然將所有知道的事情全都盡數相告,卓亦疏輕笑一聲,又對他說道:「滾。」
短短一個字雖然不好聽,但常康聽后卻如蒙大赦,趕忙奔走逃命。
待常康走遠以後,沈傾從開口道:「你還記得冉姐姐曾說的話嗎?」
卓亦疏疑道:「什麼話?」
「冉姐姐說吐蕃贊普身邊有一個重臣也要殺他。」沈傾從說道:「所以只要赤德祖贊死在孔雀連城之中,這個重臣就會自圓其說,將刺殺之事盡數推給閣羅鳳和孔雀連城,至於孔雀連城曾全力施救吐蕃贊普之事也會被人為抹殺。」
卓亦疏穎悟絕倫,聽得此話當即恍然,開口道:「吐蕃中有人覬覦皇位,於誠節也窺伺南詔王位,所以這雙方只在乎結果,只要能使南詔和吐蕃開戰即可,其中過程自是可以自說自話。」
沈傾從點了點頭。
卓亦疏暗道一聲果然好算計,思忖一陣后說道:「咱們得趕緊去聖應峰,要是百里綺文刺殺得手,難免不會連累到雲瀟湘他們。」
吐蕃贊普若在聖應峰遇襲身亡,那聖應峰上的所有人都難逃干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