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結局章

王雪輕輕摟著他，沙發比較小，徐睿個子大要佔大半邊，王雪委委屈屈縮在角落裡，倒是很想去卧室自己的床上休息，只是微微一動，懷裡的人就開始作天作地，他睡夢中眉毛只微微一皺，王雪就知道下一步他要幹什麼，肯定不是犯胃疼就是要犯哮喘。

她這一夜都沒有睡著。但徐睿倒是睡的很好。

第二天他醒過來的時候，眉目間青影消散，喪意和委屈都沒有了，好像根本沒有在昨天崩潰一樣，又成了那個如珠似玉的漂亮少年。

王雪就喜歡他這個樣子，所以一晚上的憋屈也隨著他清澈的眸光一樣隨流雲飛走。

看他醒了，伸手摸他耳垂，這估計是他全身上下唯一有肉的地方了，果然觸手溫軟，像摸一團白白小小的棉花糖。

應該摸得他甚癢，但他卻沒有動，任她摸。

王雪摸的開心，最後還上嘴舔了舔，果然和摸起來一樣，雖然沒什麼味道，但絲絲沁涼，味道也不差。

徐睿抖了一下，臉頰紅透了，整個人都變成了一塊暖和的石頭。他倒是想退一退，但一退王雪反倒湊的更近。

於是他又通紅著臉頰，小聲抱怨：「小雪，別這樣。」

王雪用亮晶晶的目光瞪他一下：「累了我一晚上，連親一下都不行？」

她乾脆動手拉了下他的浴袍，露出了他的胸口大塊青紫的皮膚，肉眼可見有好幾塊青紫頗為嚴重，都形成撕裂的破口，她想上手摸一下，卻怕弄疼他，於是又生氣道：「拍戲就拍戲，幹嘛拚命？你別忘了你的命….」

「我沒忘記我的命是拿你的命換回來的。我會珍惜我的命。但是受點傷不要緊的。」

她看著他瑩亮的眸光，如黑夜中的燭火，海浪中的燈塔。好久才怔怔道：「你喜歡演戲嗎？」

如果他真的有什麼喜歡的事情，那王雪還是會挺為他感到高興的。因為喜歡一樣事情對他們這樣的人來說真的太難太難了，如果有，必須好好抓住。

只徐睿好像沒明白她心中的百轉千回，只淡淡說：「談不上喜歡，但我賺了一筆錢，想著能給小雪就好了。」

他撈起自己一旁的衣服，從口袋裡變魔術一樣掏出一沓卡來遞給王雪，這沓卡也用防水的袋子細心的收好了。

「密碼是你的生日。還有一部戲的片酬沒到，我改天轉給你，這樣就應該剛剛好了。」

「剛剛好什麼？」

「剛剛好夠維持你以前的生活，衣食無憂，快快樂樂。過一輩子。」

王雪看著他手中的一沓卡，卻像看到什麼燙手的東西，也不接。

於是徐睿認真拉過王雪的手，想要把這沓卡塞在她手裡。

但王雪一下子就甩開了他的手，連帶著甩開了這沓卡。

「啪」的一聲，萬籟俱寂。

看徐睿受傷的眼神，王雪卻坐的離他遠些了：「你當我是什麼了？幹嘛把賺的錢給我？你覺得你欠我的嗎？你覺得我自己不夠養活我自己所以需要你的施捨嗎？」

「你未免太看不起我了。徐睿，你記清楚，你沒有欠我什麼，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如果你非要給我這筆錢，那麼我只能理解為你把我們之間發生的所有事情當做一場交易了。」

「我從沒當你是籠中鳥，你喜歡拍戲就去拍，想當模特就去當，雖然你知道你會很辛苦，但是你自己走的路，我不攔你。但你也別當我是掌中雀，別給我錢，別想操縱我，你知道，你拿錢給我，事情就變味了。」

徐睿的心裡纏著一團亂麻，他不知道小雪原來會這麼想，也不知道努力賺到的這筆錢原來在王雪心裡，並不是驚喜，而是束縛。

但是他什麼都沒有，這是唯一自己能給她的東西。每一分都是乾淨的，每一分都是靠著自己的努力掙到的。他不知道除了這些自己還有什麼能給她的了。

所以他有點惶恐的垂了頭：「這裡每一分錢都是我努力賺的，小雪，你可以收下的。我給你不是因為覺得我們之間的關係是一筆交易，或者因為想要報答你。不是，只是因為我覺得你值得，更是因為這是我有的最好的東西了。」

聽他好好說話，王雪心頭卻莫名其妙又聚攏了一團火：「什麼叫你有的最好的東西！」

晨光亮處，徐睿臉色慘白，但糟糕的面色卻絲毫遮掩不了他的美麗，無論是現下的纖弱、還是過去的強壯，無論是曾經的明澈，還是如今的暗沉。他在王雪心中都是美的驚人的。

因為美的驚心動魄，也會讓王雪覺得他脆弱的無比倫比。

知道他根本就聽不明白，王雪卻不忍心看他這麼患得患失了。

所以她又上前抱了他，小心避開他的傷處，在他耳畔輕輕說：「你有的最好的東西絕對不是別的，你有的最好的東西是你自己。對我來說，最好最重要的也永遠只有你這一個人。不是別的。」

徐睿臉龐又變得通紅，只是看著眼前的王雪，像看著一團躍動的火焰，他從來被這團火焰吸引，因這團火焰感到暖意，但他也總覺得患得患失，覺得自己孱弱骯髒，怕污了這團火，滅了這陣光。越是心心念念，反倒越加不敢靠近。

他的靈魂早已破碎，他的肉體本應已經腐爛在泥土裡。他死去復又歸來，每天都能聞到自己身上的腐爛氣息。

他咬著唇，慢慢說：「小雪，你聞不到嗎？」

「聞得到什麼？」

「什麼東西爛掉的味道。小雪，我已經爛透了，從身體到心。我每天睡不著，因為我每天晚上都感受到我自己在腐爛。我現下看著完好，但是我內里已經是具枯骨了。」

「所以小雪，收了我的錢，不要愛我。我不值得你愛。去找和你一樣既健康，又美麗的男人吧。你值得更好的男人。」

王雪看著他，有點茫然，但她很快明白過來，偏頭問他：「你覺得自己哪裡爛了？告訴我。」

徐睿默不作聲，也不抬頭，只伸手慢慢指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幾處。

但換回來的不是厭棄和離開。

一處他覺得自己完全腐爛的傷口只會換來一個輕柔的吻。

他動也不敢動。但是眼睛卻覺得特別模糊。

王雪親了他的胸口，又過來親他：「我親過了，每處都好好的，你還活的好好的呢。」

她吻掉了他好幾顆眼淚，覺得嘴巴里又苦又咸，一點沒有他其他地方好親，就不滿的拍他腦袋：「好了，別哭了！也把你的那些卡收起來，我不要那些東西，我要你這個人就行了。」

知道了他心裡的絕望和自我厭棄，王雪也不拿之前那種輕佻的態度來面對他了，真正像對一個小朋友一樣待他。

只她心裡還是有點不滿，因為明明徐睿口不由心，那天病成這樣還非攔著自己去約會，隔不了幾天淋了好一會的雨也要約會的自己看著堵心。

還說什麼讓自己去找別的男人！切！死鴨子嘴硬!

所以她還是有點不滿的說：「你說要我找別的男人，你見過上次那個小帥哥了，你覺得他怎麼樣？」

徐睿又撇了撇嘴：「不怎麼樣，他配不上你。你別見他了，我覺得他不好。」

還生怕王雪真的聽不明白，他還添油加醋：「他貓毛過敏，他不會喜歡小雪的寵物的。小雪你喜歡養小動物，所以你們是不會幸福的。」

——這個背景調查很豐富啊。

王雪心裡不爽，但面上不顯，依然說：「哦，是嗎，那你心中有中意的人選嗎？」

徐睿眼眸動搖，他偏了頭，慢慢說：「有一兩個吧，等我再看一段時間，如果他們能過關的話，自然會把小雪介紹給他們。」

「過什麼關？」

「比我長得好看，比我有錢，比小雪你聰明學歷好，反正，什麼都要好才行。」

王雪扯出一縷笑，她慢慢說：「我覺得已經可以了，你不是說我覺得行就行的嗎？把你手頭那一兩個人的聯繫方式給我。我現在考察一下，行的話現在就把關係定了，省的夜長夢多。」

他還真低頭掏了手機拿了兩個聯繫方式給她。

他敢給，王雪就敢現場給他表演什麼叫紅杏出牆。

「喂你好，我是徐睿的朋友王雪，他說要給我介紹對象。恩對，你方便談戀愛嗎？要不我們儘快把關係定了？」

王雪根本就沒有撥出那個電話，就對著漆黑的手機屏幕一通瞎扯，用餘光偷偷看徐睿，果然看他完全當真，臉色越來越慘白，額頭上滲出一層汗，眼睛里全是傷心。

既然還知道傷心，幹嘛要推開自己？

既然明知道他是如此珍貴，是王雪捧在心尖尖里的存在，是王雪跨越時空夢境用刀劍用命換回來的最珍貴的寶物，為什麼要如此看輕自己，為什麼非要把自己丟在泥巴里？

到底是蠢還是壞，你覺得你自己是一團腐爛的爛泥，一個會動的屍體，那把你從死亡之中帶回，把你從爛泥之中舉起的我，我又是什麼？

王雪也不裝了，她直接扔了自己的手機到沙發上，然後雙手抱著他，生怕兩人之間還會有誤會和傷害，生怕這層傷害又會破裂兩人之間來之不易的靜謐，實話傷人，但是實話還是必須要說，所以她要選這種最少傷害的方式。

牢牢抱著他，然後好好說真話。

「徐睿。我知道你實在智商有限，換言之就是會很蠢。所以你真的不太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好好解釋給你聽。第一件事，也就是你好像一直沒有想明白想清楚的事情是：我，王雪，我喜歡你，並且我只喜歡你。對我來說，你是唯一的不可代替的。正因為我這麼喜歡你，你對我是這麼珍貴且不可代替，所以有了第二件事：我會去另外一個世界把你找回來。這個事情我選了，我做了，我成功帶回你了。過程很難，但結果對我來說是好的。你能回來我很高興，我沒有一刻因為付出太多而感到後悔。因為換回你了。第三件事就是：你做錯了的那件事，你會用死亡來報復所有人。開始我不明白，我氣的不行，我恨不得把你揍好幾頓，但是現在我想明白了。沒有一個人不會做錯事，我們都會做錯事，但幸運的是我們還有彌補的機會啊。」

「小睿，覺得抱歉了，覺得難過了，覺得自己噁心了，覺得自己髒的不行了，不要緊的。我們還有彌補的機會，你要做的事情不是要把我從自己身前推開，而是緊緊抱住我。」

「因為你覺得自己髒的不行，覺得自己已經腐爛。但是我…我啊，一直覺得你是我心頭白月光，是我眼中最珍貴的珍寶。你把自己看的這麼低，那你把這樣珍視你的我看作什麼呢？」

「不要討厭自己，因為你是我最喜歡的人。我也不允許任何人看低你，連你自己都不可以。」

她看著嬌花徐睿又默默掉眼淚，然後發現矯情的自己也一直在掉眼淚。

他喃喃想說話：「小雪...我...」

王雪看他表情就知道他說不了很么好話。只是兩個人還擁有地久天長，病可以慢慢治好，心裡的傷口也會慢慢痊癒。只要他們等得了。

於是她用食指擱在他唇瓣：「別說話，抱著我就行了。」

徐睿到底還是伸出了手，牢牢圈住她。

十七年又五年，失而復得，到底珍而重之。

一旦兩個人抱住，就再也不會分開了。

她終於還是用一句話總結陳詞：「我只要你，不要別的。」

徐睿雖然覺得自己還是髒的不行，但也努力親了親她圓潤的臉頰。

他慢慢明白，也努力表達自己的心：「我也只要你，不要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