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吾皇萬歲
「杜綿,壞事做多了你就不怕遭報應嗎?」一男人倒地吐血,凌亂頭髮稍顯狼狽,卻不損絲毫正氣。他痛心疾首地說著,「妄居尊位,不加約束,昔日聖教已成魔教,更成武林大患,停手吧。」
「話太多了,吵得我耳朵疼。」打不過就說打不過嘛,虛偽的小蟲子,我搶的幫派那麼容易打豈不是顯得很沒面子?
對面站著的年輕男子回道,又提劍刺入倒地男人的脖子。
「真漂亮啊!」
看著鮮血順著利刃留下,被刺男人瞪大了眼睛,年輕男子說道:「若有報應,那就來好了。」他無趣的打了個哈欠。
離去,一襲紅衣翻飛。
杜綿來自魂界,還是難得的無垢靈魂。魂界的靈魂沒有前生,沒有來世,卻可以通過替往生之人完成夙願得到魂絲,以此來延長生命,就像將人的一生延長,穿過死亡節點,直到魂界生命的消逝。不過魂絲駁雜,魂界的靈魂最後都成了沒有理智的魂獸,歸宿是進了那冥河,化作一滴水,自魂界永恆高山起,最終流向地府。
都說無垢靈魂最是乾淨純潔,即便染了充滿執念的魂絲,也會通過自己靈魂的真善美來逐漸凈化慾望。然而,杜綿卻是個爛了心腸的。
這方世界里,杜綿搶了個教主噹噹,盡情享樂,作天作地近百年,禍禍了一方武林,就是朝廷也不敢掠其鋒芒。
壽終正寢時,還想著下次怎麼玩。
是的,玩。
杜綿才不信報應了,那個狗賤人還好好活著,自己怎麼會遭報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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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來聞著空氣中龍延香的味道格外好聞,躺著硬床,枕著溫熱的硬枕,是玉枕。手上摸著絲綢料子,手指也細膩嫩滑,這該是極富貴人家裡嬌養出來的!
平望去,看著像是金絲龍紋被面,再上頭是複雜的床帳:十二團龍映著日月星辰,祥雲霧繞,四周各種異獸,再拱著的是「如意頭」和蝙蝠紋。
這是——皇家?
杜綿思緒浸入靈魂深處接受信息。
兒皇帝杜綿是先帝三子,既沒有帝王寵愛,也沒有高貴生母和顯赫外家。由著政黨爭權奪利,上頭兩個哥哥打生打死。
在朝,大皇子有文臣之首的太傅外公,二皇子有掌軍的將軍舅舅。在野,大皇子有長子名頭的仕林聲望,二皇子有替父試藥的美名遠揚。
朝野上豺狼虎豹,虎視眈眈,獨得恩寵的皇貴妃、封地富饒的忠順王跟著攪和,伺機而動。
兩個皇子政治上你來我往分不出勝負,往刺殺陰招上奔。
大皇子發現中毒已深時,已無藥可救,快死了不甘心,就設局坑了二皇子,他臨時起意——逼宮!
二皇子就想他肯定沒中毒,不然逼宮是能做皇帝還是能升仙?得了消息組織人手進宮「救駕」。等著父皇受傷,救駕來遲,好順利繼承大統。
可大皇子恰恰是沖著二皇子來的,偷襲個正著!
兄弟相殘,皇帝緊跟著一命嗚呼。臨死,把皇位穿給三子杜綿。太傅教唆大皇子謀逆,誅三族,威遠將軍查處不嚴,去職歸家。皇叔忠順王輔政,皇貴妃晉太后,照料三皇子至成年。
威遠將軍不是將軍了,可軍營聯繫不容易斷。忠順王是個志大才疏的蠢貨,占著皇室便利和先帝遺言和太后、威遠將軍打個平手。
三方平衡,兒皇帝杜綿就還活著。杜綿短短的一輩子都夾在中間,是個窩囊的兒皇帝。
他想搞個大的,然而失敗了。一時國土分裂,烽煙四起。
兒皇帝杜綿嚇壞了,他沒想搞成這個樣子,怎麼奮起一把還越弄越壞呢?
原主深深執念召喚了杜綿。他想拜託掣肘,做個聖君。
嘖,做個暴君昏君的不好嗎?那麼有理想做什麼?是嫌美食御宴不好吃?還是只手握權柄不夠利索?
不過聖君就聖君吧,杜綿可是有職業道德的人,為了魂絲,他一定會很「聖君」的。
杜綿起身,起身叫人,「來人。」
「皇上起了。」一穿太監總管服的大太監說到。
「唔。」杜綿含糊出聲,硬床玉枕睡得不習慣,不如之前當教主時高床軟枕來的舒服。
武林人士耳聰目明,也不用杜綿出聲就能聽見起身的聲音,識眼色的丫頭就會蹲地,叫教主大人把精貴的腳擱膝上穿鞋。態度恭敬,畢竟誰也不知道那白玉似的腳會不會踹向心頭,成了殺人利器。
杜綿喜怒無常,又好殺,外號叫做「羅剎」,明明是靈界的靈魂,偏被取了地府的鬼名字當外號,可不就是那群怕他的小蟲子取的。
「皇上,奴才給您更衣。」大太監孔尚恩說道,打斷了杜綿的回憶。
嘖,瞧瞧,這般聒噪。可惜這個小奴才還不能殺掉,原主那個小可憐可沒有幾個人用呢。杜綿看著孔尚恩心裡頗為可惜的搖頭。
大太監孔尚恩給皇帝更衣,忽覺怪異,瞟了眼自覺展臂伸手的杜綿,感覺皇帝有些不同,似格外有氣勢,眉頭也添了些戾氣。
我竟沒發現皇上何時這個模樣,難道以前都裝作軟弱樣子降低那三方警惕?
是,肯定是這樣。不然皇上能當上皇上?宮牆深深,皇家果然沒一個簡單的,「軟弱」的皇帝,「魯直」的忠順王爺、「慈和」的太后……
孔尚恩這般想著,驚出一聲冷汗,動作更小心了:仔細給皇上展了衣衿,退了兩步,低頭不敢見聖顏。
這是……怕我?杜綿想著,我果然有王霸之氣,隨即放棄了把這太監先打幾板子的想法,吩咐道:「拿鏡子來。」
「是。」孔尚恩躬身退了幾步,譴了兩個小太監,抬來六尺高的銅鏡,鏡面磨的光滑透亮。至於要皇帝移步,孔尚恩見過杜綿後半沒有別的想法。
鏡子里少年俊美,杏眼清亮又無辜,看著弱了吧唧的。眉頭難掩鬱氣,因著換了杜綿的芯子,又多了幾分戾氣。像滿臉寫著「朕不高興」的小喵子,又凶又軟。
杜綿挑了下眉,微抬了抬頭,鏡子里少年瞬間意義飛揚,不錯,這才該是我的樣子。
「傳膳。」
來人提著個花梨木膳盒,中間五層屜,取出花梨木鑲銀各式碗碟五樣:白煮肉、燒鴨絲、燉豆腐、松仁餅、和隨送香米飯。
這是皇帝的早餐?
「太后可在用膳?」
「太后憂心國事,寢食難安,膳房時時備著。今下皇上挂念,太后甚慰,心稍安,也養著身子,許是在的。」
皇上挂念,太后心安?
呵。
杜綿翻譯是:太后想掌權想的吃不下飯,要做飯的一天24小時待命,最近有毛病,開始養生按點吃飯了,現在可能正好在吃早餐。可能二字也可以劃掉,這太監謹慎,原主這個地步也沒絲毫靠向其他人的跡象,當然也沒想不開死忠原主。所以,沒十分把握的事不會說。
「去見見太后。」話多的小奴才,和以前那些小蟲子一個樣,杜綿又不喜歡了,他邁步跨了門檻,率先走出。
「皇上,皇上。」孔尚恩在後頭喊著,趕著跟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