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我是躺在你身邊的
惡奴背主害人一事在京都又傳了三日,才漸漸平息了下來。
惡奴指的自然就是梅英,畢竟出自信國公府,所以宮無眠身為堂堂的信國公的父親特意讓她與阿娘出面,日日皆去慰問下蒼夫人,畢竟阿娘與蒼夫人是閨蜜,自然更好說話。
蒼夫人也不是胡攪蠻纏的人,其中的彎彎曲曲心裡明鏡似的,加之宮無眠的法子,毒解了不說,往常行醫落下舊疾的身子竟一日好過一日,似有脫胎換骨之意,連帶著自然對宮府沒什麼怨恨。
所以,宮蒼兩家經過這一事,關係更勝從前。
快近晌午,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宮無眠將廚房送過來的吃食用銀針查驗了一番,才放心的和阿娘前往蒼府,她絕不容許在這期間出什麼差錯,釀成不可挽回的後果。
雨下的不大,一行四人剛出府門也就轉了個彎,卻突然來了一股南風。
寧嬤嬤急匆匆的招呼:「把傘撐好,不要淋了姨娘和小姐。」
一旁的小丫鬟費了吃奶的力氣給宮無眠撐傘:「小姐別怕,風停下來就好了。」
宮無眠站在原地沒有說話,靜靜的看著小丫鬟在風雨中東倒西歪的身子,眼瞅著就要被雨淋濕半個身子也渾然不在意。
寧嬤嬤仔細著小虞氏,一時也沒有注意到她這邊。
許是沒站穩,小丫鬟單薄的身子一個趔趄,一腳踩在了宮無眠的腳背上。
如遭碾壓!
她出於本能,用力後退將腳抽出來,重心一個不穩。
這時,一個黑影在眼前略過,宮無眠只來得及聞到一股腐屍味便沒了知覺。
四個人齊刷刷倒在了地上。
黑衣人乾脆利落的上前將宮無眠扛起,緊盯前方:「何人?」
只見轉角處又走出來一個蒙面的黑衣人,目光清冷:「不是自己人。」
頭一個黑衣人神情一緊,剛要上前,蒙面的黑衣人卻十分敏捷的閃到了一側:「我的目標是她!」
說著他指了指倒在地上的小虞氏。
頭一個黑衣人點了點頭,運起輕功走了,免得節外生枝。
一直到晚飯過後,蘭苑的奴婢覺出不對勁,宮瑾之親自趕往蒼府,兩家一對口徑,這才大吃一驚,二小姐與二姨娘連帶兩個奴婢都失蹤了。
宮府與蒼府齊力找人,就連攝政王府也驚動了,卻仍舊一夜未果。
「鏘鏘——」
一聲長鳴震耳欲聾。
原本熟睡的百姓被驚醒,紛紛跑出屋子,望著天上的紅光繞城。
「火鳳凰!」人群中有人激動的大喊,撲通一聲,所有人跪倒在地,口中振振有詞,虔誠大喊:「鳳凰臨世,天佑我朝,天佑我朝……」
而就在眾人低頭叩首的一剎那,一道白光猛然砸向了西南方向,穿過厚厚的石體,在一具少女的身上炸開,同時引燃了倒在一旁的燈盞。
原本一動不動的少女,先是動了動手指,又動了動眼皮,這才慢慢轉醒。
宮無眠只覺得頭疼欲裂,她扶著腦袋好不容易坐起來,雙眸一睜,一地的毒蟲對著她虎視眈眈,即便前世與毒蟲接觸繁多,可也還是讓她嚇了一跳。
眼看著毒蟲就要爬過來,宮無眠下意識的摸向手腕,似鬆了口氣。
手腕上的血寶呲溜一下滑到了地上,生生將毒蟲逼退。
虞容音!
宮無眠隨即憤恨的站起身。
「嘶——」她倒吸一口涼氣,五臟六腑疼的讓她不自覺捂上腹部,弓著身子,小臉更是皺成一團。
她被人劫到此處,還被慣了毒藥!
通過剛剛動作的反應,這毒藥倒不至於喪命,卻是能讓她日漸形同槁木,生不如死,她回想了下這幾日發生的事,明白這想害她的人怕是在暗中觀察蓄謀了已久。
而這個人絕對不是虞容音。
因為虞容音自己清楚得很,現在還不易露出殘害庶女的馬腳。
宮無眠眉心一動,整個青夙都流傳著信國公府的美名,多是什麼國公爺平易近人,正直無私,還有譬如什麼母慈子孝,家宅祥和……
可誰又能想到堂堂的信國公府竟容不下一個處處隱忍的姨娘和一個庶女,倘若此番她沒有重生歸來,當真是被很多表面良善的人蒙了雙眼。
一想到阿娘,宮無眠的心一緊,那人只劫了她一人,那阿娘呢?不知可否安然回到了府中?
現在當務之急的是,還是要先離開此地,以免阿娘遭人迫害,她趕緊在身上找了幾處穴位,分別按了按,暫時止住了五臟六腑的疼痛,拿起一旁的燈盞頭也不回的朝外面走。
可才走了沒幾步,一個巨大的陰影兜頭蓋下,宮無眠瞬間抬頭,燈盞一照,赫然竟發現是一株極品雪蓮。
她嘴角揚起一抹笑意,真是天不亡人,有了這極品雪蓮,她五臟六腑的傷能迅速好轉不說,這被毒藥侵蝕過的身子也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恢復。
「別動。」突然一旁的石頭後面傳來一聲呵斥,宮無眠大驚失色,猛然提燈尋聲望去,心裡第一個想到的是那個受人指使劫她的人回來了,快速盤算著該如何逃離魔掌。
不曾想,是一個身受重傷的男人,而且他的身後是一條肉眼可見長長的血路,不難猜出是從外面艱難的爬進來的,不管是敵是友,這份求生的毅力就讓宮無眠生出敬佩。
與男人四目相對的那一瞬間,宮無眠卻愣住了。
一身蛟龍金黃錦袍破敗不堪,束髮凌亂,唯有那張臉俊的不像話,亂髮之下竟有種陰柔之美,一雙眼睛更是緊鎖著她,目露寒光。
竟然是前世封后諸國獻禮時有幸見過一面的朱轅國的太子——轅扶瀛!
朱轅國是青夙南邊比鄰之國,立於海之上,其國之主樂善好施,與諸國關係良好,又因朱轅國地理位置特殊,易守難攻,諸國無人開例攻擊。
朱轅國國主膝下兒子眾多,所以早早立下了太子,避免出現兄弟殘殺之局,坊間傳聞這位被早早立為太子的小殿下德行有失,令朱轅國國主幾度蒙羞。
但當她坐在皇后之位與夙焱一起接受他的獻禮之時,她卻發現坊間傳言實在不可信,轅扶瀛並沒有因為自己太子這個身份成了養尊處優的性子,相反,言行得當,十分善於察言觀色,無可挑刺。
可如今再次相見,他竟被逼到了如此境地,看來朱轅國的天要變了。
「雪蓮,是我的!」轅扶瀛簡潔有力的開口,語氣冰冷,即便傷成這樣,還是掩蓋不住身上自然而然的皇家之威。
宮無眠卻不高興了,什麼就是他的,誰先拿到才算誰的!
她將燈盞放穩在地,一個箭步上前,將雪蓮連根拔起:「自己不能拿到手,卻還不讓別人動,你莫不是太霸道了些。」
「你找死!」被人戳破境況,轅扶瀛雙目猩紅,恨不得掐死眼前這個這女人。
宮無眠卻有意無意的朝他身上看了一眼,恍然大悟:「昂,原來是被廢了筋脈,難怪你寧願守著雪蓮威脅別人也不肯自己先拿。」
轅扶瀛眸光一沉,宮無眠還沒反應過來,便被他撲倒在地,兩個人在地上滾了好幾滾,脖子被一條手臂壓的死死的,又聽見他厲聲道:「雪蓮給我,否則我便要了你的命。」
宮無眠卻嗤笑一聲,面上毫無懼色:「威脅我?狗急了跳牆,兔子急了還咬人,你如今腳不能抬,手不能伸,你若敢殺我,我不介意拼盡全力喊一嗓子,我死了不要緊,引來一些鼻子靈敏的阿貓阿狗,那太子殿下,您的處境可就危險了。」
轅扶瀛的手臂明顯一松,蹙著眉道:「你……知道我?」
宮無眠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鬆開,而後扶著他靠在一塊石頭上坐起來,毫不迴避:「自然知道,只是我沒想到深藏不露的你也會落得如此下場。」
轅扶瀛聞言也沒有驚訝她對他的評價,而是冷哼一聲:「只要我活著回去,今日之仇定要他們血債血償。」
宮無眠一臉讚賞的點頭:「有志氣!」
「不過,以你現在的狀況,即便這雪蓮我雙手奉上,與你而言也是白白糟踐。」說著拎起他一隻手臂,便見手無力的垂下,頂著他殺人的目光,她又不緊不慢繼續道:「說起來,我認識一位神醫,倒是會接筋脈,可惜他神龍見首不見尾。」
轅扶瀛雙目驟然一亮,不敢置信:「此話當真?」
「自然為真,不過,此時我也是自身難保,我們各安天命吧。」說完,她指了指石頭後面越聚越多的五毒蟲,善意提醒道:「你這種半死不活的人對五毒蟲有著致命的誘惑,用不了多久,即便你的屬下趕來也只能看到一地白骨,你……保重吧。」
轅扶瀛回頭一看,神色凝重,他即便筋脈被廢也逃出了那些想要他死的人之手,如今這些小小的毒蟲就想要他的命,不可能,他決不能死在這裡。
眼見著宮無眠離去,一條通身血紅的蛇竟為她開路,前方的毒蟲紛紛避讓,他心中一驚,破口而出:「等等!」
宮無眠站住,背著轅扶瀛眉目輕笑,一副得逞的神色,不想卻聽他道:「你可知,在你昏迷之時,我是躺在你身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