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天苑艦隊
鄭冬的第一反應是撤退，但此刻無論他向哪裡飛行，都有極大可能被巴納德的數百門戰爭機器擊中。
鄭冬回身看了眼太陽前方突然出現的蟲洞，蟲洞漆黑無比，其邊緣扭曲了太陽的光，使其出現透鏡一樣的美麗景色，光芒聚集在一點，像璀璨的珍珠。
「拼了！」鄭冬狠下心，猛地提速，向外衝去。
同一時間，水星軌道的戰爭機器發射出上百道數千米粗大的白色光柱，撕裂虛空，以光速接近了太陽前方的蟲洞。
此時，蟲洞內部，一道道巨大的影子剛好隱隱約約地顯現。
影子呈流水型，像是戰艦，尾部有寬大的側翼，其身影在蟲洞中愈加清晰。
白色光柱逐漸接近。
鄭冬沒有注意到身後蟲洞內的異象，一聲低吼，周身六道黑色漩渦瘋狂旋轉。
第一道白色光柱轟然而至，從鄭冬左側數百千米處掠過。
鄭冬並不停歇，繼續向前衝去。
接著，又有幾道白色光柱掠過，鄭冬不敢鬆懈，不知何時白色光柱就會擊中他。
終於，前方視野里，幾個耀眼的白色光點出現。
鄭冬心知無法躲避，看到白色光點的剎那，白色光柱就已近身。
如同鯨魚吞沒螻蟻，鄭冬被白色光柱淹沒。
六道黑色旋渦極速轉動，吞噬著這狂暴的能量，然而，其泄出的些許力道，將鄭冬向前飛行的身形生生止住，並轟擊其不斷後退。
白色光柱如雨點密密麻麻，彷彿不會停歇。
「四維能量儲存庫庫容量到達百分之十！」
「百分之十一！」
「百分之十二！」
「……」
鄭冬深知一個發展了不知多少歲月的文明的底蘊，他可曾經被巴納德艦隊生生用能量灌死，心中不免升起一抹擔憂。
「百分之十三！」
「能量消失！」
四維位面智能系統的提示音突然響起，鄭冬一怔兒，這才突然發覺自己已經不再被白色光柱轟擊，在自己前方數百米處，白色光柱巨大的截面流動著如水的光芒。
「怎麼回事？」鄭冬詫異，繼而注意到一層淡黃色光罩的存在。
淡黃色光罩不知多大，鄭冬以自己為中心望去，發現光罩所形成的球面上，無數道白色光柱皆被其阻止，如同沒入了不可見的深淵。
鄭冬眉頭一挑，迅速轉身。
一瞬的震驚后，鄭冬喉結滾動了下。
在其背後，一艘不小於巴納德主戰艦的戰艦靜靜懸浮，其尾部的側翼上，兩個大字散發著淡淡的白芒。
「天苑。」
繼而鄭冬又看到這艘戰艦后的戰艦，一艘接一艘，如同閱兵，密集排列，在淡黃色光照內下緩緩前進。
「漢字？……」鄭冬難以置信地看著「天苑」二字，心中震撼無以復加。
「天苑……天苑四！」鄭冬想起，天苑是一顆距離太陽十光年的恆星，這個艦隊，來自那裡？
可是……為什麼會是漢字？！
鄭冬瞳孔一縮，劇烈地喘了口氣，雖然太空中沒有空氣。
他想到了，沒錯，是那些在覆滅戰役之前逃逸的人類！
他們，回來了！
鄭冬看著天苑艦隊淡藍色的巨大戰艦，心情激蕩。
那些原本被鄙夷的逃逸派，不僅在太空中生存了下來，還完成了第七科技時代的飛躍！雖然這歷經萬年，但相比較巴納德來說，這個速度堪稱恐怖。
鄭冬審視著淡黃色光罩，察覺到空間的扭曲。
這是第七科技時代的技術，對蟲洞的運用，淡黃色光罩是為了分辨而施加的光亮，不是實體，天苑艦隊被一個扭曲的空間包裹，將巴納德射來的所有光柱引導向了別處。
鄭冬腦中晶元忽然收聽到電磁信號，包含了一組量子通信坐標，他立刻接通了。
「前方，發現超級戰士！地球人類形體！」
是漢語，與萬年前並無多大變化。
那聲音在鄭冬的大腦皮層里響起，鄭冬忽然鼻子發酸，淚水上涌。
「量子通信已建立！超級戰士，請呈報你的單位，本部並無你的信息資料！」
鄭冬有些哽咽，他仰頭，望著茫茫星宇。
本以為，他是一個人在為地球戰鬥。
本以為，他是孤獨的。
本以為，他要扛下所有。
「我是鄭冬，萬年前的前代人類，並不是超級戰士。」
「……」通訊器那頭暫時陷入寂靜。
鄭冬知曉他的話很難讓人相信，他耐心地等待著。
「你的陳述有待驗證，請不要阻擋天苑艦隊收復太陽系，保持在指定範圍！」
「好！」鄭冬點頭，收到對方傳來的範圍信息。
「不用了。」驀然，一道男中音響起。
同時，鄭冬腦海最深處的記憶猛地涌動，他愣了下來。
這道聲音，很熟悉……
「鄭冬嗎……」男中音繼續說，聲音微微顫抖，繼而艱難地平靜下來，「我是先遣艦隊總指揮，米沛雨！」
「米沛雨……」鄭冬喃喃。
巴納德第一次入侵，鄭冬陣亡之前，聯合國向駛來的巴納德艦隊派出了迎擊的先遣艦隊。先遣艦隊共七艘第五科技時代戰艦，第一批迎擊敵艦，全體光榮犧牲，無一倖免，但奇迹般地擊毀了敵一艘旗艦，擊殺一名巴納德指揮官，這也是那場浩劫中人類唯一擊斃的巴納德人。
「當時，我的殲擊艇被擊毀后，我在逃生艙里冬眠了一百多年，后被地球倖存人類發現並救回。」
「米沛雨……」鄭冬在笑，含著淚水，這是和他一同參軍的戰友！一瞬間，夢回軍營，「你怎麼也活了上萬年？」
「其實我已經死了，你來旗艦吧，你對我好奇，我也對你很好奇。」米沛雨笑道。
鄭冬點頭，而後朝天苑艦隊群中最大的旗艦飛去。
沿途，鄭冬見到天苑艦隊艦船上各種先進的武器，心中感慨。
旗艦足有數十千米之長，鄭冬如同爬上巨象的螞蟻，到達中心入口，被自動吸納了進去。
通過一道光幕門，鄭冬看到淡藍色的廊道，幾名身著全覆蓋戰甲的士兵敬禮。
鄭冬回禮。
廊道並不曲折，簡潔利落，鄭冬按著腦中信息的提醒，走過數道光幕門，進入寬敞的指揮大廳。
人影錯落，坐於控制台前，虛擬屏幕上各種數據實時匯聚。
鄭冬注意到那些人頭部安裝了一個引導機器，應該是某種提升大腦運算能力的晶元。
「蟲洞壁壘還有十三分鐘剩餘，三分鐘後到達水星軌道！」
「所有高能武器準備就緒，各空戰師準備就緒。」
「……」
鄭冬向前走去，他看到那個站在舷窗前的挺拔身影，他恍惚了一下。
覆滅之戰中，薛城元帥也是這般模樣。
米沛雨轉身，看向鄭冬，臉上帶著微笑。
鄭冬看著他那雙眸子，頓時淚水溢出。
「你！」
米沛雨看起來與常人無異，穿著威嚴的軍服，膚色正常。但鄭冬看得出，那雙眸子，屬於機器！
「你怎麼把自己變成這幅模樣！？」鄭冬走上前，右手搭在米沛雨肩膀上，目光微顫。
米沛雨微笑：「不這麼做，我的記憶就留不下來。在肉體死去后，我將大腦冰封了下來。天苑四的殘存人類在發展了數百年後技術取得突破，復活了我的部分大腦，根據我的基因製作了堪比真人的身軀。後來，大腦細胞無法抵抗自由基的衰老，終是死去。但記憶數據被記載了下來。」
「你……」鄭冬無言，長呼口氣。面前的米沛雨，是個機器人。
「你不也變成這幅模樣了，一個少年？」米沛雨笑道。
「這中間，一定發生了好多事吧？」鄭冬複雜地看著米沛雨。
「我們戰後細聊。」
「好。」鄭冬點頭，「我可以為戰爭出力。」
「你是超級戰士？」
「我不知超級戰士指的是什麼。」
「指擁有複雜系統支持的個體作戰單位，我們艦隊也有不少，但單是在太空懸浮，抵抗巴納德艦隊聚能炮轟擊這一項，我們就比不上。」
「我也有很多故事，」鄭冬聳肩，「我們戰後細聊。」
「好。」米沛雨輕笑，「那，現在，去收復我們的遺失萬年的太陽系吧。」
兩人看向舷窗。
天苑艦隊已經突破水星軌道，正向金星軌道靠近。
巴納德艦隊在視野里出現，戰艦尾部發著耀眼的光。
「按A計劃執行！」米沛雨道。
「是！」
「元帥令，A計劃！」
米沛雨回身，在指揮大廳里，忽然出現數十人的投影，皆將星閃閃，面色肅穆。
「旗艦於五分鐘到達金星軌道後撤掉蟲洞壁壘，各作戰單位，執行殲滅式作戰！」
「是！」將軍們皮靴發出清脆聲響，而後投影消失。
「萬年前，覆滅之戰，薛城元帥也是這樣告知諸將領的。」鄭冬輕聲說。
米沛雨默然，伸出右手，在虛擬屏幕上滑動，一個立體作戰模型出現在其面前。
「我計算出了數百種進攻方案，自動選擇了最佳的。」
「你知道最佳的是什麼嗎？」
「各自為戰！」
米沛雨話音落下，作戰模型上，天苑艦隊分散開來，沖向巴納德艦隊。
「為什麼？」鄭冬困惑。
米沛雨背對著鄭冬，望著愈來愈近的巴納德艦隊群。
「因為，我們將敵人甩在了身後！」
「現在，是我們用技術反擊巴納德人的時候。」
攻擊距離達到，淡黃色光罩在一瞬間消失。
天苑艦隊各艦，如同最勇猛的群狼，向敵人猛撲而去。
「前進！」一聲嘶吼在命令頻道里傳出，所有士兵神色凜然。
「地球，我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