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學習,情竇
高三上學期,第三周。
平行班的第一輪複習已經步入了正軌。在教室里,嬉鬧的的身影少了,認真埋頭學習的學生成了一道別然的風景。
坐在最後一排的楊景然旁邊是一位校花少女。
少女在一堆書的掩飾下玩手機。
VogelimKafig:在嗎?
同桌的楊景然感受到了手機的振動,波瀾不驚地拿出手機。
不喜歡貓的惡犬:在,還在為那事鬧心嗎?
他總會秒回自己的消息,儘管他表面看上去是多麼不在意,少女喜歡對方溫柔的態度和幼稚的性格。
VogelimKafig:嗯,現在心情不好。
不喜歡貓的惡犬:把想說的話先說給我聽唄,然後再想想要把這些話真正講出來嗎?
兩人雖相隔一堵書牆,仍能真心相對。
少女側瞟了一眼自己的同桌,他拿起手機打完字后,又回到學習的狀態。
她知道在對方認真學習時,自己的小任性他都會在意。想到這兒,她糟糕的心情就好了許多。
VogelimKafig:好好學習吧!
中午,食堂。
楊景然遇到了蘇黎。
他對許久未見的老友打招呼,對方似乎因獨身一人也回應了他。
兩人接下來沒再說話,默契地打了標餐,找了兩個對座的空位坐下。
「看來你還是很忌諱我嘛。」楊景然打趣地開口。
「怎麼沒有?你個大人物誰不忌諱。」蘇黎也說話了。
和蘇黎在初中做了兩年朋友的楊景然,哪怕彼此有幾近兩年的不聞不問,他也依舊立刻瞭然對方開玩笑的意味。
「蘇黎,你怎麼又一個人了?」
為什麼要用「又」字呢,楊景然想到了從前第一次遇到蘇黎的時候,那個少年也是獨身一人,很可憐。
「有心事唄!」這個清秀的少年埋頭吃飯,假裝用釋然的語氣說話,掩飾了面孔上難以改變的愁。
「你哪天沒往心裡埋事?你以後肯定不適合當演員,知道嗎?」楊景然望著似乎一塵不變的少年,剛夾起的菜又輕輕地落入盤中。
「幫我補課,沒學費的,願不願意?」他話音剛落,想到一件事,又開口了。
「這種倒賠不賺的事誰會做?」嘴上雖這麼說,蘇黎卻是輕點頭,給楊景然一個模糊又清楚的信號。
「你為什麼又想學習了呢?」蘇黎也應和楊景然改變的話題,臉上的愁緒也在自己的注意力轉移中消失不少。他的語氣里有好奇:「或者說,高二一年你為什麼沒去學習。」
楊景然嚼著菜,想了一會兒,把發散的思緒收回。
食堂很吵,人很多。
「可能因為有人不想我學習,不,應該說那時候我跟著那群人走在一起,學他們不務正業的模樣,假裝自己不想學習,」楊景然舔了舔乾燥的嘴唇,抬起頭眼眸中掠過許多許多陌生的人,繼續說,「用來緩解我的負面情緒以及逃避不願面對的現實吧。」
這是楊景然第一次把自己的傷口展露,他摸著傷口,突然發現它已經結疤了,現在只是表面猙獰,其實不痛的傷疤了。
蘇黎看懂了楊景然沒有假意的釋懷模樣,他笑了,用很羨慕的語氣道:「恭喜楊施主看破紅塵,遁入空門。」
「可你好像沉淪紅塵了,需不需要我幫你開悟,也不要學費的。」
「這就不必了。」
楊景然沒繼續揪著不放,回到原來的話題:「誒,蘇黎,學習是為了什麼?」
「周圍人都說是為了自己,或許這就是標準答案吧。」
楊景然說完后低下頭吃飯,接著二人都沉默了五秒。
「嗯,一定是這樣的。如果現在沒事做,那就在學校多讀讀書,多在教室里寫寫題,這些事一定是有意義的。要不然,怎麼會有那麼多人在堅持呢,至少你周圍的一千五百多人都在學習,對吧?所以,迷茫不知所措的話就學習吧!」蘇黎是第一次看到自己認識的楊景然會有自己也看不透的迷茫神情,在那一刻蘇黎認為楊景然的負面情緒肯定比自己的還要深。
哪怕已經兩年不曾說話、不曾同行,蘇黎也會為他而激動,不加掩飾地表達自己的真心。
蘇黎說完后才發現自己的話好像有點幼稚,不好意思地輕笑,咬了嘴皮,注視對方。
楊景然沒有說話,也不再低頭。他那雙飽含謝意的雙眸就是最好的回答。
下午放學后。
楊景然在人們忽視的角落學習。
VogelimKafig:我在天台,惡犬。
不喜歡貓的惡犬:嗯。
少女在天台的水泥牆邊坐下,打完字后埋下頭,髮絲被高空的寒風吹拂。
過了十分鐘。
「哐嘡!」鐵門被打開了。
「哐嘡!」而後,鐵門又受罪了。
「這上面真冷!」來人啐聲說道。
VogelimKafig:我也冷,給我衣服。
少女依然埋著頭。
楊景然走了過去,默不作聲地脫掉自己的藍白校服,丟在少女身上,而他上身只有一件單薄的短袖。
VogelimKafig:悶死了,悶死了!
VogelimKafig:戳一戳。
楊景然的手機有了劇烈的振動。
「真是難伺候的大小姐!」楊景然把衣服拿起,冷風不著時地吹來,他面前的少女明顯地抖了抖身子。
她抬起頭,露出精緻的漂亮臉蛋,慍色道:「好冷!」
但說完后,她看到眼前的冷漠少年只穿著一件單薄的短袖,立馬又抿起嘴不作聲了。
楊景然猜不透女孩的心思,只是覺得有點尷尬,不敢去看對方,用遞出去的校服作為掩飾。
可對方好像不領情,又開始嘟著嘴直視他,也不動。
「好啦!好啦!」楊景然撇過頭,難得地露出緊張的表情,憑著前一刻的記憶把校服完美地披在少女身上。
少女看不到少年的表情,少年也沒發現少女賭氣之後又緊張得抿嘴的惹人心疼的神態。
「你不冷嗎?」少女好聽的聲音響起,就如清泉滴落山澗,迸發出的天籟之音。
「嗯。」楊景然的心似乎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捏住了,他有點喘不過來氣了,但他又在保持原有的冷靜姿態。
少女對他的回答以及冷漠的樣子很不滿意,開始撒氣了:「只會嗯嗯叫的小狗,誰管你冷不冷!」
楊景然緊張得沒聽清對方的話,只干站著,思緒不知飄到哪兒去了。
「坐在我旁邊。」少女看到楊景然冷漠的姿態,好像又記起了什麼不美好的回憶。
十分萬幸,楊景然這次聽清了少女的話,手忙腳亂地也靠著水泥牆坐下,離少女只有十厘米。
女孩在傷心的時候是很敏感的,任何動作都會被她們曲解成是他人孤立與自己不安造成的傷害。
少女也不例外。
在她眼裡,她與楊景然的十厘米已經成了天涯海角,兩人之間蕭瑟的寒風在無限放大他們的距離。
笨蛋,笨蛋,笨蛋!
她眼眸朦朧,要哭了。
這時緊張的楊景然哪會注意到這一點呢,不明事理地開口:「夏可,你想過學習是為了什麼嗎?」
「為了什麼?為了自己嗎?」
楊景然聽到了聲線明顯模糊的聲音,他側過頭,對上了可憐兮兮的少女。
她晶瑩的琉璃眸子楚楚動人,模糊的眼瞳掩蓋不住少女的悲傷。
哎,這個榆木腦袋終於察覺了。
「夏可,你是不是很傷心?」楊景然說了一句廢話,但夏可知道這句話是對她的理解。哪怕是廢話,語氣里的關心也溫暖了她冰冷的心。
少女不說話,她開始主動抑制自己的情緒了。
「以前我很愛哭,但有一個人不許我哭,她是我最喜歡的人。她說,我是正義的夥伴,一定打得過壞人,是很堅強很堅強的人,所以不許我哭。」
楊景然想起了一些美好的回憶,對著眼眸朦朧的夏可,不知是因為她,還是由於回憶,他露出了燦爛的微笑。
夏可記得在第一次真正的見面時見過這個微笑,這就是讓她無法自拔的情結。
「五年級的第五個星期,我轉校了。我走的那天,她哭了,她哭著告訴我以後沒有她在,也不許哭。當時我就忍著淚水,堅強地離開了我最喜歡的人。」
楊景然已經沉浸在回憶中了,沒注意眼前的少女模糊的雙眸中也有一抹忘我的專註。
「還記得,有一次她被人欺負了,我站了出來。可她說不跟我玩了,然後我就哭個稀里嘩啦,哭著哭著就忘記自己為什麼要哭了,只還記得她說過不許哭,然後我就沒哭了。」
「那後來呢。」少女好奇地發問,她已經止住了淚水。
冷風吹瑟。
「後來,就沒有後來了。」楊景然並不覺得這風兒很冷。
少女主動靠了過來,用手去觸碰楊景然的手,低垂眼帘,道:「如果我哭了,你願不願意做那個說不許哭的人,做我最喜歡的人呢?」
楊景然感受到了少女冰冷的手指溫度,他詫異地打斷少女還沒說完的話,道:「夏可,你的手怎麼這麼冰!」
少女閉嘴了。
少年沒有聽到少女後面那句「做我最喜歡的人」。
就在少女想把手收回來時,她又聽到了自己最想要的答案。
「好,我願意做那個讓你不許哭的人。」
情竇初開的花兒與少年在冷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