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劫後餘生
這一覺睡得十分不安穩,夢中似是有人一直拽著我往深水裡走,我拚命想掙扎卻徒勞無功,只能痛苦的被這窒息感包圍。
掙扎著在憋悶中再次醒來的時候,下意識的就去找權煜的影子,可是環顧一圈也沒看見他,不禁有些失落。
我掙扎著坐起來,細細看了眼周圍的環境,白色的牆體,白色的窗帘,連被褥也是白色的,鼻子裡頭被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填滿。再低頭看了眼自己縱橫交錯的格子服飾還有手上的連著的輸液管,確信這是在醫院了。
用手指狠狠掐了自己一把,鑽心的痛感瀰漫全身,看來我這不是做夢,是大難不死活了下來。
病房的時鐘,指針正好指在7點的位置,我是下午去祭拜父親的,加上從我那綿長的噩夢和窒息感推斷,我應該睡的時間不短了,現在應該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
胃裡一陣陣的翻騰著往上泛酸水,手掌和胳膊肘的位置隱隱作痛,我擼開袖子看了看,整個手背和胳膊上布滿了淤青,片片青紫中還透著一股血色,看著很是觸目驚心。應該是在車裡想要撞開車窗的時候留下的。
想要下來走動一下,可是意外的,手腳並不怎麼聽我使喚,身上也還是軟綿綿的使不上力氣,而且這一動彈,胃裡翻湧的更厲害了,我趕緊身體後仰,想要背靠在身後的枕頭上想把這口酸水壓下去。
隔壁床的阿姨似是聽到了我的動靜,趕緊過來扶著我讓我慢慢躺倒。還未等我開口說謝謝,阿姨就說道:「小姑娘你終於醒來啦,你的小男朋友說是要去給你回家做飯,讓我告訴你別怕,他一會就回來。」
這沒來由的說辭讓我愣了一下,強壓著胃裡翻上來的酸水反問:「男朋友?」
阿姨接著說道:「是啊,姑娘,就是那個個子高高的,笑起來兩邊有個小酒窩的小夥子啊。」
見我獃獃的沒啥反應,阿姨接著說道:「阿姨這把年紀了看人很準的,小夥子對你是真心的,你送進來的時候,我正好扶著我們老頭子在外頭抽煙,小夥子急的眼眶通紅,自己衣服全都濕透了,可是一門心思都鋪在你身上。醫生說你沒事了,讓他回家換衣服,他就是不回,說要等你醒過來。就這樣在床邊坐了一晚上,剛剛醫生查房確認你是沒事了以後,小夥子又說怕你醒了會餓,火急火燎回家給你做飯去了。現在年輕人這麼懂事體貼的還真不多見了啊,你可得好好珍惜。」
我理了理思緒,這阿姨口中的「小男朋友」說的莫不是權煜?難道真是他救了我?可是他又是怎麼找到我的?照這阿姨的形容,權煜還真是挺仗義的,我不過就是幫他搬了次家,家裡廚房借給他用了用,他都能投桃報李,救我於危難之中。心中暗自斟酌:以後不能讓他刷碗了,飯他做,碗我來刷吧。
權煜拎著保溫桶站在床前的時候,彷彿昨晚看到的他只是一個夢,現在的權煜,還是那個容光煥發,嘴角含笑的得意少年,配上一個保溫桶竟然也有一種相得益彰的畫風,長得好看的人,即便是拿著個破麻袋,那也是一種城市結合農村的高貴又獨特的氣質。
這位獨特氣質的翩翩少年還未等我開口就搶著說道:「我知道你有很多話要問,但是我現在上班快要遲到了,馬上就得走了,我剛過試用期,昨天早退,今天遲到,明天估計就會被開除了,我怕醫院的飯你吃不慣,回家給你做了點吃的帶過來。醫生說你今天可以出院,下午我下班以後過來給你辦出院手續。對了,你是不是要給你們領導請個假?我估計如果讓你用我的手機打你可能怕別人誤會,已經給你辦了醫院的電話卡,你吃完飯自己去打吧。」
說完就要走,然後又想起來什麼似得回頭接著說:「你現在喉嚨不舒服,中午的時候我給你叫個外賣,喝點粥吃點清淡的,你不要去食堂買飯了,無聊的話就睡會吧。我已經叫了拖車公司去處理你的車子了,你不用操心了。」說完真的是走了。
「這小夥子不光對你好,這做事態度也是認真有條不紊,是個重感情的有為青年啊,阿姨再跟你念叨兩句,姑娘你可得好好抓住,現在這種有能力又重感情的小夥子可真是不多了。」
臨床阿姨又是一番讚歎,我只能是點頭應和,然後說了句:「他是我弟弟。」然後不管阿姨驚訝的表情,低頭吃飯。劫後餘生加上權煜的廚藝,我竟然吃出了一種幸福的滋味。
吃完就是現實了,要跟公司請個假,借口當然不是我剛從鬼門關爬出來,一身後遺症不能去給資本主義賣命。跟經理說了一下昨天淋了場大雨,回去高燒了一晚上,需要休息一天。經理聽我聲音沙啞,不疑有他,加上我平時基本沒有請假遲到等等,在領導面前口碑還可以,領導很痛快的就准了。
接下來就是唯姐,給唯姐打電話我是有點打怵的,倒不是禍害了她的車子,而是讓她知道我差點死在半路上以後,她可能也要后脊背發涼。
唯姐一向懂我,她平時從不過分牽扯進我的生活,但是當我有需要的時候她總是會在適時的時候拉我一把,不會讓我太難堪也不會讓我覺得欠了她的。我不想說的話她就不問,不想做的事情也從來不強迫我。
思慮了一下最雲淡風輕的說辭給唯姐打了電話過去,說了一下大概得情況,千叮嚀萬囑咐不用她過來了,可是電話掛斷半小時以後她還是出現在了醫院裡,穿著一身運動裝,腳上還踢踏著拖鞋,跑進來抱起我就是一陣痛苦,哭完還扯著我的病號服擰了擰鼻涕。
我趕緊把衣服往後拽了拽咳咳了兩句說道:「唯姐,我沒被淹死,但是要被你勒死了。你先放開我。」
唯姐總算把我的頭從她胸前的波濤洶湧裡面解放出來。理了理頭髮,說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能開玩笑,你昨晚沒有來還車,我就覺得有問題,給你打了那麼多電話你沒接,去你家你又不在家,我想去墓地找你但是上山的路口全部封死了,我去報警,人家說失蹤不到24小時不能立案,靠,娘的,要真是24小時過去了,黃花菜都涼了。」
「唯姐。。。」我叫了一句她的名字后,不覺哽咽得沒法繼續說下去。這麼多年,我同母親的感情一直很淡,唯一給我關懷的就是這個姐姐,我們雖然有時候幾個月才見一面,可是感情一直挺深的,我打心底里覺得她就如同我的親姐姐一般,可我從未為她做過什麼事情,反倒是讓她經常為我擔心。
唯姐替我擦了擦眼淚,安慰我道:「行了行了,只要你人沒事就行了,別的不提了,錢財啥的都是身外之物,車子爛了可以買新的,要是你撞斷個胳膊或者折條腿的,我上哪給你找個新的嫁接上去。」
我被她最後這句話逗樂了,剛想接茬回她兩句,她卻緊接著問道:「對了,你剛才說是你們公司新來的小青年救了你是吧?」
我點了點頭,唯姐得到肯定以後,扶著自己的下巴說道:「嘖嘖嘖,這種天氣里,他竟然能冒死上山去救你,這恩情可是不一般啊,你欠人家這麼大一個恩情,可怎麼還喲。」
我點頭道:「是啊,我也不知道怎麼才能還他這個大恩情了。」
唯姐一拍大腿,興奮地說道:「英雄救美之後,美人都得含情脈脈以身相許啊,你出院以後直接把他辦了吧!」
我:「咳咳咳。。。」
唯姐看來真是對救我一命的權煜印象不錯,一向不干涉我私生活的她都開起了這種玩笑。
我嘆口氣,說道「唯姐,他只把我當做姐姐的,我比他大了五歲。」
然後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他有一個喜歡了很久的人,我還見到過,家境想來應該也是不錯的。」
唯姐笑著說道:「哎呦,我怎麼還是隱約聽出了一點點失落的意思呢?不過我跟你說啊,這世上沒有什麼絕對的事情,首先,既然都說喜歡了很久了都還不是男女朋友,證明他們在一起的希望基本不大。再有就是,你怎麼知道人家見到你以後,很喜歡的那個人也變得不喜歡了呢?亦或者,按照偶像劇的思維來考慮的話,備不住你就是那個他喜歡了很久的人呢?來來來,對自己有點信心嘛。」
這人才剛抱著我哭的好像天都要塌下來一樣,過了這麼一小會兒,竟然就要開始八卦了。
我現在不想再繼續探討這個話題,加上身體也實在是太累了,就趕緊下了逐客令:「唯姐,你還是回家再睡一覺吧,昨夜你一夜沒睡好,小心魚尾紋又加深了。我這邊沒事了,一會下班以後權煜會過來給我辦理出院手續。」
唯姐看我沒心思說下去,也不客氣,說了句:「你這弟弟辦事還挺牢靠的,看見你沒事我也放心了,我先回去了,你有什麼事的話給我打電話吧,車子的事情你不用著急,我讓陸路來接送我上下班就行。」
我還沒顧得上回話,她自己說完兀自轉身就走了,風風火火的,符合唯姐的一貫作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