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千年詛咒（上）

所謂超能人，通俗地說，是指擁有超能力的人。科學地講，是指體內有活性EXP的人。這裡的「活性」二字是關鍵。通常，要改變EXP的性質和結構，需要一定的外界條件。但超能人可以使EXP在體內隨意流動，並將其轉變為豐富多彩的形式，釋放出來。能直接適應人體變化的EXP，才叫做「活性EXP」。所以，被外界輸入EXP的自然人不算是超能人，那還會導致身體出現種種不適反應。

全世界共有1億左右的超能人，約佔總人口的60分之一。這個比例較過去增長很多，但他們的影響力已大不如從前。那些超能人之間互相征服、混戰的故事，很多都成為歷史書上的模糊詞句，或者人們口中的傳說，變得無可稽考。

現在，大多數超能人已經失去了戰鬥力，他們混同於自然人之間，光看外表根本分辨不出來。當然，也有不少像底格里鎮這樣的聚居地，但多數超能人平民也不過是單純地保留著EXP而已，能構成戰鬥力的是少數，擁有恐怖力量的更是鳳毛麟角。這兩者的差距天上地下。比如操縱冷氣的萊寧族，普通的萊寧人頂多是在夏天，製造冷氣降降溫。而有戰鬥力的萊寧人，可以把冰雪作為武器使用，發射低溫的能量波，降低某個區域的溫度，乃至製造一場小範圍的暴風雪等等。

真正有威脅的超能人，是不會輕易在人前現身的，大多數國家政府都在隱瞞他們的存在，同時暗中儘可能監視這些危險的傢伙。

超能人並非憑空誕生，這要說到一千三百多年前，大約新紀前1190年前後。某日，一顆天外來星衝破大氣層，墜落在這個星球。根據北冰國皇家檔案館保存的文字記錄來看，位置就在今天安洲大陸西面的另一塊陸地，維亞大陸的中西部。即使經過大氣層的消耗，這顆隕石的直徑也達到了300米。它的撞擊引發了小型地震和短時間的霧霾天空，把附近二十多公里的樹林夷為平地。但與後面帶來的影響相比，這些都可以忽略不計。

這顆被後世稱為「迷之星」的隕石一落地，就開始瘋狂地向四周輻射EXP。撞擊發生后兩天，不少好奇的人向迷之星靠近，結果身體被EXP感染。他們感受到了痛苦，無法形容的痛苦。這並非肉體撕裂，或者內臟病變那麼簡單，而是一種根本的，質的改變。就好比你的手臂只能向內側彎曲，但現在有一股力量非要讓它只能向外側彎曲一樣。

這些人與EXP接觸后，帶著痛苦離開，又把這痛苦傳染給別人。也就是一個月的時間，維亞大陸有8%的人被感染。人們稱之為瘟疫，這確實和瘟疫沒什麼區別。而迷之星又被稱為「伊斯緹斯」，維亞語意為「不治之症」。這場「瘟疫」以伊斯緹斯為中心不斷擴散，被感染的住民四處奔逃，又加速了「瘟疫」蔓延。維亞大陸的幾個國家力圖阻止這一切，但無能為力。

在伊斯緹斯降臨后約一年，「瘟疫」漸漸停止了擴散。或許是伊斯緹斯的能量有限，而進入人體的EXP逐漸穩定的緣由，但它帶來了不可逆的影響。近半數的感染者死亡，剩下的人則切實體驗到了變化，徹底的變化。他們的外形還是人類，卻變得能夠操縱火焰、寒冰、雷電、狂風，甚至是一些更加奇怪的力量。這些力量過去只存在於神話和宗教教義中，而當它們真正出現時，就給那些葉公好龍的力量崇拜者們好好上了一課。

怪物，人們這樣稱呼他們，稱呼那些最先成為超能人的不幸者。

當然在今天，科學家們已經解釋了上述現象。首先是伊斯緹斯的出現，證明EXP廣泛存在於宇宙中。其次是超能人的特別之處，在於他們的大腦，有部分神經元被EXP改造成了力量元，它是生成和操縱活性EXP的主體。超能人有不同的能力，是因為力量元的基礎結構不同。而數量和大小，則決定了能力的強弱。至於為什麼會有不同結構的力量元，這個問題到現在也沒弄明白。

*****

「我先回家一趟，午飯時再過來。」

送走了長老會，波瓦爾吻別妻子返回家中，向父親報告了前後經緯。霍迪長出一口氣，來日方長，以後的事情總會有辦法的。

波瓦爾的家不大，是普通的農村磚瓦房屋，分成他和妻子的房間，父親的房間，廚房，儲物室和一條走廊。波瓦爾回到房間，躺在雙人床上。床邊有一個小書櫃，他習慣睡前看書催眠。精神放鬆下來，他順手拽下一本被橫放的書。

這是一本兒童讀物，講的是和超能人有關的神話故事，他三個月前買的。每次睡前都要讀半個小時，好在孩子出生后能派上用場。今天他真正感受到，這裡面說的並不是神話。

超能人的誕生，讓維亞大陸徹底亂了套。有人懼怕，認為他們是災難的象徵。有人歡迎，希望他們加入自己的軍隊來擴充勢力。在兩種認識的驅使下，超能人變成了戰爭的機器。他們大受軍隊和統治者歡迎，同時被普通老百姓排斥和厭惡。不僅如此，那些士兵們對他們也不友好，誰知道這些怪物會不會突然倒戈，或者讓自己也成為其中的一員？

不管怎樣，超能人開始以一種新的形式，重新加入這個世界。在超能人出現后的一百多年裡，他們為了君王的利益不斷廝殺，一般的冷兵器在這些真正的魔法師面前顯得脆弱不堪。戰爭一度變成超能人數量的比拼，他們的地位因此不斷高升，而一部分超能人也越來越不滿足於這種地位。

那個時候，超能人被發現有八種不同的基本能力。能力相似的超能人漸漸走到一起，使所有超能人分成了八個新的群體。經過時間的沉澱，他們形成各自的文化和習俗，變成了八個獨立的民族，延續至今。

許多年過去了，新紀前1050年，所有超能人民族劃分成兩大陣營。其中，迪尼克、帕巴亞、加勒波和哈魯夫四個民族集結到一起，達成一項共識。一句話表達就是：超能人不應該繼續做自然人的工具。

當時維亞大陸上最強的國家，是古拉戈什帝國，它擁有一支由30000名身手不凡，能力出眾的超能人組成的強大軍隊。國王四處征伐，希望將整個維亞大陸收入囊中。上述四個民族的首領都在古拉戈什身居要職。他們對國王的傲慢日益不滿，心中的選民思想也生根發芽。超能人的力量是天賜的，上天這樣做，肯定不是讓我們去為自然人賣命。為什麼我們自己不獨立出來，而非要為那些庸人做事呢？

於是，他們聯合起來，自稱「奎德侖」，維亞語意為「自由者」。奎德侖消滅了古拉戈什王室，佔領了其大半領土，這個過程也就是一周的時間。他們建立了新的國家，超能人的國家，隨即向其他國家宣戰。同時，他們也熱情歡迎更多超能人加入，希望所有超能人都能團結到一起，統治這個世界。

然而，事實恰恰相反。剩下的四個民族，波維、萊寧、班德魯和卡林確實集結起來了，但不是為了加入，而是為了對抗。這四個民族對征服失去了興趣，不希望再有任何爭鬥。他們認為超能人是世界的一部分，只有保持謙和的心態，才能真正生存下去。否則，只會給他人、給自己帶來毀滅。在奎德侖出現后，這四個民族也形成聯合，自稱「馬克頓」，維亞語意為「謙虛的心」。

新紀前1048年，奎德侖宣布馬克頓是「神的叛徒」，於當年秋天，襲擊了馬克頓的城市古萊薩塔，並進行屠城，歷史上稱為「古萊薩塔悲秋」。兩大派別從此徹底對立，互相征戰了上百年。這中間沒有和談，沒有間歇，只有殘酷的殺戮。超能人之間本就是如此，用力量來決定一切。維亞大陸由此陷入了長期動亂。直到新紀前882年，奎德侖的高級成員有了突破性發現。

當年伊斯緹斯降臨后，它隕落的地方被視為神的聖地——一個超能人們所信奉的，為他們提供強大力量的神，數百年來不曾有人進入。但奎德侖中有人認為，那裡一定蘊藏著神的秘密，可以幫助他們戰勝馬克頓，值得發掘。於是他們找了一批志願者，在做了一系列根本無關緊要，請求神明原諒的儀式后，踏入了聖地。他們驚訝地發現，那個直徑300米的大隕石，伊斯緹斯，竟然不見了蹤影。

這個發現迅速在奎德侖內部傳開。當時迪尼克一族的首領，黑夜大祭司迪尼克·埃文·亞利德表現出極大的興趣。他帶上十幾個隨從，到隕石坑去勘察，並親眼看到了那個巨坑，以及周圍重新茂盛起來的樹林。

是有人把伊斯緹斯帶走了嗎？這個可能性不為零，但相當小。伊斯緹斯力量枯竭早已得到證實，是什麼人出於什麼目的，搬走一塊毫無用處的巨石呢？

亞利德站在隕石坑裡思考，腦細胞加速運轉。他沒有想出這個問題的答案，卻聽到了聲音，模模糊糊的低語。

「…………召…………」

大祭司環顧四周，他的隨從們都在坑裡搜索，距離他最近的也有二十多米，不是低語能傳到的距離，超能人的耳朵還是正常的。亞利德認為自己幻聽了，打算到坑外去休息，可同樣的低語再次傳來，讓他止住邁出的腳步。

「誰？」他高叫著。

幾個隨從詫異地望著他們的首領。亞利德詢問他們是否聽到了什麼，得到的全是否定的回答。但亞利德確信一定有什麼聲音，彷彿在召喚他。其他人之所以聽不到，可能是因為這聲音是直接傳入腦中的，而他們的力量還不夠強大，用今天的話說，就是力量元不足。那麼，如果將力量集中並增幅，是不是就能聽得更清楚呢？

好奇心驅使著亞利德。他在腳下的土地上插了根樹枝做記號，然後馬上結束這次探險，回到距離此地不遠的臨時住處。他命令部下去做準備，找更多的祭司來。另外還要配上一種特殊的頭盔，它可以擴大力量元釋放EXP的影響範圍，也就是所說的力量增幅。如此讓多個人產生力量的共鳴，應該就會有更好的效果。最後，迪尼克族的力量只有在夜間才會發揮最大效果，所以他要求上述準備必須在天黑之前全部完成。

當天深夜，二十名迪尼克祭司應召而來。這些人都是迪尼克族的聖職者，雖然戰鬥能力一般，但有著無與倫比的精神力量。每個人都身穿迪尼克族藍黑相間的華麗法袍，戴著力量增幅頭盔。亞利德和祭司們進入隕石坑，準備開始儀式。隕石坑外面則站滿守衛，保護眾人的安全。

亞利德在坑中轉了轉，找到了白天他留下的樹枝，取出扔掉。樹枝在地上留下一個小孔，亞利德小心翼翼挪動雙腳，讓小孔正好在兩腳縫隙的中間，整體形成了以小孔為中心，近乎完美的左右對稱。這神經質般的動作在亞利德看來是理所當然，因為他要確保與白天一樣的位置和環境。

隨著亞利德確定了位置，二十名祭司也跟著開始站位。所有人以亞利德為中心站成一個圓形，每個人之間的距離是相同的，並且這個圓的半徑是三米整。這是奎德侖小型祭神儀式中的標準隊形，不允許有分毫差錯。祭司們準備妥當，只等亞利德的命令。

「開始吧。」亞利德說。

祭司們同時將全身的活性EXP集中在腦內，激活頭盔，藉助頭盔將力量增幅，同時口中念念有詞。一時間，以亞利德為中心，一股強大的EXP能量場將眾人環繞。在這個環境下，所有人能夠藉助EXP實現信息共享。也就是說，只要有一個人聽到那神秘的聲音，所有人都將聽到。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一直沒人聽到什麼。外面的守衛有些擔心，這種儀式會對祭司們的大腦形成持續壓迫，不宜長時間進行。時間過去了20分鐘，而儀式一般的極限時間是半個小時，這樣下去可不妙。有人想叫停儀式，但還是沒敢上前。打擾祭司的罪名太大了，判死都不夠。

「我聽到了！」

亞利德興奮的聲音傳來，其他祭司們也都發出歡呼聲——他們也聽到了。這是一種他們不曾聽過的語言，但在EXP的環境下，他們也能夠明白其中的含義。

「吾乃爾等之神明。以世間最強的力量，最完美的容器，召喚吾吧！」

聲音低沉而悠長。祭司們立刻齊刷刷地跪下來，高舉雙手，朝天大呼數聲「阿布力其拉布里」——維亞語意為「神明顯現」，然後摘下頭盔，反覆叩頭到流血。儀式結束了，亞利德顧不得身體的疲憊，召集祭司們現場開會。大家很快得出結論：神在呼喚他們，這毫無疑問是神要提供幫助的徵兆。在超能人分裂成兩大派別，互相鏖戰的今天，還有什麼比神的幫助更令人欣喜的呢？

事不宜遲，亞利德馬上派人，連夜把這件事通知給其他三族的首領。第二天天剛亮，帕巴亞族的鬼王帕巴亞·利頓·德爾科勒，加勒波族的聖戰士加勒波·維農·彌爾頓，以及哈魯夫族的太陽之子哈魯夫·馬倫·辛迪科斯，三族首領匆匆趕來與亞利德見面。短暫協商后，眾人是一拍即合，開始做召喚神的準備。

根據神明的啟示，召喚儀式需要「最強的力量」和「最完美的容器」。以亞利德的儀式所產生的力場強度保守計算，估計需要1000個亞利德同時進行儀式。但亞利德身為首領，其力量遠非一般超能人可比。沒有質量，就只好用數量來彌補。

兩個月內，四族首領精挑細選，聚集了總共五萬來人。其實集結人手並不需要這麼久，他們要把隕石坑周圍進行修整，把樹木雜草挖掉，讓地面盡量平整，另外還需要準備更多增幅用的道具——你沒猜錯，這五萬人要像之前那二十個祭司一樣，以四大首領為中心，排成一個個同心圓。為了體現儀式的重要，人們以亞利德進行儀式的地點為中心，造起一座臨時的祭壇，所有的增幅道具也是新製作出來的。

儀式依然選在夜間進行，這也是為了方便迪尼克族。五萬人里三層外三層，一個個密密麻麻的同心圓甚是壯觀。道具方面，不僅使用了頭盔，還用上了和頭盔同樣材質與效果的增幅鏈，同一個圓上所有人要用鏈子連在一起，互相傳導能量。此外還得準確計算距離和位置，繁瑣異常。光是擺陣型，就用了兩個小時。

「很好，讓我們開始召喚神明吧！」亞利德用高昂的聲音宣布。

頓時，暗色的EXP能量場顯現出來，慢慢籠罩在場地上空。這裡的所有人，都是對神明，對力量有著狂熱渴求。他們的盲信、興奮和渴望，藉助EXP交融在一起。月光之下，這股充滿了不潔的力量所散發出的邪惡，足以讓任何人不寒而慄。只是呼吸這裡的空氣，就能變得瘋狂起來。

作為奎德侖最有威望的祭司，亞利德在眾人的推舉下，心懷感激地承擔了「容器」的任務。他站在了圓心位置，身邊是其他三族的首領。四人清晰地感覺到，在他們腳下，未曾有過的強大力量正在逼近。也就是十分鐘的時間，亞利德腳下迸發出一道光芒，從地下直入天空，迅速把他包住，讓其他人無法直視。

當光芒散去時，三大首領看到他們中間站著一個男子，那不是亞利德。這個人穿著簡單的布衣，身材瘦弱，長發觸地，在他身邊不斷散發的黑色EXP波動下，飄個不停。

這就是神嗎？三大首領略有疑問，他們不曾想到神會是和人一樣的身軀。加勒波·維農·彌爾頓首先問道：「您就是呼喚我們的神明嗎？」

他很快就意識到自己不該問這麼蠢的問題。男子睜開了緊閉的雙眼，身上的黑色能量像一把突然打開的巨傘，一下子就把五萬人扣在其中。這不是單純的能量，它帶著那個人的意識。強大的意念，讓外面那些力量弱小的超能人因恐懼而跪倒，他們承受不住這巨大的心理壓力，只有三大首領尚能保持清醒。男子鄙夷地看了他們一眼，回答了他們的問題。

「吾名阿斯塔羅特，乃秩序的破壞者，世間生者的天敵！爾等即刻獻身，為吾所用吧！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