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少年的喜歡
就寢之前,安容華坐在鏡前梳頭,不自覺回想起今日對夏懷瑾的攻略,儘管稍有小有所獲,還是被他終結為行為怪異。
「我今日真的怪異?」
「簡直是太后風範全無,倒像只發了情的野貓。」鏡中又出現了端莊的太后映像。
「若是端著太后的架子不放,便只剩守寡孤苦凄涼的命了。」
「可你精心打扮修飾自己又如何,他不過是多看了你一眼,你就以為他對你動情了?」
「我比你年輕,比你貌美,比你平易近人,比你能屈能伸,只要我有心,他定會為我所動。」
「費盡心思地討好一個人,當真值得嗎?」
「值得。」安容華堅定地告訴自己。
「進入一個人的心該有多難啊!」
「若不是你這個老人家佔據了懷瑾的心,他一定會全然對我動心的!不過我定會重新打開他的心門。」
「我拭目以待。」
「你等著瞧吧!」
到了和夏秉良約好的日子,過了午時,他讓向古通知安容華準備出發,卻久久不見向古回來。
「這個向古啊,跟谷女走近了好的不學壞的倒是遊刃有餘,越發沒有規矩了。」
夏秉良親自去到安容華房前,只聽向古生無可戀的聲音回答道:「這個好看,那個也好看。」
「你們在磨蹭什麼呢?」夏秉良疑惑地步入房間,只見安容華打量著手裡的兩套衣裳,一旁還有一堆。
「小良兒覺得哪件衣裳與我比較相稱?」安容華滿懷期待地問。
儘管安容華平日里打扮得也與眾不同,夏秉良也從未見過哪日她如此細緻計較。
「都行啦!今日你只是陪我去詩燈會打雜,不必如此隆重。」夏秉良無奈道。
「那可不行,你們一個個小孩子真是不懂大人心思,算了我自己選!」安容華放棄了他人的建議。
「你不過大我幾歲,憑什麼自稱大人。」夏秉良計較道。
安容華卻自顧自地挑選衣裳,選中了一件淡藍色的簡潔羅裙,輕便不失優雅。
「就這個吧,藍色是他喜歡的。」安容華決定下來,便把夏秉良和向古趕了出去,「一個時辰后出發,你若是磨蹭了,我與父王可不會等你!」
「知道了。」
安容華精心裝扮一番,妝容修飾,連耳墜的小配飾都挑選最為相配的。
夏懷瑾與夏秉良已在府門,馬車也已等候,安容華卻遲遲未來。
「這個谷女,不知所謂。」夏秉良綳著一張臉道。
話音剛落,一個藍衣翩翩的女子姍姍來遲,在風中搖曳的羅裙,映襯天色,照亮石板的灰暗,一步一步宛若水中仙子,清鈴響動的步搖晃動了最美的曲線,如此清澈亮麗,抓人眼球。
「哇這是谷女嗎?」向古情不自禁地驚嘆。
「不知所謂!」夏秉良故意嫌棄。
緣分使然,夏懷瑾今日身著深藍色服飾,沉穩大氣,與安容華一身天真純潔的淺藍相護輝映。
「走吧。」
還未等安容華走近,夏懷瑾便開口與夏秉良轉身出去了。
「竟然不等我。」安容華小跑了起來,趕上了二人。
馬車上,夏秉良給夏懷瑾展示自己設計的詩燈圖,一張一張各有特色。
「這麼複雜的結構,小良兒能夠做得出來嗎?」安容華表示懷疑。
「當然,只要你別幫倒忙。」
「你別到時候哭著喊著求我幫你做燈。
書院內外,各官家馬車停得緊羅密布,幾人便下了馬車,走入其中。
夏懷瑾從未涉足過書院一步,今日乃是第一次現身。
「秉良,還有上次請客的美人兒小姐姐!」夏秉良的同窗上來打招呼道,「這位是?」
「我父王。」夏秉良心裡說不出的驕傲喜悅。
「瑾王爺好。」同窗作揖有禮道。
「無需多禮。」夏懷瑾初次來到竟有一分不自在。
「秉良你真好,你父王百忙之中還會來陪你參加詩燈大會,寓教於樂。」
詩燈大會的目的是弘揚文化,娛樂學子,促進感情。在空闊大院,一張張桌子擺好,筆墨紙硯,材料工具皆一應俱全,可以自選位置製作詩燈。
「如今的皇家書院真是越來越有趣了。」安容華不禁感嘆。
夏秉良迫不及待動起手來,他可是為了這詩燈會能夠大展拳腳,特地向製作燈籠的師傅請教過做法和技巧。
安容華驚喜見夏秉良扎燈的手法十分流暢,他確是個任何事都認真對待的孩子。
「不錯啊!」安容華不吝惜誇獎一句。
「世子當然厲害了!」向古一激動把燈籠紙剪岔了。
「笨手笨腳的,我來!」安容華把向古推過去做化漿糊的活。
「你父王去哪兒了?」安容華四下一張望。
「父王去向太傅請教了。」
「是去了解你小子在書院里有沒有認真用功吧。」安容華一語中的。
「我自然是很認真,很用功的。」
各家陸續開始制燈,大多數的達官貴人家的子弟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公子哥。做燈這種粗使活都讓帶來的下人干,他們頂多寫寫詩,作作畫,有一些不學無術的,便重在參與。
夏秉良設計的燈樣一盞盞地呈現,形狀有方圓長短,亦有別緻的塔樓形狀,多角造型,花盤樣式……
安容華妥善地打著下手,忽然一群學生起鬨,擁著一個年輕害羞的男孩便圍了過來。
「谷女,這個送給你!」他有幾分緊張,遞上一個精緻的小彩燈。
「送我!」安容華一時糊塗了。
「當日一面,我,我便對你一見傾心,自那以後,思之如狂,不能自己!」
一群人忽的起鬨,安容華心情雖是寵辱不驚,卻還是開心得笑了,她本已接受蒼老,卻有幸得以再次經歷最美好的青春年華,又有少年喜悅。
向古的表情要多誇張有多誇張,夏秉良卻只是靜靜地望著安容華。
「你可是喜歡我了?」安容華異常平靜不羞。
「是。」他回道。
「你可是覺得我花容月貌,美艷無雙?」安容華再問。
「是!」
「可若有一日我容顏老去,美貌不在,你還會依然對我情有獨鍾嗎?」安容華嚴肅問道,「你如今看我,就好比一盞新燈籠,明媚照人,可隨著時間流逝,燈籠會漸漸破損腐朽,不再美觀,到那時候,便會替換一盞新的,燈籠可以一盞換一盞,可人卻不能如此。」
情竇初開的少男,從未考慮過深刻的問題,他是膚淺的,僅僅注重於外表的吸引,卻未曾深思熟慮所謂的愛,是由心而動,而喜歡,是眼目的喜悅。
他啞口,並非每個十幾歲的少年都是夏懷瑾。
安容華收下這盞燈籠,是接受他的一份心情。
「這燈籠很漂亮,我很喜歡,謝謝。」
一場轟動的表白曲終人散,安容華顯然立足於制高點,讓一眾年紀輕鬆的後生可望而不可即,夏秉良也是第一次覺得,安容華看似嬌縱放肆的外表下,有著一顆深不可測的心。
「小良兒你看,這是我第一次收到男孩子送的燈籠哦!」安容華又變得幼稚起來。
「你既然喜歡,為何不答應他?」夏秉良問。
「我只喜歡燈籠罷了,你們這一群乳臭未乾的臭小子,哪裡知道真心愛一人的意義。」安容華嘆氣道。
「說得就好像你十分成熟一切都懂似的。」
「我當然懂。」安容華忽而深沉,一點燈籠搖晃起來。
「王爺,王爺回來了!」向古注意到廊上的夏懷瑾,他已在許久,只是旁觀了一場年輕人的戲碼。
安容華歡喜著回頭,夏懷瑾自然地邁起腳步走過來。
「你看,我剛剛收到愛慕者的燈籠了!」安容華得意地炫耀一下。
「本王看到了。」
夏懷瑾只輕瞥了一眼安容華的笑容和她手上的燈籠,莫名熟悉的感覺在心中油然而生。
是在多年前的七夕,安容華與夏懷瑾初次正式相約。民間狂歡的情人節,安容華收到了愛慕者的禮物,便向夏懷瑾大方展示?殊不知,那年夏懷瑾在等待安容華的漫長時辰,拒絕了許多女子的彩繩。
「良兒,燈做得如何了?」夏懷瑾掠過安容華而去。
「做的差不多了,由父王來行詩作畫吧,這樣我們便是父子齊心合力,一同完成。」
「我也要寫詩,我也要作畫!」安容華任性起來。
「給你個機會,若是毀了我的燈,我可不會原諒你!」夏秉良刀子嘴豆腐心,讓安容華自選一個喜歡的。
安容華放下了收到的彩燈,選了一盞四方燈,全身心地繪製詩燈。
一面珠沙海棠烈焰綻放,一面鳳尾琴栩栩如生。
一面詞曰:吾生願,共度紅塵,共赴黃泉;君心念,相思若苦,不如相見。一面詩寫:榮華富貴似雲煙,容顏蒼老終不見,不思瑾玉腰上配,但求抒懷天地間。
夕陽落盡,天色漸暗,一盞盞詩燈點亮,夏懷瑾寫盡家國情懷,山水美景,寫不盡心中所思所念。
而當安容華落筆之後,夏秉良便十分好奇她能如何摧毀自己的心血。
「我看看你的大作。」
結果出乎夏秉良的預料,安容華無論作畫還是字法,都勝過他的想象。
「畫的不錯,不過寫的什麼詩詞,莫名其妙。」夏秉良看不慣安容華的情思纏繞。
「你個臭小子懂什麼!」
安容華也將自己的詩燈掛上,回望夏懷瑾,盼他能知己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