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失心瘋
安容華卻意猶未盡,繼續做作地演繹一個狐狸精的角色。
「王爺你好壞,一點都不懂得憐香惜玉,人家明明都受傷了你還要,我今晚要回去睡,王爺你一個人睡吧!」
安容華說罷一推夏懷瑾,連肢體表演都不落下,起身才見夏懷瑾鐵青了臉,她臨走之前不忘挽回一下,附過去輕聲說道:「我是裝的,你別當真。」
安容華離開回了房,後知後覺地整張臉紅了,她何曾如此失禮過,而且是當著夏懷瑾的面,不過她若是保守矜持不用盡全力造作,只怕無法激怒她心裡的痛恨。
安容華和夏懷瑾房中的燈相繼都熄滅了,夜深人靜,側室的門在風聲中打開,秦素衿宛若夜下的鬼,從院中飄蕩到對面安容華的房間,輕聲推門進去,直往卧室里走去。
床邊,秦素衿不假思索地勒緊手中的琴弦壓在枕頭的位置,只是,床上無人。
忽而一盞燈點亮,秦素衿回首望見安容華站在另一側,手中端著新燈越發明亮。
「你殺我,是認為我勾引懷瑾,陷害給顧南奚,正好解決了后位競爭者,果真是一石二鳥的好計謀。」安容華的霸者風範在一點火焰下被大大彰顯。
「你知道?」秦素衿握緊琴弦。
「我自認為此生從未看錯過任何一個人,而你是第一個。我本以為你是出身書香世家,知書達理的才女,認為你是后位的最佳人選。你偽裝得確實不錯,才藝絕佳,文采出眾,但你卻休想瞞過我的眼睛。可我終究還是錯看了你,我實在未曾想到,你竟能幹出殺人栽贓的事來!」
「是你該死,你這狐媚子,勾引王爺,破壞我姑姑家庭,像你這樣的女人就不該活在世上!」
秦素衿已無處遁逃,緊握琴弦向安容華如瘋子一般沖了過去,卻被躲開狠狠摔倒撞在門檻上。
「如今的你真不配稱為才女,簡直如瘋狗一般,令人作嘔!」安容華高眼睥睨,秦素衿卻徹底奔潰,「我是皇后,我要殺了你!我要撕爛你們的嘴!我要殺了你!我要當皇后!」
安容華足勁地還了秦素衿一腳,如此痴狂作惡之人不配得她半分仁慈。
安容華一腳邁出房門,門外,夏懷瑾帶領侍衛候著,她走出來,侍衛便入內抓捕了秦素衿。
安容華走到夏懷瑾身邊,嚴肅一問:「她也算是你的侄女。」
「自作孽,不可活。」
夏懷瑾並不多言,卻注意到安容華脖子上的血都滲透滑了下來。
「將她先行關押。」夏懷瑾吩咐罷,便拉著安容華回房去。
安容華懵懵地隨著夏懷瑾,他讓安容華在一邊坐著,自己刻不容緩得取了藥箱。
「幹嘛?」
「流血了。」夏懷瑾擦凈雙手。
「流血了!」安容華一觸碰脖子,果然一看指尖血淋淋的。
「別再動了。」夏懷瑾一聲令下。
「哦。」
安容華靜坐著由夏懷瑾拆解繃子,忍了一絲疼痛,上藥包紮。
「你可敢再激動幾分,就不怕人頭落地?」夏懷瑾嘴上指責,心裡憐惜。
「我不怕,你會救我吧?」
「本王才沒有那般救人的能力。」
「好啦,現在事情解決了,真相大白,我親手抓住了企圖殺害我的惡人,流點血算得了什麼!」安容華十分滿意。
「本王說不過你。」
夏懷瑾不逞口舌之快,他為安容華包紮妥了,起身之間,安容華緩緩試著低頭,二人正面交錯,毫無間隔地觸碰在一起。
夏懷瑾急而閃避,安容華表情忽愣,不太做作地說道:「人家還有傷在身,你幹嘛還偷親我。」
「本王……」夏懷瑾百口莫辯。
碎月軒恢復了寧靜,碎月池的水面向來不平靜,映照著世間最美好而虛妄的鏡花水月。
錦繡宮內,一派無聲。琉璃苑內,顧南奚仍舊在被看守,她一整夜死寂地坐著,眼中毫無生氣。
「結束了,父親,母親,孩兒此生不能為你們報仇了。」顧南奚凝視著妝台上安放的玉簪。
白晝至,陽光照入窗紗,顧南奚被來人提走,押解上大朝殿。幽幽宮牆深,人心何足吞天意。
大朝殿上,皇上高坐龍椅,秦素衿已跪在殿上,眼目里失盡了活色。一邊是安容華和夏懷瑾,還有錦繡宮宮人,另一邊是秦家人,秦素衿之父,以及秦珂攙扶著秦老太傅。
秦珂身在父家,眼裡卻望著夏懷瑾,她從未想過有一日,自己會與深愛的夫君這般對立。明明就在同一大殿上,她看夏懷瑾卻有千萬里遠。
「顧佳麗帶到。」
顧南奚一步一步走上大殿,低垂的眼眸輕輕抬起,驚見高高在上的夏秉文,所謂皇帝,竟是玉池邊的小太監。
顧南奚站在殿下,抬頭仰望夏秉文,就連跪拜都忘卻。
「大膽嫌犯,見了皇上豈敢不跪!」
押解侍衛一腳踹中顧南奚腳窩令她跪下,夏秉文有所動,卻礙於此刻的身份不得不正視一切。
「皇上,既然人已到齊,便由我來將此事原委一一道來。」
安容華將整件事從頭到尾講述得井井有條,呈上證物,三根琴弦。
「包裹著紗布的這條便是犯人在玉池襲擊我所用,短的這根是錦繡宮大殿上的,第三根,便是昨夜秦佳麗企圖襲擊我手中所握。」
「當晚在玉池,我雖是應顧佳麗信條所約而至,可我並未看見犯人的臉,情急之下亦未能分辨出她的聲音。而巡夜的太監同樣未見身穿此衣之人的樣貌,因而不能證明犯人便是顧佳麗。至於不在場證明,錦繡宮宮人路過大殿只見一人蓋著披風趴在琴上睡著,卻未進去打擾,既然沒看到正臉,也不一定就是秦佳麗其人。」
「請皇上恩准顧佳麗開口講述當晚她的所見所聞。」
「准了。」
顧南奚開口說道:「秦佳麗提議晚上一起練琴,我去時她已在殿上彈琴,我喝了她倒的一杯茶水,便莫名其妙地失去了意識,醒來之時,我的琴弦均被斷了,手上還多了兩道血痕。而秦佳麗忽然喊了救命,緊接著便有人抓我,我抗爭不過被捕。」
「那時證據確鑿,指明顧佳麗便是兇手,可我認為事情沒那麼簡單,再見秦佳麗時,她分明眼裡質疑惶恐,是由於她是看見被她勒死扔入玉池的人還活著。於是我便聯合王爺演了一齣戲,果然,惹怒了秦佳麗當晚即要殺我為快,被當場抓獲。」安容華說完犯罪過程再開始分析證據,「這三根琴弦,流紗亭的與碎月軒的為一種材質,而錦繡宮大殿的與之不同。聽問秦佳麗文采出眾,擅長臨摹名家書畫,那模仿顧佳麗寫一張紙條約我想必不難。此外,我命人搜索秦佳麗房間確實找到了疑似蒙汗藥之物。」
「所以說,人證物證具在,真正的犯人是佳麗秦素衿,而非顧南奚。」安容華俯首請求,「還請皇上定奪。」
「顧佳麗實為冤枉,即刻釋放。」
顧南奚好判,秦素衿卻難斷,兩次殺人未遂,誣陷他人,單單是在宮中行兇,無視皇權一罪就該判她殺無赦。可秦老太傅一家在場,秦素衿又算未鑄成大錯,夏秉文並非一個法理不容情理之人。
正當夏秉文斟酌之時,秦素衿突然發起了狂,連兩個侍衛都被她推開,她真如瘋狗一般張牙舞爪地直往安容華衝來,被顧南奚一掌擊退。
「素衿!」
案判不得已中止,請來御醫為秦素衿診斷,她躺在床上,雙眼渾濁,渾身顫抖,嘴裡念叨:「我是皇后,賤人當死,我是皇后,賤人當死,我是皇后……」
「張御醫,素衿怎樣?」秦珂問道。
「秦佳麗脈相滯亂無序,依她的表現,恐是患了失心瘋。」
「失心瘋?」
「據老臣診察來看,秦佳麗的病並非一朝一夕所得,而是積鬱已久,終於爆發,而且病情之嚴重,不容樂觀。」
「皇上,微臣管教女兒失責,素衿如今已得到了她的懲罰,還請皇上大發慈悲,饒她一條性命。」秦父重重跪下。
「她若不是心存邪念,何以失心發瘋。」安容華無法原諒道。
她實在想不通,一個初見那般儀態萬方的女子,會藏了如此惡毒心腸,竟是失心瘋所致。
「皇上開恩啊!」老太傅拋開拐子跪倒在地。
夏秉文本就心懷惻隱,老太傅這一跪更是讓他徹底動搖。
「皇上,太傅年紀老邁,秦佳麗是他唯一的孫女,請看在太傅一生對我朝鞠躬盡瘁,對先帝有教育之恩的份上,念及秦佳麗乃是心病作祟,並且尚未鑄成大錯,饒她一命。」竟連夏懷瑾都站到了對立場。
「秦佳麗枉顧宮規,惡意傷害,致人受傷,更陷害無辜,本罪該萬死。但是,念及她心病發作,不受控制,免除死罪,令其家人帶回府中,好生看守,不得再為非作惡。」
「謝主隆恩!」秦家三人跪謝皇恩。
安容華向夏秉文投來嚴色質疑的目光,夏懷瑾輕輕一撞她的肩膀,意在讓她收斂那樣犯上的目光。
「皇上聖明。」夏懷瑾道。
秦素衿被秦父拽扶著,另有侍衛在側,夏懷瑾與安容華說了一句「此事就此作罷」便隨去送一程老太傅。
「王爺,多謝你為孫兒素衿求情。」
「太傅言重了。」
安容華站在大殿上,靜望夏懷瑾與秦家人相互扶持離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