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破冰與獻禮
安容華突發奇想,便在妝台上翻箱倒櫃找起來,在柜子深處的盒子里,她找到了一個塵封多年的小盒。
安容華打開盒子,裡面躺著一枚特殊的琉璃佩,它已經躺了二十年之久。安容華手心捧著琉璃玉,在燈下,透明的琉璃精雕細琢成一朵花狀,而其中飽含的,便是她與夏懷瑾之間的第一朵珠沙海棠。
「花開雖美,花謝卻悲。」
「若我不能一年送你一朵珠沙海棠,那我想送你一朵永遠不會凋零的珠沙海棠。」
安容華不禁笑了,當時的夏懷瑾果真送了她一朵永不凋謝的珠沙海棠,如今的夏懷瑾,依然一年為她採摘一朵新的珠沙海棠。
而安容華卻將珠沙海棠和夏懷瑾都埋葬了二十二年。她當斷則斷,夏懷瑾未曾相忘。在這段感情里,她承認自己愛夏懷瑾不如他愛自己多。
「我怎麼捨得怪你氣你,你將我放在心頭的數十年如一日,可是我今生最大的幸運。」
安容華在寢殿睡下了,將珠沙海棠琉璃佩安放在胸前,不知不覺枕著那些年的酸甜苦辣咸便睡著了。
醒時陽光淺淺投射窗紗,安容華驚而醒來,是在壽安宮,是她的床榻,彷彿大夢初醒,彷彿一場美夢一場空。
她起身跑向梳妝鏡,鏡中的自己,還是谷女年輕貌美的動人模樣。
「原來不是夢。」
安容華手握珠沙海棠琉璃佩,對著放光的窗戶,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美好如新。
安容華離開了壽安宮,回往碎月軒,夏懷瑾竟在門外站著,安容華直奔夏懷瑾而去,毫無顧慮地投入他的懷抱。
「對不起……」夏懷瑾率先開口,「是本王錯了,本王忘了你才是受害者,反而只以為你無理取鬧不饒人。」
安容華心裡不再責怪夏懷瑾,更聽到她想聽到的話。
「我原諒你了!」安容華大聲地好像希望天地都聽得見,「不過有條件。」
安容華想通歸想通,老奸巨猾也是有點。
「有何條件?」夏懷瑾心有不好的預感。
「待選后大事結束以後,我要……」安容華故意拖延著,磨蹭著,吊著胃口,「我要回到王府,王爺要疼我寵我愛護我,絕不能再讓我受到此番的委屈。」
夏懷瑾分辨不出安容華這番話與「娶她」有何差別,卻不由自主順從心意應許了。
「本王答應你。」
夏秉文壽辰當日,太后未在,並沒有大肆操辦,只是宮中擺了宴席,邀請了個別親朋好友。
秦珂陪著夏秉良入宮,奉了禮之後,便在宴殿上與夏懷瑾一家團圓。宴殿上分為兩邊,一左邊為父族人,右邊為母家客。
「父王,怎麼又不見谷女?」夏秉良小聲問,有刻意逃避秦珂的意思。
「她大忙人一個,父王豈能管得住她。」
殿上人陸續聚齊,夏秉文也入了座,儘管笑臉,卻總歸是缺了點什麼。
右邊席位上,夏秉文的親小舅舅安修遠也到場賀壽,身邊還帶著一個秀氣的小公子。
論輩分,夏秉文得喚安修遠一聲舅舅,可實際年齡,舅舅比外甥還小了幾歲,性格上,安修遠更是貪玩任性得多。
「你姐姐不是也參加了選后嗎?聽聞今日眾佳麗御前獻禮,到時候你指給我看看哪個是她。」安修遠十分好奇。
「她才不是我姐姐!」小公子十分傲嬌。
「不是一個母親生的罷了。」
「她就不是!」小公子情緒極大。
「行行行,帶你入宮是長見識的,不是丟人現眼的,你別說話了啊!」安修遠拿她沒辦法。
「今日是朕壽辰,在此舉辦家宴,與眾位叔伯兄弟們開懷暢飲,以示歡聚。」
眾人敬夏秉文一杯,恭賀皇上萬歲之後,夏懷瑾便充當報幕員。
「錦繡宮佳麗為賀皇上壽辰,敬獻舞曲為禮。」
「允。」
左右兩側的席位各有一個區域有竹簾懸挂,帘子一落,琴聲忽起,一曲雙琴,繞樑三日,既是針鋒相對,又是相剋相生,相輔相成。
謝錦書領舞入殿,如百花綻放,分外妖嬈,舞衣流光溢彩,絢爛多姿。
夏秉文只對谷女的出場小吃一驚,便無心觀演。
安修遠注意著跳舞的佳麗,興奮地介紹說:「領舞的是我外甥女!哪個是你姐姐啊?」
另一邊,夏秉良才注意到,對面位置撫琴之人竟是谷女。
「父王,那是谷女!」夏秉良十分驚訝,「谷女還會彈琴!我還以為她只會胡鬧。」
夏懷瑾忍俊不禁,絲毫不給安容華留面子,點頭道:「父王也以為是。」
「不是佳麗獻禮,谷女她湊什麼熱鬧?」夏秉良疑問道。
「正如你所言,她胡鬧呢。」夏懷瑾自然地回答。
「哈哈!」
秦珂看著父子二人不由得嘴角流露笑容,可再看谷女,秦珂便笑不出來了,頂替著秦素衿的位置,是在皇上面前指證秦素衿導致她失心瘋發作的谷女。
一曲祝成願,一舞賀壽辰。夏秉文的二十歲,第一次有佳麗為他而舞樂,亦是第一次,沒有母后陪伴他過壽辰。
眾佳麗各入其座,夏懷瑾卻看見安容華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觥籌交錯,美味佳肴,歡聲笑語,時間流逝。
宮宴結束,佳麗們被慈姑一行人帶回錦繡宮,今晚她們的表現都十分驚艷,再過兩天就是最後殿選。
夏懷瑾送秦珂和夏秉良離宮,夏秉良不由得感嘆道:「今日雖然看見了谷女,卻還是沒能跟他打個照面。」
「良兒可是想她了?」
「她不在府上,都沒人給我買宵夜吃了!」夏秉良回道。
「她始終是個女子,以後半夜出府買宵夜的事還是別讓她做了。」夏懷瑾言中之意,谷女以後還是會回王府。
秦珂與夏秉良乘坐馬車離了皇宮,秦珂細想夏懷瑾所言,也分明察覺到了夏秉文對谷女的想念。
安容華離了宴殿所去之處便是御膳房,一個蒸屜打開,水霧散盡,安容華滿意地看其中火候恰到好處的糕點,一層一層的菱形糕。裝盤后,安容華又點綴上了花色,畫上一個小壽桃。
安容華小心翼翼裝好糕點,去往聖安宮。
夏秉文也才結束宴席回到寢殿不久,醉意朦朧,小澄子便去吩咐預備清酒茶,安容華提著糕點盒便來了。
「谷女,你又沒有朕的允許,私自進來了。」夏秉文扶著酒勁上頭,所幸尚能認得人,「你竟敢說朕優柔寡斷啊,雖然母后也曾如此說朕。」
「你這是喝了多少酒啊?」安容華趕緊來扶。
「不多,朕喝的不多,朕壽辰嘛,開心!」
可安容華實在看不出夏秉文的開心何在,他以前從來不是貪杯的人。
「開心,我讓你更開心。」安容華打開食盒端出熱乎的糕點,「看看我給你帶來了什麼。」
「層層糕!」夏秉文一掃眼裡的灰色,「你怎麼會做這個?」
「太後娘娘吩咐,皇上每逢生辰都要吃她親手做的層層糕,寓意一年比一年高,一年長一年,如今這二十層的層層糕,便是太后讓我代她特意為你準備的。」安容華的神色漸漸沉重下來。
夏秉文拿起一塊層層糕,是熟悉的味道,吃下去的糕點,浮現的是無盡回憶。他的母后並非擅廚之人,為了給他做糕點還曾燙到自己手都紅了。可十年來,她雖只為自己一年做一次層層糕,卻是他吃過最美味的糕點,是他一年到頭最懷念的味道。
「好吃嗎?」安容華不禁撫摸夏秉文的頭,如今她需要高高抬起手來了。
「好吃!」
夏秉文眼裡泛起了淚光,安容華眼裡的慈愛與他母后一模一樣,這出自她手的糕點更是讓他深陷其中。
「母后!」
夏秉文傾身將安容華擁入懷裡,安容華豈能吝嗇一個母親的懷抱。
「這是母后最後一次為你做層層糕了,你如今已經長大,以後的路,你必須自己走下去,母后,便不能再陪你了。」安容華不禁哽咽。
殿外,小澄子端著清酒茶回來,卻驚見夏秉文和谷女抱在一起,無論是何緣由,他都不敢擅自進去。
小澄子躲在殿外,直到安容華離開,他才敢出現。
安容華行走在清冷的月下,她已經決定了,待選后大事完畢,自己就要隨夏懷瑾回府,便自此不再是太後娘娘了。
雖然孩兒已經長大,將要娶妻生子,開始他的生活,但道出別離,依舊心中感傷。安容華即便不曾深愛過先帝,可夏秉文是她的親生骨肉,是她十月懷胎飽受生產之痛所生,自己豈能不愛他。
「秉文,母后相信你定會會成為一位為人稱頌的明君,但是作為一個帝王,你可要改掉優柔寡斷的毛病,當斷則斷,不受其亂。生性仁厚既是優點,有時卻也是缺點,當知仁愛有度,權衡利弊,莫要一心仁慈,寬容太過,切忌感情用事,苦害自己。」
安容華回到碎月軒,院中,夏懷瑾孑然獨立,仰望月空。安容華可是看見了他們一家三口在宴席上其樂融融,但她也明白二十多年後的既成事實,她無力更改。
「王爺還未就寢呢?可是短暫相聚後送別了王妃,心中依戀不舍,在此寄情明月?」安容華故作淡然地邊走去邊問道。
「本王在等你。」夏懷瑾溫柔而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