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戰
漱玉宮地下密室
其實在葉楠入住漱玉宮當晚,影組織就已經開始對地道的挖掘。這條地道由東宮跨過公卿王府直通商鋪林立的萬安街中的春霖樓後院,春霖樓是萬安街中數一數二的大酒樓,背地裡的實際主事人是影部裡面的二把手代英,而代英明面上卻是葉楠從南唐帶來的管家,就算明目張胆地出入春霖樓也無人起疑。這個地方絕對算不上掩人耳目,但或許是春霖樓太過出名,關係也太過匪夷所思,雲國的間諜組織夜梟暫未起疑。
「臣,影部一等影衛,陸謙,參見世子殿下。」一個儒雅的年輕人向著葉楠行叩拜禮。
「陸侍郎請起,今日叫你前來有要事交待,不需多禮。」葉楠雖然嘴上客氣,但坐在桌邊不去攙扶,臉上神色冷漠,比起日間對待大臣的謙恭有禮大相徑庭。
「世子儘管吩咐,但有所命,在所不辭。」陸謙卻仍然長跪在地,毫無氣惱,神色愈發恭敬。
這當然並非陸謙性子溫和,實際上在朝堂上陸謙以直言不諱聞名,曾多次公然頂撞皇帝,以死進諫,是朝內外公認的骨鯁忠臣。只是因為從陸謙的爺爺陸淵明起,陸家一直都是影部安插在雲國的棋子,也算得上是影部這些年在雲國安插的最隱蔽,地位最高的棋子,到陸謙這一輩,陸家大多數人不知道自己影的身份,但到現在陸家不知泄露過多少機密,無數的把柄被抓在影的手中,一旦暴露,必誅九族。因此陸謙除了忠於南唐,別無選擇。
「今日朝堂上的事我都了解了,但我恐怕葉雲瀾沒那麼容易放棄,必定要進宮再勸,葉雲舒心志若是不堅定,怕是要更改主意。所以我要你去獻一良策,穩住葉氏父子。」葉楠不理會沒有起身陸謙,說到。
「恕下屬直言,葉雲舒或許容易相信,但葉雲瀾心思深沉,足智多謀恐怕不易欺騙。」陸謙再頓首道。
「哼,這計策讓雲國有五成把握能打敗楚國,葉雲瀾即便懷疑,怕是也會動心。」葉楠冷笑。
「是,是,世子計謀超群,非下屬所能理解。」陸謙誠惶誠恐地說。
密談直到丑時方才結束,陸謙匆匆起身告辭,離開。
「代叔」葉楠盯著陸謙遠去,腳步聲漸不可聞之後輕聲叫道。燈光陰影下代英的身影緩緩出現。
「葉影到了么?」葉楠問。
「明日一早便能到達平安城,我儘快安排少主與她見面。」代英躬身道。
此時,皇宮宣化門前,嗒嗒的急促馬蹄聲響起,精神疲憊的守軍立馬警覺起來。
「什麼人,停下,皇宮禁地,禁止放馬賓士。」守軍大吼。
「我是陸謙,有要事覲見陛下,哪怕動用文鍾我也必須見陛下一面。」陸謙也大吼。
臣子深夜不得覲見皇帝,除非有緊急軍務,即便如此,夤夜覲見,也必須經過內閣當夜值班大學士的審議,除非國家處在危亡之際,大臣必須見到皇帝,大臣可敲響文鍾,驚動整個紫禁城,讓皇帝不得不立刻接見。
皇帝步履匆匆地從內賬走出,衣衫尚未整理齊整。說起來葉雲舒算得上勤政開明的君主,對於臣下意見一直十分重視,白日時一意孤行的情況並不多見。
「陸卿夤夜覲見,所謂何事?」皇帝雖然儘力克制,但仍難掩語氣中的不悅。
「臣有一計,可保我國與楚國開戰至少五成勝算,因此不得不立刻覲見陛下。」陸謙跪拜下去,語氣比面對葉楠時強硬了許多。
「哦?愛卿請講。」葉雲舒倒頗感意外,日間大臣所勸都是請他三思,不要進軍,難道居然有人主張開戰,而且有計策扭轉局勢。
「臣散朝之後苦思半日終得以良策,怕陛下進戰之心不堅,故出此下策,望陛下恕罪。」
「卿家放心,只要卿家之計可行,朕必當出兵誅姜氏逆賊。」
「楚國兵力已然集結,兵臨雄關不過一旬之事,而我國兵力分散,要想調動必然令士兵疲憊,敵軍以逸待勞,我軍必處於劣勢,臣以為,此戰勝負關鍵在於主動權握於誰手,因此我國可不調兵守關,不如直接調集兵力從韓國,鄭衛國取道,直指楚國國都,若楚國出兵攔截,我軍以逸待勞,配合雄關守軍,前後夾擊,必然取勝,若楚國一意孤行,全力進兵雄關,我雄關三萬守軍,皆為精兵,至少可當一月,一月之內,我軍可從容夾擊,那時必然勝券在握,或直指郢都,以雄關換郢都,楚兵已然成為孤軍,楚國滅國,指日可待。」陸謙從容堅毅的聲音緩緩道來,一道明朗的戰爭圖畫似乎緩緩展開,彷彿戰爭之神的手已經掃過雲國內外。
「好,陸卿之計當得十萬雄兵,若此戰果如卿所料,朕捨得一個侯爵,以表彰忠臣之心。」葉雲舒眼中閃著戰爭的狂熱,那一刻他似乎體會到自己的父親武帝縱橫六合,橫掃八荒時的心情。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流血千里,天下皆為芻狗的感覺,是的,那才是一代帝王應該做的。
「臣不敢奢求,但求我國昌盛繁榮,萬代不衰。」陸謙聲音不變,平穩堅定。
雲成帝十年的夏天,史書上記載「謙夤夜進宮,進破敵良策,帝大悅,相談甚歡。」但是史書上沒有記載前一天還激烈反對的群臣為何第二天就鴉雀無聲,為何史稱一代雄主的葉雲瀾沒有再行阻攔,後世的人一直不明白為何亂世中君臣如此瘋狂,拼著一半一敗塗地的危險去打一場戰役,那是亂世中獨有的精神,亂世中的人,或許,也不能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