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聽完老掌柜的話,凌少軍皺眉問道:「沈夫人沒有請大夫為你開些補方嗎?」
沈怡慶笑著回答:「謝謝凌少當家的關心,大夫每三日就來為我把脈開方,只因為這已經不我第次落胎,身子才會養得慢些。」
驀地,凌少軍想起了近來流傳在市井間的閑言閑語。
聽自從沈家老爺離世,沈家大權便落在入贅的女婿手裡,而且這個女婿的側室生了個男孩,因而在沈家坐大,本該主子的沈家姐,反而處處被打壓。
其還有些更不堪入耳的閑話,凌少軍則聽過就忘,壓根兒沒放在心上。
畢竟,流言終究流言,只能信三分,信不得全部。
只,當看見這個憔悴滄桑的沈怡慶,竟然開始懷疑,或許那些流言並非全流言。
「請恕我冒昧。」凌少軍試探性地問著:「不知夫人當時在情形下落胎?」
沈怡慶臉色白,好半晌不話,似感到羞愧難當。
畢竟對女人而言,落胎算醜事,再者家醜不可外揚,對方又曾經向過親的凌家少爺。
見沈怡慶抿咬住下唇,面色忽紅忽白,那雙因為身子消瘦而顯得更大的眼眸,好似有淚珠在裡頭打滾,看上去楚楚惹憐。
凌少軍見如此謹守婦道人家的矜持,也不好再勉強出來。
「不打緊,夫人若不想,那便別了。」
「多謝凌少當家體恤。」
「只,能否請夫人下回將大夫開的藥方帶來,讓老掌柜為夫人瞅瞅,興許有些方子能改下,會更有助夫人早日養好身子。」
沈怡慶看得出來,凌少軍這真心實意的關心,便熱淚盈眶的點著頭。
見眼眶含淚,神情迷離,凌少軍心下動,甚不舍,可無奈已人婦,縱然有心關照,始終只能隔著距離。
「多謝凌當家的關心,下回來我會捎上大夫開的方子。時候不早了,我還得上大坵接孩子,就先告辭了。」
沈怡慶率先回過神,趁著自己還未失了儀態之前,連忙起身告辭。
凌少軍亦跟著起身相送,可當聽見要上大坵接孩子,不由得又起了疑惑。
「沈夫人為何會要上大坵接孩子?」
送至藥鋪門口時,凌少軍終按捺不住,問出了心底的困惑。
走在前方的沈怡慶低下了頭,而才停步,轉過身對上凌少軍那張俊朗的面容,心下又陣悲哀。
當初這樣可遇不可求的姻緣來到面前,卻親手將它推開,如今看著年少睿智,治家有成的凌少軍,竟然覺得無比的悲哀與懊悔。
悲哀的,凌少軍仍翩翩美男子,而卻已經身心遭受折磨,看上去遠比實際年紀要來得衰老。
「半年前我家妞兒出水痘,那時連高燒了數日都不見好轉,偏偏當時京中流行疫病……我家夫君擔心妞兒染上疫病,會將病傳染給大夥,所以就將妞兒送往沈家在大坵的農莊。」
旁相送的掌柜聽罷,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驚呼:「孩子都生病了,怎能將送往鄉下?鄉下的大夫醫術可不比京中,這樣豈不更容易誤了孩子的病?」
沈怡慶垂下了眼,神情透著抹狼狽。
知道,尋常人聽見白敏澤的做法,多覺得不近人情,而且,聽便知白敏澤根本不把這個孩子放心上。
聰明如凌少軍,自然從這席話悟透,看來沈怡慶那個入贅的丈夫,觀念上不脫般人家的重男輕女。
有道:窮養兒,富養女。
顯而易見的,沈怡慶的丈夫雖然入贅翻了身,骨子裡還改不了窮人的觀念。
「妞兒在大坵養了半年余,已經大有好轉,加上我身子也養得差不多,才想著前去帶回沈家。」
「京城離大坵約莫半天路程,沈夫人這去豈不日落才回京?」
對上凌少軍關切的臉,沈怡慶胸中暖,不禁揚起了笑。
「凌少當家放心,我帶上了兩名習過武的護院,會保護我娘倆。」
「只有兩名護院?」凌少軍再次皺眉。「不如,我讓凌家的護院同護送夫人去大坵?」
沈怡慶連忙推辭:「多謝凌少當家的好意,我對大坵那帶熟門熟路,況且大坵農莊還有沈家的奴僕留守,有同看顧,不會出亂子的。」
見沈怡慶臉堅持,凌少軍也不好再多。
「那,沈夫人路上千萬要留心,若出了事,需要人幫忙,就命人前來凌記藥行或者凌府通報聲。」
聽見凌少軍如此義氣的叮嚀,沈怡慶心血翻騰,幾乎要掉下淚。
幸好及時打住了奪眶的淚,維持著臉上那客氣有禮的薄笑,向凌少軍微微福身道謝,然轉過身在萍兒的攙扶中坐入馬車。
望著搖搖晃晃離去的馬車,凌少軍腦中還烙印著方才那抹嬴弱身影,不禁在心底嘆道:當初沈家若願意接受凌家的親,興許今日這切都會不同。
看來沈家老爺千算萬算,怎樣也算不到,挑中的好女婿,會在死露出狐狸尾巴。
凌少軍眯起雙眼,目送著漸遠的馬車,忍不住揣度著,當年若由娶了沈怡慶,今日不知會何等燦爛光景。
「萍兒,你進來。」
前往大坵的途中,沈怡慶讓坐車廂外的萍兒入內,與相對而坐。
對上沈怡慶那雙雪亮的眼,萍兒心虛得頻頻低下頭,不敢與之對視。
「夫人……您叫奴婢進來,可有吩咐?」
「方才在凌記藥行里,掌柜要幫我把脈時,你為何如此驚慌?」
萍兒抬起慘白的臉,結結巴巴回道:「那……那因為我擔心夫人的名譽,您這樣獨自人拋頭露面,又讓別的男子碰著了手,萬被傳出去……」
「不。」
沈怡慶篤定的搖了搖頭,雙眼好似要看穿萍兒般的銳利。
「你擔心的不這個。」
萍兒臉色瞬間大變,以為沈怡慶已經洞悉切,當場哭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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