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陽宮風波(九十八)
一連幾個晚上,我都順利潛入到景陽宮見曾可。只是我發現,他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了,每次說不了多久的話,就會不由自主的沉沉睡去。
這天晚上,我照舊來到他的寢宮。他一如既往的呼呼大睡。「曾可,醒一醒。」我左右瞧瞧,確定四周無人,便上前輕輕的搖醒他。
他醒過來,卻只是定定的看著我,一副很茫然的樣子。我有些急了,一邊更加用力的搖晃著他,一邊問道:「怎麼了,越來越不清醒了嗎?」
他的臉微微一怔,似乎有些慍怒,但不快的神色轉瞬即逝。臉上換上一副戲謔的神色,輕輕的說道:「你來了。」
我沒有仔細的看他,只是淡淡的一笑,將一隻手從身後拿了出來。
「我帶來個好東西,你看!」我攤開手掌。
我手裡拿的是一架泥木琴。這是我白天花了幾個時辰才捏成的。
「這個送給你。」我把泥木琴遞到他面前。
他將木琴輕輕拿起,遲遲沒有說話。
「不喜歡嗎?」我皺皺眉。
眼前這個曾可不自覺的翹起嘴角,對著眼前這個天使般純凈的人兒。
晨光破曉。當一縷朝霞照進微黑的宮殿,我睜開了眼。
「娘娘醒了?」宮女嘹亮的聲音響徹了景陽宮。
我發現自己躺在朱漆龍雕的大床上,心裡一陣驚恐,一下子跳到了地上。這是哪裡?是個什麼情況?
我定睛再環顧四周,這不是景陽宮嗎,我怎麼會在這裡?
我拍拍腦袋,對了,昨晚我和曾可說話說到很晚,他什麼時候睡著的我都忘了。不過我怎麼就在這裡就睡著了呢。要知道,白天,曾可是要變回軒轅的,那可就要出大事了!
我慌忙穿上鞋子,匆匆向大門跑去。
推開門,我的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
只見二三十個宮女太監跪在門口。見我出來,起身高呼:「娘娘。」一驚之下,我下意識的退回房裡。
剛回到房裡,一個聲音在在我耳邊響起:「我讓他們來伺候你的起居,你可滿意?朕早朝後再來陪你。」磁性的聲音就在我耳邊,溫儂軟語般。
一回頭,正對上軒轅那對桃花眼。明白的看見了他眼神中的驕傲和姦笑。
「我……我……」我竟一下子驚慌失措,說話也變得結結巴巴的。
「你等好好的伺候娘娘。若她有什麼不滿意,拿你等問罪!」不等我說出來一句完整的話,軒轅就帶著一臉的壞笑和滿足大踏步的走遠了。
無奈被困在景陽宮裡,無論想去哪兒都要被十幾個人跟在後面,根本不可能去見別的人,就這樣耗去大半天。
沒想到在景陽宮裡最先見到的竟然是庄陽。
當她站到我面前,直勾勾的看著我的時候,我的心裡一陣慌亂。
「姐姐,你千萬不要相信謠言。」我見她眼中帶淚,心裡翻騰不已。
「嗯,沒關係,只要妹妹開心就好。」她用力將眼淚擦去。
「不是那樣的,姐姐。」我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向她解釋。只怕是宮中已經傳遍了這消息吧。那小軒軒呢?他聽到了會不會很失望啊,我突然有些心痛起來。
「姐姐,你看。」我情急之下,擼起長袖,將手臂伸到她的眼前。晶瑩剔透的守宮砂,完好無缺的展現在她的面前。
這個軒轅,還算君子。當我發現自己並未失身時,心裡對軒轅生出了幾分欽佩。
庄陽眼中閃過不可思議的神情。
「真的,我沒有騙你。」我誠摯的雙眼對著她。
「但是有什麼關係,他喜歡的人是你,不是我。」庄陽的臉上又堆起了哀傷的神情,但是眼中卻多出來一些感激。
我心中感覺有些堵。她在最困難的時候幫過我,我卻只會給他們兄妹添亂。我暗暗發誓,若是有機會,我一定要想法成全她。
剛送走庄陽,宮女就來通報:「娘娘,蓉皇後到。」
話音剛落,就見蓉皇后款款走了過來。我看過去,只見今日她頭上梳了一個院級,當中插一隻黃金如意簪,鬢邊的鳳簪紅艷艷的,無時無刻不在提醒眾人,她才是這後宮的主人。
她喝退所有宮女,走近我,故作親切的說道:「妹妹,你的選擇是對的,如今你我成了姐妹,我會照顧你的。」
我皺皺眉,道:「皇后不必擔心,我不會霸佔皇上的。」
她微微一怔,道:「妹妹只要安安靜靜,不要多惹是非,就會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我無奈的輕輕嘆口氣:「皇后多慮了,我定然會安安靜靜的,什麼事也不會有的。皇后還是多忙後宮的事吧。」
「這是我送妹妹的禮物。」她拿起放在桌上的一個錦盒,輕輕打開。盒子中靜靜的躺著一支銀色的鳳釵。
難得她看得起我。我拿起那支鳳釵,看了看,又放回去,合上匣子。
我不想與她再發生什麼摩擦,於是口中說道:「多謝皇后。」
皇后終於走了。所有的人終於都被我趕了出去。我一個人站在窗前,望著窗外,一時間百感交集,心裡一陣悲愴,眼淚抑制不住的用了上來。豆大的淚珠子一顆一顆的滾落在窗檯的茉莉花上,然後從潔白的花瓣上輕輕的滑下。
夜空中閃爍的繁星的光影微微的淡了下去,御花園的小涼亭里,三個黑影靜靜的佇立著。
「太后,淺淺已經選擇留在孩兒的景陽宮了,我覺得不用再等到我壽辰之後了。明日我就想冊封,給她個名分。」這是軒轅的聲音。
「不可,太后,那日您親口諭示,要在皇兄壽辰之後,讓她自己選擇的。在我沒有親耳聽到她本人親口說出來之前,我是不會相信那些傳言的。」立刻出言反駁的是軒理的聲音。
月光灑在麗太后如雲的髮鬢上,映得她風華猶在的臉上分外的生輝。看著眼前親親的兩兄弟,她嘆口氣,方才抬頭道:「我既話已出口,自然不會收回,希望你二人好好遵守。如若不然,我寧願親手毀掉她,以免你們禍起爭端。」麗太后的眼神變得堅定起來。
聽到這話,軒轅身子一顫,移開眼睛,低聲道:「母后息怒,孩兒會儘快安排將她送回的。」
軒理似乎長長的鬆了口,他有些放下心來。既然是這樣,那就說明皇兄並沒有完全的掌握局勢。麗太后本是個從善如流的人,非到萬不得已,絕不會說這樣的狠話。只是那個女子,明明最討厭被限制自由,卻為何偏偏要尋到景陽宮去自投羅網,還留宿一夜,掀起軒然大波呢?
我正在窗邊感慨發愣,卻聽見一個宮女推門進來,報道:「姑娘,太後有旨,要送娘娘回去呢。」
「是么?」我抬起衣袖,悄悄拭去眼殘留的淚痕,然後抑制不住的敞亮的大笑起來。那宮女被嚇了一跳,顯得有些發憷,怔怔的看著我。
軒轅和皇後來的時候,我已經和宮女一起走出門了。
他遠遠的看見我興高采烈的隨著來接我的宮女走出門去,心裡嘆道:「她怎地就不明白朕的苦心呢?早知道這樣,昨天晚上就應該一不做二不休,將她……」,想到這裡,他忍不住心頭一股邪火陡然竄上來。
「皇上!」一旁的蓉皇后見得軒轅有些不對勁,扯了扯他的衣袖,低著嗓子喚他。
軒轅被皇后一提醒,緩過神來,只得壓著火氣,一臉氣鼓鼓的樣子。
蓉皇后拿起那支被我留下的銀色鳳簪,若有所思了好一會兒,才向軒轅笑道:「皇上放心,她一定會回到皇上身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