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無巧不成書

五、無巧不成書

阿綾見到這小瞎子后,頓時自信起來,鄙夷一眼,撇嘴道:

「九曲巷傅家的,叫傅梨,父母早亡,跟著叔父嬸嬸討生活……」

在寧無心驚異目光下,阿綾挑挑揀揀將小姑娘的身世吐個大概。

「傳言,父母死後,僅有的微薄家產被搶了個精光。」

「被好吃懶做的嬸嬸,染上賭癮的叔父虐待!」

「今年七歲,是個天生的瞎子,吃不飽、穿不暖還要伺候叔父、嬸嬸這雙惡毒親人」

阿綾嗤笑道:「活的還不如一條狗,是個人都能踩上一腳!」

「前段時間,如果不是元舉人家的小少爺,怕早就被人攆進巷尾打死了!」

「也是出了鬼奇。」阿綾驚詫道:「聽說那日向來與人為善元家小少爺,與寶通巷學塾幾個小同窗徹底翻了臉。半大的孩子,不知著了什麼魔,愣是衝進巷尾,頂著一身疼痛護住這小瞎子!」

「還是寶通巷一個牟姓少年出馬才平息了此事!」

九曲巷並非沒有水井。

阿綾道:「可今年雨多,水井旁的一戶老泥房年久失修,遭雨水久浸塌了,剛好壓住水井,到現在也沒有人願意出錢、出力整修。」

寧無心好奇,「怎麼九曲巷就沒人修?」

阿綾嗤笑:

「九曲巷多破落戶,窮得叮噹響,多是疲懶之輩,翻修?怕不是做夢!估摸得等到府衙出面,有富人願意出資討個名聲,才有機會翻修!」

「是以,九曲巷的人家要麼繞到寶通巷、要麼進入東來街,最後就是青石巷!」

「傅家這小丫頭天生眼盲,若想順順利利打一桶水,唯有沿九曲巷一路走到青石巷。路雖遠了點,勝在沒有彎路,以她腳程,兩三刻鐘就能到!」

「只家裡兩個疲懶長輩又慣是會作,一天得往返三四趟,或許才足夠他們一家子用度!」

「真是可憐——」寧無心話語帶著惻隱憐惜。

背後,阿綾又是無聲地譏笑:

[說著可憐,卻紋絲不動?不過也是,你們半斤八兩!]

豆芽似的瘦弱小姑娘,提著半人高的木桶朝青石巷深處走去。

沒片刻,幾丈外,某戶人家大門「咯吱」一聲,冒出個虎頭虎腦的小孩兒。

七八歲模樣,抱著半人高的雨傘。

見到那坐在石墩上的人,小孩忽然一懵,「寧家小藥罐子?」

她蹲在前頭,是找我要賬來了?

「寧家小藥罐子」

是鎮上人盡皆知的外號,跟九曲巷傅家小瞎子齊名。

寧無心早就知曉,只活了幾百年,並不在意這稱呼。

聞聲不為所動,反倒是阿綾瞥了眼。

元澄小心翼翼靠近,還略帶警惕地盯著她:

「寧家的小藥罐子,你是故意在這裡攔我的嗎?」

這下不說寧無心,就連阿綾也被問蒙,具是一臉狐疑,似是聽不懂。

元澄適才想起,三個月前,去寧家道歉,被寧老大夫「請」了出去。

倆人壓根兒也沒見過面!

嘩啦一下子,元澄一張臉頓時就紅了個透。

他氣惱咿咿呀呀了兩句,終了正色道:「寧家小藥罐子,你可還記得三個多月前,在安陽橋那邊,被人拿雪球砸嚇出一場病的事?」

見寧無心點頭,元澄深吸了一口氣,說:

「是我砸的你,但絕非故意,只是見你面生,想跟你打個招呼!」

接著揚言要賠罪,說要當寧無心老大,以後就歸他罩了。

寧無心似忍俊不禁,上下審視這小傢伙,道:

「就你這小胳膊、小身板還要罩著我?你覺得,我該相信你嗎?」

說完她朝著阿綾無奈一笑,後者也是笑的不行。

「你這是覺得我不行嗎?」

小傢伙頓時覺得男子漢權威遭到挑釁。

可對著寧家這弱不禁風的小藥罐子,他沒辦法動手證明。

一時騎虎難下。

元澄目光挪移,看向阿綾,嘀咕:「這醜丫頭看著是挺健康的,也抗揍,可怎麼也是個丫頭啊,我堂堂舉人的兒子,堂堂男子漢,豈能打女人?」

阿綾聞言眸光怨毒。

元澄還在頭疼怎麼證明自己很行。

寧無心卻悠悠起身拍拍屁股,擺擺手走人了。

臨走還給他留了句:「那行,我考慮考慮。」

語氣將信將疑。

小傢伙被氣得小臉紅撲撲的,五官都快擰在一塊。

什麼叫,「那行,我考慮考慮?」

這很顯然就是敷衍啊。

他張口欲要攔住寧無心,一道悶悶的鈴鐺聲打斷了他的念頭……

*

小鎮來歷寧無心說不清,連小鎮土著元煙羅都只跟她透露皮毛,言道不詳。

小鎮立足於凡俗中,卻又遠離市井,如一世外桃源。

然看似尋常,身處其中,卻連化神靈台境修士都心生恐懼的壓迫,連神識都難以運轉,可見不凡。

這是表像。

內里。

兩人身中一種連靈台境都束手無策的蠱毒,卻被一盞淡淡清酒化解。且這小鎮,處處藏滿玄機,神秘程度委實是寧無心平生僅聞、僅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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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無心前世再次踏足小鎮,曾希冀於此地神秘,能解開墨蟬冰山一角的來歷……

雖未得償所願,卻偶然接觸到小鎮一些詭譎秘辛。

一間藏在深巷的酒肆、一間每天只在午夜開放的書肆、一座鐵匠坊……

甚至是小鎮中知道真相的土著居民,每一個都可能身懷能令外界震驚的寶物。

前提是,你得付得起價錢,了得清這份寶物的因果。

以小鎮居民身份重返一遭,寧無心自然要趁機深入探查一番。

*

小鎮由安陽河隔開。

常有河東北貴、河東南富、門戶屬東來之言。

所謂貴,指河東北面長生巷:小鎮的縣衙、學塾、清流人家、最興盛的五大家族有三、皆繫於此。

與青石巷元舉人家不同。

長生巷挨家挨戶往上數,祖上都出過官宦,今仍有弟子在外「求學、做官」。

所謂富,指小鎮聚財所在,東來街以南的寶通巷。

東來街大多門鋪都是寶通巷一些闊綽戶的私產,把持著小鎮七成錢財。

小鎮而今最為興盛的牟家,祖宅便紮根在寶通巷。

這個牟家,正是替元澄、傅梨解圍的牟家少年郎本家。

河東中心是小鎮門戶東來街。

青石巷在安陽河西。

住著小鎮一般的人家。

所謂一般,指往上還夠不著「富貴」,對下又剛好脫離「窮困潦倒」。

九曲巷則被安陽河劃成東九曲與西九曲。

西九曲北面與青石巷隔著一條寬巷子,東九曲以北,大部分都被寶通巷南端富戶隔開,只余有一條三尺寬的窄巷,溝通兩條巷子。

走這條逼仄巷子的,基本都是九曲巷的居民。

不論東九曲或是西九曲,都一個性質,窮困潦倒。

俗話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由這四巷一街便可一窺小鎮情況!

沿最青石、九曲兩巷步行一刻,再過安陽一橋便至東來街。

酉時四刻,街道漸空曠。

循著前言,寧無心買了曾經最喜歡的甜點果子——

索然無味。

她早已不是曾經愛吃甜點果子的寧幽。

阿綾數次不耐煩,提議回家,寧無心權當耳旁風,只滿心歡喜地逛著。

閉市前,寧無心拽著阿綾在東來街晃悠了幾圈。

酉時六刻,阿綾三次催促,寧無心適才點頭,打道回府。

待到家門,天色黯然,狗吠,雞叫,以及仲春后細微的蟲鳴鳥叫傳入青石巷。

院門一開,迎接寧無心的是寧赤顏嚴肅到極點的神情。

一如三月前那一晚。

寧赤顏沒有出言斥責。

卻深深看了一眼阿綾。

阿綾如同老鼠見了貓,低著頭不敢說話。

卻也嗔道:「出了門就像是脫了韁的野馬,在外逗留這般久,吹了這一身的寒風,可是有不適?」

寧赤顏當即又為她診脈。

確認並無異常,適才點頭,略微嚴厲道:

「眼下天氣還涼,等天熱了,倒是可以多去透透氣,要是病情再加劇——阿幽可知,青山叔跟祖母這些年的努力具都白費了?」

寧無心一臉慚愧,吶吶回應:「祖母放心,阿幽往後必會注意,不讓祖母憂心……」

「省的便好!」

隨後飯食、葯浴、湯藥、安神香一如既往。

關門轉身,寧無心柔和如春風的眼眸驟然平靜。

寬衣解帶,隨後將扎在身上各處的銀針一一取出。

柔弱如垂柳,似能一吹就倒的身體便逐漸挺直。

目光淡漠而陰翳。

耳畔,彷彿還能聽到阿綾聲音,事無巨細將她今日接觸的人和事、皆上報寧赤顏。

她忍不住唇角一勾,心道:[就這麼怕我跟長生巷、寶通巷的人接觸?]

過去這半月,寧無心每日皆只有兩個時辰時間是清醒的。

想著明天便要鍛體,寧無心從盒妝奩里拿出一把小刀,將香爐中還未燃燒的葯香剔除一部分放到了早就準備好的白紙上……包好、收好!

又取銀針再一次疏通剛喝下的湯藥。

翌日午時。

寧無心悠悠睜眼。

一縷正午日光,正從窗欞透入微微暗淡的廂房,她輕悄悄起身抬手一抓。

結果自然沒抓到,然其面龐卻露出莫名的笑容。

[能見到午時的陽光,真好!]

寧無心所謂鍛體,並非大動作,只是在疏通藥效的前提上,通過針灸將身上積聚的藥力徹底融入四肢百骸、滋養血肉,期以達到鍛體效果。

這種方式無疑是最為痛苦的一種,來效卻遠比尋常鍛體要快。

最重要,不會引起寧赤顏的注意。

針灸疏通並融合藥力的過程,劇痛無疑。

然比金丹、丹田齊破裂,比兩百年載魔道之路的遭遇,不值一提。

寧無心首先確認並未被監聽,而後正式進入銀針鍛體。

一個時辰后。

銀針相繼取出,只每有銀針取出,淤堵在經絡與穴道內的藥力,便開始涌動!

待全部取出,四肢百骸內一股股灼熱氣流涌動,彷彿沿著一道特定的規律,在經絡與竅穴間遊走,一點點滋養她的骨與肉!

又大半個時辰,當這股熱流平息,她微微吐出一口濁氣……

待輕微擦拭身上汗水與毛孔溢出的些微血絲,再次沉睡。

酉時一刻,敲門聲響起。

這一日。

她不再一意孤行,以軟言軟語曲線救國,懇求寧赤顏。

寧赤顏深深看她一眼,應承每日予她半個時辰外出透氣。

意料之中,溝通很順利,反倒阿綾覺得不可思議——寧老婆子竟捨得她出去吹冷風?

寧無心病懨懨的面龐滿是被寵溺的得逞,沖阿綾笑道:「走,帶好銀錢,我們去東來街!」

阿綾眼睛撲閃,覺得寧幽有點怪!

跟記憶里,陸青山所告知的印象,不太一樣,然硬要說個如何不同,又道不出個所以然。內心很矛盾,卻只能被她牽著鼻子走,阿綾很不喜歡這種感覺!

無巧不成書,剛出門,兩人再次碰到九曲巷傅梨。

還是那副打扮,髒兮兮的,唯一不同在於,她乾瘦發黃的兩手上,添了一副破損的手套,手套中,隱隱有傷痕。

寧無心依舊坐在石墩上曬著春日西落前最後的餘暉,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片刻,元舉人家虎頭虎腦的傻兒子又跑了出來。

「小藥罐子?」元澄一愣,一臉鄭重地詢問她:「你可是考慮好了?」

寧無心笑而不語。

小孩也不失望,早就猜到覺得寧無心說考慮考慮,純粹是在忽悠他。

用牟長生那小崽子的話來說:

[娘們兒說話別真當一回事兒,看著挺有誠意,實際上都他娘是在醞釀一個天大的「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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