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伽羅寺位於丹陽城的西面,這裡三面環山,綠林交錯。衛城河穿山而過,環抱著這座神聖的寺廟。
伽羅寺大門,位於山底,而它的主殿——流光顛,則位於山頂。
數百階台階整齊疊落,直通伽羅寺大殿。
白畫今日早早便來到了伽羅寺。
在一個月前的今天,白畫經伽羅寺內大師的點撥,堅持每日禮拜。很快便過了一個月,今天是禮拜的最後一天。過了今天,白畫便圓滿的完成了大師交給的任務。
自家小姐便會在白畫虔誠的祝福中,命運得到改變。
(這是信佛之人遵循的佛道。)
想到這裡,白畫臉上便洋溢起微笑。
這麼多年來,江清月一直對白畫如自己的親妹妹,後來江清月家道中落,白畫雖然一直陪在身邊,但在能力上卻並沒有給予江清月太大的幫助。現在江清月雖然嫁入王府,身份高貴,但總有一些人,一些事,阻礙著她去尋求父親慘死的真相。
白畫便想著為江清月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為其祈福,求平安。
這時白畫最虔誠的祈願。
今日過後,白畫的心愿終於得以實現,這怎能叫她不開心。
白畫手裡提著竹籃,裡面裝滿了,紙、香、燭。
聽人家說,香燭越高,越能顯的心誠。
白畫在山腳下,花重金,買了支最高的香。為的就是要在菩薩面前表現她的心誠。
白畫走到流光殿內的菩薩面前,將竹籃輕輕的放在身側,雙膝跪在佛像前的蒲團上,雙掌合十,雙眼緊閉。虔誠的跪拜。
白畫在跪拜時,心中不斷的祈禱著:「願菩薩能夠保佑小姐,平平安安,以後不再受任何苦難。一生都能夠幸福。信女在此感激菩薩的善心,願一生當牛做馬,侍奉左右。」
白畫緩緩睜開雙眼,滿心虔誠的提竹籃來到了大殿外的空地上,在人影攢動中,白畫眼疾手快找到了一個燒紙的鐵爐,利落的從竹籃中取出禮拜所用的紙、香,虔誠焚燒。
白畫看著鐵爐中緩緩飄散而出的殘灰,白畫心中突發奇想。既然小姐的禮拜完成了,那倒不如也為自己和子騰做個禮拜,祈福求個平安。
畢竟自己與子騰也已經定了終身。也該為他們自己求個幸福。
但白畫又轉念一想,一天里做兩個禮拜,菩薩定會覺得自己貪心。白畫瞬間便放棄了祈福的念頭。
只好下次帶著子騰一起再來一次了。
想到子騰,白畫突然頓感自己被甜蜜包圍。開心的有些難以自抑。
子騰雖不大富大貴,但對自己真心一片,這一世,能有小姐這般照顧,又有子騰這麼一個伴侶,自己還奢求什麼呢?
見鐵爐中的香火漸漸燒盡,白畫站在原位,雙手再次合十,向著大殿內的菩薩再次拜了拜,便準備要離開。
可白畫一轉身,便看見了個熟悉的身影。
「大師,您怎麼過來了。」
白畫敬重的向著面前一發須花白的老者深施一禮。
這位骨瘦如材的大師便是教白畫改命之人,所以白畫對他一直心存感激和敬意。
「老衲正有事找你。」
身穿袈裟的老者,與伽羅寺里其他和尚那清心寡欲的面容不同,此人雖已花甲,但說話中氣十足,步伐矯健。一看便是個練家子。
「什麼事?」
這一個月,白畫對大師頗為信任,但她總覺得這個大師,今天有些不對勁,好像沒了之前的平易近人,眼神或是氣場,白畫說不準,就是感覺大師今日總是帶著道不明的氣息。也許是一種暗暗的殺氣。
白畫感覺不透,但也沒有多想。
身處寺廟聖地,白畫可不願用自己猜疑的心思去玷污大師的神聖。
「逆天改命,還有最後一步?」
這名老者,帶著和顏悅色,慢慢的走向了白畫。
「哪一步?」
白畫滿眼虔誠,完全沒有感受到漸漸逼近的殺氣。
「這最後一步便是用你的命,去換她的命。」
話音落下,大師忽然一個箭步瞬間來到白畫面前,隨即,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便刺進了白畫的腹部。
沒有哀嚎,沒有掙扎,亦如這大殿中的佛像一般安靜。
溫熱的鮮血瞬間將鋒利的匕首染成了血紅。
江清月與子騰,此時正一路快馬加鞭的趕往伽羅寺。
為什麼不殺江清月,卻要殺白畫。
這就是周后的厲害之處。
江清月的身份就決定了周后不會動她。
皇室四皇妃且還是太后眼中寶。周后怎麼會笨到去招惹楚帝和太后的眉頭。
說道太后,無可厚非,但楚帝和江清月的關係一般人就看不透了,但周后看的明白,四皇子蕭奕恆便是江清月和楚帝之間最好的聯繫。
楚帝最疼愛的皇子的愛妃,這裡面的關係周后看的無比透徹。
而白畫說是江清月的侍女,但實際上她們情同姐妹,說白了,白畫就是江清月的影子。沒有了影子的人還怎麼能算是真正的活著。
周后現在要除去的並不是江清月本人,而就是她身邊的影子。
沒有了白畫,江清月的精神世界就空了一大半。
這樣一個殘缺的人,還怎麼和自己斗。
一路狂奔,很快,江清月和子騰便趕到了伽羅寺。
二人一前一後,迅速跑到了流光殿外的空地上。
一灘鮮紅中,一個背對著江清月和子騰的女子就這樣安靜的躺在血泊中。
沒有哭鬧,沒有喊叫狂奔的人流,若大的寺院,此刻只有這個安靜如睡的女子靜靜的躺在他們面前。
也許在江清月他們來之前,在這裡拜佛的人們就已經嚇的四散而走了。
江清月和子騰呆愣在原地,誰都不敢上前去確認。
也許他們並不是不敢,只是此刻眼前的腥紅太過刺眼,已經無形中刺穿了他們的精神世界。
子騰還是最先反應了過來,他緩緩的向著面前的血泊走去。
短短的幾米距離,子騰足足走了有好幾分鐘。
沒有人知道他此刻腦中在想些什麼,或悲、或恨、或哀、或痛。
這一走來,子騰就是一個面無表情的木頭人。邁著機械般的步伐,緩緩的走進了眼前無盡的黑洞中。
這次,子騰真的怕了,他怕面前躺的這個人就是白畫。
而江清月和子騰的想法完全一樣。但不同的是,她並沒有邁開半步,她比子騰還要怕,怕的已經不敢去面對。
但江清月心中已經知道,這就是白畫。只是她不想去承認,也不願去承認。
沒有淚水,沒有痛苦,江清月此刻的精神世界已經被抽空了。留下的只是一個軀殼。
這也是周后最希望看到的江清月。
越是走進,子騰的頭皮越感發麻。
太像了,這身材太像了,這發簪明明就是白畫今早戴出來的那支。包括這一身淺色黃裙,這是子騰親自為其挑選的。
走到女子的身前,看著熟悉的臉頰,子騰忽然感到全身無力。
恍如隔世般的傷痛,將子騰的心瞬間劃出萬千刀口。
沒有疼,只有無盡的痛苦,無窮無盡的痛苦。
「白畫!」
這兩字從子騰的口中流出,毫無情感渲染。
這般麻木的子騰,一生難見。
子騰緩緩將白畫抱進了懷裡。
看著慘白的嘴角邊流淌的鮮血,子騰忽然用力的將其埋在了自己的胸膛內。
似哀嚎、似怒吼。顫抖的雙唇邊卻只見閃爍的淚光滑落,可連一絲撕嚎都聽不見。
江清月看到劇烈顫抖的寬背,心口瞬間裂開了一條猙獰的傷疤。
沒有鮮血流出,裂痕中只有無盡的黑暗。
子騰顫抖著想要擦拭那已被鮮血暈開的衣裙。
看著白畫倩細的手掌,已經被腹部流淌的鮮血染紅。子騰瞬間將自己的右手按在了白畫腹部的傷口上。
感受著滋滋流出的溫熱,子騰第一次感到了心力交瘁般的無助。
子騰輕輕的將自己的臉頰貼向白畫。他已經完全感受不到白畫的氣息。
除此之外,她的肩膀,也有傷口,對於一個毫無抵抗里的白畫來說,之前受了多麼大的傷害。
他顫抖著手,去觸碰,白畫的鼻息,發現,根本就沒了氣息,心裡的悲痛、絕望流露了出來,「白畫,醒醒,白畫,我是子騰」
子騰輕喚著心中的她。但回應他的只有無盡的風聲。
「白畫,我們回家。」
子騰說話間便抱起了白畫,麻木的向著寺廟外走去。
就這樣,子騰抱著白畫從江清月的身邊走過,徑直而去,他沒有對江清月留下隻言片語。卻只留下了目光獃滯中喃喃自語的江清月。
「不……不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