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正常事件

入夜，都市中的霓虹燈已經亮起，漫天的星光也開始灑落。但如果能站在一定的高度看去，燈光與星光在半空之上的交匯處是有一個明顯的界限，那是一層厚厚的灰塵，阻擋著光芒的透出，只在薄弱處留下些許能夠突破的契機。

而在這層界限之上，柔和的銀輝從四面八方匯聚，於是整個世界安靜而宏大。

在這層界限之下，炫彩的霓虹燈光衝天而起，在閃爍中將偶爾投射過來的星光完全掩蓋，於是整個世界熱鬧而絢麗。

霾已經在這個城市存在很長時間了。

而她已經很久沒有清晰的看過星光了。

站在窗邊穿著卡通棉質睡衣的何安然如此想到。

「大概是從什麼時候，連這片星空都開始籠罩在一層厚重的灰塵之中呢？」

看著極遠的天空處，在燈光達不到的高度上，厚厚的塵埃像是盔甲一樣包裹在這片大地上，她感到煩躁的快要窒息。

從十八世紀第一次工業革命開始，煤這種令人興奮的能源就開始在世界範圍內廣泛應用。而倫敦無疑是這一革命性進程的先驅者與引導者。

蒸汽的魅力開始顯現，大工業時代的狂熱開始瀰漫，人們沉浸在機器代替手工的喜悅中，渾然不知過量開採的煤炭已經在埋下隱患。

何安然從這時期開始回憶，這些記憶已經在她的腦海中被擱置了很長的一段時間，幾乎就要忘卻，但現在看著眼前的景象，她又想起了那個令人感到絕望的年代。

那是她第一次踏上整個歐洲工業革命的中心起源地英國倫敦。她坐著第一代蒸汽火車，轟鳴著飛馳在鐵軌上，感到新奇和震驚。

並且還有點害怕。

硫磺味道瀰漫到整列車身，車廂與鐵軌的劇烈晃動，讓她覺得整副身體都要散架。

「我以後再也不坐火車了！」

至此以後的一兩百年，何安然都對「火車」這種事物，留下足夠深刻的恐懼。

第二次工業革命后，電力開始顯露著它的魅力。煤炭獲得了新生，火力發電廠的迅速崛起，讓煤炭的需求量得到了激增。

新時代來臨了。

何安然第一次好奇的看著屋裡發出橘黃色光芒的叫「燈泡」事物，不知道為什麼透明的罩子內那根小小的金屬絲會發出如此耀眼的光。比她手裡發著柔和白光的魔法寶珠還要厲害。

那麼，能點亮這個「燈泡」的，就是源自這根叫「電線」的繩子吧？

何安然用手指捏上了這根從燈泡上拆下來的電線。

「現在就讓我看看這是一種什麼樣的魔力吧！」

她打開了開關，於是……

「喵……嗚嗚……」

在那一瞬間，她感到身體內像是高速通過兩輛火車，震蕩的她牙齒亂顫，身體痙攣，腦袋暈眩。

並且她還炸了毛。

但憑藉對於危機的超級反應速度，以及身體的強悍素質，在一秒鐘之後，由於瞬間通過電流過大，保險絲熔斷，她重獲新生。好吧，其實與她沒有任何關係。

「媽咪，好可怕，好奇心害死貓啊！！！」這是何安然的心聲。

電力技術的大規模發展，意味著能源的大幅度消耗，英國的倫敦變成了霧都。

1952年12月5日，災難降臨。

成千上萬的人開始死去，人類自食了這種惡果。

何安然在那之後離開了歐洲，進入到剛剛平息大規模戰火的亞洲東方中心國，並且一直獨自在這座城市生存至今。

凜冽的寒風從開著的窗戶湧進來，她不由得攏緊衣領，搖晃著昏沉的腦袋，看了玻璃上的倒影，裡面的是一個披散著長發，臉上五官看起來還算立體甚至組合起來有些清秀可愛，只是眼神略顯慵懶，整個樣子都顯得頹廢起來的年輕女性形象。

她不滿的將視線下移，臃腫的睡衣完全遮蓋了其實苗條的身材，她又失去了一條可以驕傲的資本，於是她惶恐的想到：「怎麼年紀越大，越喜歡回憶了呢？」

何安然隨手關上窗，拉了窗帘，撲上了毛茸茸的暖和大床上。

很快她打了個哈欠，就進入了夢鄉。

天空上的星光開始以一種詭異的方式，穿過厚重的塵埃層，如果有人恰好在此時仰望星空，會發現一束異樣的星光在各色燈光的映襯下曲折的拐進這個小房子內。

但很可惜，熱鬧喧囂的氣氛完全掩蓋了人類的視線，即使偶爾有無所事事的人看到這個，也毫不驚訝，因為不知何處劃過的探照燈也是這幅景象。

那些星光在何安然的身邊匯聚，並潛伏在她身體各處，隨著她的呼吸，在明滅變幻，像是蒙上了一層銀紗。

當她進入越來越深的睡夢中，這些星光組合出令人震撼的場景。

各個人類歷史文明進程的關鍵點，開始輪番展現，披著樹葉舉著火把驅趕野獸的原始人，石板上劃出第一個文字部落的歡呼，搬運著巨大石料堆砌成金字塔的民夫與虔誠的法老們，宣告法典誕生的偉大國王，古羅馬無敵騎士等等。在現代文明出現之前的四五千年文明歷程中，壯觀厚重的場景如電影一般放映著，東方國家的王朝爭霸，西方國家的文藝復興、工業革命，越是到了近現代，這些片段以越來越快的頻率閃過，第一台計算機的誕生，互聯網的出現，智能手機的出現，高鐵與航天器的大規模民用，在一閃而過之後，星光又陷入平靜。

何安然翻了個身，抱緊了被子，像一隻蜷縮著的貓。

宇宙中的星體在不斷發射著漣漪，這些無形的力場形成的現象，與此時這個小房間內那些星光呼吸的頻率莫名有一些相合。

愛因斯坦提出大一統理論，力圖以一個簡單美妙的公式來描述和預測宇宙中的每一件事情，但宇宙是不確定性和確定性相互統一，所以究竟這個大一統理論會表現出一種怎樣的形式，還未可知。

也許最終會有人顛覆所有人的認知，也許文明會進入一個更高的層次，也許會發現匪夷所思的事情。

對於人類來說，這一天終究會到來，可遠遠不是現在。

……

但袁野就遇到了很不正常的事件。

袁野是一個不知名公司的小職員，暫時租住在這個城市。

當他搭著末班公交車奔赴回公寓，並在車上昏昏欲睡時，整個空間開始無聲震蕩並漸漸變得透明，他恍惚著已到了一處不知名之地。

這裡混混沌沌，有霧氣翻湧，並且不適用於任何物理規則，因為他看到了種種本應該只存在於歷史長河中的事件。

他從那些輝煌歷史的起源開始觀望，彷彿長廊中的壁畫在展示，只不過這壁畫是動畫的、立體的、豐富的，包含有爆炸性的信息。

當然他的腦袋接受不了這種程度的信息強行灌輸，只看了簡短的一段歷史時期即頭痛欲裂，最後在大汗淋漓中醒來。

公交車快到站了。

袁野恍若隔世，寒風從脖子間一直倒灌進後背，他凍的直顫抖。

「所以剛才的夢算是咋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