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過堂
陳跡離去不久,門外走進來一個中年男子,高阜起身走了過去,雖說對方品階不如他,但有著「代天巡狩」的名頭,他也不願意故意冷落得罪。
周薪抱了抱拳,打過招呼后問到:「剛才那是?」
「陳知府的公子,牽扯進一樁私鹽案。」
「高大人這是給人通氣?」
這顯然是個不大好笑的笑話,高阜苦笑道:「豈敢。」
周薪道:「那樁案子我倒也聽說過了,這位陳公子算是無妄之災。」
高阜不知道周薪是否在套他的話,還是真的有感而發,一時倒不好說什麼了。
落座后,有人上茶。
登萊府合併已愈半年,周薪這位巡按御史進入登萊境內也有一陣子,刻意掩藏過身份,倒是沒人曉得他走過多少地方,對登萊境況掌握幾分,這一次在蓬萊倒是以他官方身份露了面,府衙那邊拜見過諸位「同僚」,眼下沒過多久,便往縣衙過來。大抵是覺著蓬萊縣知縣空缺,可能運轉不暢,於是坐鎮來了。
身為登萊府推官,高阜先前已經見過周薪,這會倒不驚訝。
巡按御史的衙署也就在一條街之外,人家願意過來,也算是給了他們這些當地官員面子。
周薪落座后,開門見山道:「遼東鹽務都司打算在登萊重起幾座鹽場,這事具體消息不曾放出來,外面可是早已經熱鬧起來。陳家這場官司,料來也是趁著這陣春風吹起來,畢竟鹽務向來是很好掙錢的。登州提舉司如今重新掛牌,在下兼著那邊的差事,有些事倒得與本地官員們取取經,這第一趟並找上了高大人,還望不吝賜教。」
高阜心下微驚,一般來說巡按御史不可能兼任什麼重要的地方差事,何況是鹽務了。早前聽說這位周巡按是從遼東起家,如今看來大抵還是那邊的嫡系人才了。若然如此重要的鹽務不至於會讓他兼著。如今大昭朝堂,說話聲音最大的確實是遼東一系,新帝想要革新,啟用了不少「銳意進取」之士,六部里堂官近三分之一都是遼東官員,何況如今在陝甘諸地督師剿匪的,也都是從遼東啟用。
天啟年間形成的幾個官僚集團,倒都吃了掛落,這裡頭固然有新帝的「銳意」裁撤,亦有各個集團之間碾壓攻殺。小皇帝姑且是「坐山觀虎鬥」了。如今改元淳熙,姑且也將開始革新。不過畢竟是藩王入嗣,官場上的根基確實要薄弱很多,真要變革,恐怕也將隱忍很久了。
高阜回過神來,說到:「巡按大人吩咐便是。」
周薪笑到:「高大人客氣了。」
一通寒暄過後,周薪借走了蓬萊縣關於境內鹽場記載的卷宗,高阜送了人出去,迴轉之後,拿出了那份遞上來的狀子,喊了蓬萊縣丞、主薄、典史坐下商議。
人到齊后,高阜說到:「這件事雖說涉及到你我上官,但還希望諸位不要有所顧忌。」
蓬萊縣丞已經到了退休年紀,精力不濟,不然蓬萊知縣告缺,該是他代理知縣職權,眼下不過是想著圓滿過完任期,回家養老,這時候便不希望出什麼事情,當下表態道:「全憑高大人吩咐。」
餘下主薄典史也是一副唯大人馬首是瞻的樣子。高阜對這些官場油條其實有些無奈,卻也知道眼下這些事,指望這些人出全部力根本就是痴人說夢,只能希望他們不幫忙的同時不要從中作梗。
當然該吩咐的依舊要說。
高阜對典史蘇成恩說道:「縣衙緝拿看押諸事,蘇典史務必上點心。」
後者起身稱是。
主薄楊明泉這時起身,為難道:「下官與原告有些親戚關係,還請大人准許下官迴避!」
高阜愣了愣,這位楊主薄算是本地人,背後的勢力姑且也是蓬萊排得上號的。只是說什麼親戚關係,倒是有些牽強。
高阜准了。
幾人之後再將卷宗看了一遍,各自說了些意見,然後散去。
高阜大抵不會知道這場官司會給自己惹來多大麻煩,如今倒在心裡有了判決初稿,畢竟事實清楚,人證物證俱全。
正月十九,辰時剛過,陳跡給外面的動靜吵醒,穿好衣裳出來,蓬萊縣衙的差役已經在等著他了。
不見老陳蹤跡,姑且也是為了避嫌。不由想起上回在青州,真是到了哪裡都逃不過牢獄之災啊。
陳文萱如今暫時管家,對於眼前這一幕不擔心是不可能的,只是如今家裡出了老人就是孕婦,這些事她也只能裝在心裡。
陳跡倒是一如既往的心大,安慰了幾句,說到:「我先走了。再弄下去,家裡聽到消息,包不住的。」
縣衙,高阜高坐,驚堂木一拍,威武聲后,原告被告都被帶了上來。
陳跡大小有個功名,無需下跪行禮,見禮后倒是第一次見到了原告。
高阜開始問案。
原告陳述時間,陳跡漸漸聽著,這才覺得自己好像不大懂官司,倒是懷念起青州的陳文傑來。
高阜話音轉了過來,問陳跡道:「董五所言,你可有辯解?」
陳跡道:「回大人的話,學生在去年確實曾將鹽場、老宅一併作為質押,從四明錢莊借的五萬現銀,五萬銀票,半年後皆已還清本息,學生實在不曉得這位董五因何成了學生債權人。」
「董五,你可聽見了?」
「大人,小人聽到了。」
「你還有什麼說的?」
「大人,小人這裡有契約為證。」
高阜著人接了過去,看過之後,與陳跡道:「這上面確實有你的名字。」
「名字?大人可否讓學生看看。」片刻后,陳跡驚訝道,「大人,這並非學生筆跡,而且這契約訂立日期,學生當時已經完成與四明錢莊的還債契約了。」
「錢師爺,印證筆跡。蘇典史,著人往四明錢莊傳當初負責此事的管事。」
「……」
陳跡隨著錢師爺印證筆跡。
不久后,高阜得到了回應。
「董五,這筆跡並非陳跡,你可知欺瞞本官會有何後果。」
「大人,與小人訂約的真是陳跡啊,小人就是有一百二十個膽子,也不敢欺騙大人。」
高阜又道:「你再看看,可是眼前這人?」
董五片刻后,搖頭道:「不是他。」
「堂下並是松溪陳家陳跡,因何又不是與你訂約之人了?」
「大人,小人也不知道啊。」
高阜氣不打一出來,這叫什麼事,狀子上寫的明明白白,眼下怎就不認賬了?戲耍本官?
這時四明錢莊管事已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