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紅如玫瑰（12）

大廳里，昏黃的幾根蠟燭幽幽地搖擺，涼風從大開的門外灌了進來，古老的城堡冷得瘮人。

人類的獵人們舉著溫暖的火把，大喊著沖了進去。

「真是好大的膽子！」茶煲太太的氣憤的聲音響起，她裝著一壺滾燙的開水，筆直地往那群勇者的身上潑去。

「啊！」

「這是什麼東西？」

「嗚，鬼啊…」

盧米亞悄悄點燃了自己頭上的一根蠟燭，吐著舌頭翻著白眼飄了過去。葛士華滴滴答答的鐘聲在寂靜的城堡里被放大，他快速地穿梭在地上，撞著獵人發抖的腿。巨大的衣櫃毫不留情地撞了過來，細細的刀叉飛舞在空中，狠狠地戳著人類的勇士。

氣勢洶洶的獵人們登時亂做一團。

「別害怕，只是一些用具而已！」加斯頓揮舞著長劍，乒乒乓乓的抵擋著一波又一波俯衝的刀叉，「我去找那隻野獸，你們擋在這裡。」他熟練地劈開了擋在他面前的椅子，飛快地往城堡深處躥去。

「加斯頓，你一個人太危險了，我們和你一起去。」七八個村民高高地舉著火把，緊緊地跟上了已經快消失在黑暗裡的加斯頓。

古堡二樓的長廊，火光照著未知的恐懼，有人緊張地咽了口口水。黝黑的走廊里，一塊光從側面打在地上，花紋繁重的門向外開著，雪白的月光灑在那一塊牆壁上。

加斯頓提著劍，「我們進去看看。」

高大兇猛的野獸靜靜地站在寬大的陽台上，冰冷的金色瞳孔里倒映著他們驚恐的臉，眼裡是一片悲涼與厭倦。

他睥睨著他們眼中的火把，撲了過去。一聲憤怒的咆哮響徹整座城堡。

「不過是只野獸，穿著人的衣服做什麼。」加斯頓不屑地冷哼，嫉妒讓他擁有了無窮的力量。不得不承認，這醜陋的野獸身上有他永遠也不會擁有的貴族氣質。

可也只是只野獸，優雅的燕尾服穿在他身上就像給公牛帶上了領帶，滑稽而可笑。

貝兒怎麼會愛上他？

加斯頓頂在最前面，與野獸勇敢的搏鬥。他是村莊里技藝最高超，最英俊的獵人。他可以隻身一人從兇猛的狼群嘴下死裡逃生，所以他無比的自信，他同樣也可以殺了這個強壯的畜牲。

「找機會開槍！」加斯頓大喊，「不要把它打死了，我要親自殺了它。」

一顆子彈打進了野獸粗壯的腿，滾燙的火把在空中劃了一道弧線，鮮艷的火舌向他舔來。

野獸身上一疼，眼睛被火光照得睜不開，他怒吼著用尖銳的利爪抓著頑強抵抗的人類。手臂上又炸出一個血洞。

那火焰多像他的玫瑰。

死去的獵人手裡的火把脫落，飛到了床邊，火焰飛快地爬上了床，橘紅的光芒傾瀉而出，屋內一片通明。

野獸轉身，躥出了熊熊燃燒的房間，加斯頓臉上流著鮮血，他閉著一隻眼，端著獵槍追了出去。

明月掛在空中，野獸身上流著血，踉踉蹌蹌地跑到了屋頂上，他臉上的毛被烤焦了一片，兩三條刀痕讓他的衣服上沾滿了深紅的鮮血，腿和手臂上的血汩汩地往外冒。

他呼吸變得粗重。可能自己快死了吧，他想，這樣死去是個恥辱，也是個遺憾。他還沒有變成人，以後還能有很多很多與小玫瑰在一起的日子。

他本可以不逃，與那個獵人玉石俱焚來捍衛自己的尊嚴。但他不想，他想活著，多少人一輩子都無法找到心愛的人，可他得到了，他要用一生去珍惜。就這麼死了，下輩子還能再碰到他的玫瑰嗎？

涼風一陣，野獸身上發冷。

加斯頓爬上了屋頂，他端著獵槍，瞄準著巨大的野獸，槍膛里只剩下一顆子彈。

「砰—」子彈擦著野獸的頭飛了出去。

「嘖。」加斯頓一把抽出長長的劍，猛地沖向了突然停下來的野獸。

那個醜陋至極的野獸睥睨著他，眼裡帶著一絲憐憫。加斯頓頓時血氣上涌，怒吼著砍了過去。

「你只是個畜牲！」

森林裡的樹木微微搖擺著，像看一出喜劇的上層貴族，他們默不作聲，看著屋頂廝殺的兩人，有時到關鍵的一擊，還會晃著樹葉來表達愉悅的心情。

加斯頓的衣服破碎的掛在身上，他的胸膛上掛著幾道又長又深的爪痕，不斷地往外冒著血。染血的長劍啪地一聲被野獸從地上一腳踢了下去。他抓起加斯頓的脖子，把他舉了起來，英俊的獵人踩著空氣，狼狽地掙扎著，他的身下是遠遠的花園。

野獸站在高大城堡的屋頂邊緣，金色的眼睛里露出疲憊。

「結束了。」他鬆開了手。

加斯頓死死地抱住野獸粗壯的手臂，雙腿用力地蹬向了他流著血的身軀，臉上掛起了一個殘忍的微笑，「你也得死，你別想從我手裡搶過貝兒。」

野獸被貝兒愛著又怎樣？他也一樣不能擁有她。

他們是一樣的。

野獸瞪大了眼睛，他已經來不及穩住自己，累到極致的身體和加斯頓一起從屋頂上跌了下去。

「天啊。」

「看那邊！」被轟出城堡的獵人注意到了清澈月光下極速掉落的兩個身影。一個巨大無比的野獸，一個身材修長的獵人。

「滾出去！」好幾個巨大的衣櫃撞在獃滯的村民身上，他們手中的火把早已被幾壺水澆滅，所有人都狼狽地被打出了城堡外高大的鐵門，衣櫃死死地擋在他們前面。

「咚—」兩具血肉之軀悶悶地撞在地上。

加斯頓腦袋開了花，睜著棕色的眼睛，臉上滿是痛苦和遺憾。

「噢，上帝啊。」茶煲太太難以置信地飄在城堡外，淚水奪眶而出，「主人…死了嗎？」

葛士華獃獃地看著那邊，臉上的指針已經停止了走動。好半天他才哆嗦著，艱難地挪動了腳步，「我去看看，說不定主人沒事。」

他不敢相信奇迹，可是，自從那個老女人出現之後，他們的生活都變得不可思議。

所以，主人也許沒事呢？

閣樓上，榮纓睜開了眼睛，一股魔力在她的身上橫衝直撞，她痛苦地咬著牙。

最後一片玫瑰花瓣散發出強烈的光芒，緩緩地從褐色的枝幹上飄落，粉色的光華流轉在花瓣上，玻璃罩開始破碎。

榮纓的靈魂從玫瑰花瓣中分離出來，她飄在閣樓的上方，獃獃地看著熟悉又陌生的擺設，直到玫瑰花瓣飛出了窗戶，她才緩過神來。

「咦？」

這麼快，就要結束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