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紅如玫瑰（13）

野獸倒在血泊里，已經沒有了呼吸。

「上帝啊。」葛士華一陣腿軟，跌坐在地上。

「我們怎麼辦？」盧米亞頭上的火苗熄滅了，一滴融化的蠟從他的頭上滑落，聲音里是無盡的悲涼，「我們把主人安葬在哪裡？」

「噢。」茶煲太太把阿奇護在了懷裡，閉上了眼睛。

此時。

月光下，一片如火焰般的玫瑰花瓣從閣樓上飄落，微風拖著她的身體，小小的花瓣停在了野獸的胸前，打破了這沉重的悲傷。

掉落的花瓣像打開了一個奇特的開關，一陣粉色的光從它身上射出，緊緊地包裹著毫無意識的野獸。一圈又一圈的光暈傳開，鑽進了野獸的心臟，填補著他不斷流血的傷口。

野獸被溫暖的光包圍著，他尖銳的獠牙褪去，全身的絨毛消散，粉色的光下，漸漸露出一具雪白高大的人類身體。

粉色的光華與月光交織在一起，想一圈瑰麗的星河。花與樹的影子光的照耀下向四周散去，為野獸的新生圍出一個大大的搖籃。

月光溫柔地撫摸著野獸俊美的容顏，淺金色的短髮散發著一層白白的光華。寬鬆的燕尾服像是一個破布袋，把高大英俊的青年樓在了懷裡。

青年旁邊的僕人們，也被這團突如其來的光包圍，恢復成了被詛咒前的模樣。

剩下一瓣毫無華澤的乾枯花瓣靜靜地靠在他胸前。

野獸的手指動了動，緩緩睜開了眼睛。碧藍色的眼睛毫無意識地掃向身邊的僕人，看到那幾張熟悉的、帶著十分激動的臉，他愣住了。

「主人！」葛士華從巨大的震驚里回神，喜極而泣，「詛咒…詛咒終於解除了。」

野獸挪了挪身子，把自己撐了起來。那片花瓣從他的胸前滑落，他伸出手，小心地拿起。

他獃獃地看著枯萎的花瓣，失神的眼睛漸漸聚焦。

他變回人了？

「滴。」

「神力回來了，大人。」小光球鬆了口氣。

榮纓飄在野獸的頭上，看著他驚喜的臉，嘴邊掛著一抹微笑。

這樣，就很好。

她的愛人終於不用再被詛咒困在過去，可以自信地期待著未來。

「我們走嗎？」小光球信誓旦旦地挺起了胸膛，「您的靈魂已經回復了，我絕對不會再出這樣的錯誤。」

「嗯，」榮纓淡淡地笑著，心不在焉，「再等等吧。」

「好吧。」小光球滿足地點頭，這點要求完全沒問題。

野獸從地上爬了起來，臉上是抹不去的笑意，他手裡捏著玫瑰花瓣，飛快地往城堡里沖。

他迫不及待地要去見他心愛的玫瑰。

貝兒坐在城堡的門口喘著氣，剛剛幫助茶煲太太他們把獵人們趕出去，已經用盡了她所有的力氣。感受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她抬頭，怔怔地看著月光下那張及其英俊的青年，剛想出聲，金髮青年一陣風似的吹進了城堡。

留下貝兒獃獃地微張著嘴。

野獸飛快地跑到了閣樓外，在緊閉的大門前停下。他平復下激動的心情，抬手理了理雜亂的金髮，嘴角掛起一個完美的笑容，推開了厚重乾澀的大門。

他是如此地迫不及待，讓美麗的玫瑰看看他尊貴優雅的樣子。

銀色的月光下，小小的方桌前，破碎的玻璃灑在積了灰的地上，玻璃罩木製的底安安靜靜地端在那裡，枯萎的玫瑰花瓣被天窗外的風吹了一地。

他的玫瑰消失了。

野獸垂下了手，緊緊地捏著手裡乾枯的玫瑰，臉上欣喜的笑容消失地一乾二淨。但他的眼裡卻沒有太大的意外。

「你果然撒了謊。」

野獸嘴裡輕聲呢喃著。

看著小玫瑰慢慢凋落，他心裡總是覺得，玫瑰就會這樣枯萎，再也不能陪在他身邊。可他心裡總是抱有一絲僥倖，因為他，是如此地想要脫離野獸的軀殼，相信著他變回人，小玫瑰也不會消失。

就像一個完美的童話結局。

可是，世界上沒有這麼多童話，奇迹也沒有發生。

「你告訴我會你變成一支普通玫瑰花，永遠地陪著我。」

「我還沒有給你一座美麗的宮殿。」

「你肯定，早就知道我的詛咒消除后，自己會消失。對不對？」

野獸閉上了眼睛，長長的睫毛顫抖，他吐來一口暖暖的白氣，嘴角勾起了一抹自嘲的笑容。

「從前一直都想變回人類，現在我卻真的…厭惡這副身體。」

因為它招來了瑕疵必報的老女人，變成了野獸；又因為它，讓自己最愛的玫瑰消失在眼前。

他就像一個沒有鬍子的貓，被狡猾的老鼠耍得團團轉。到頭來，老鼠溜回了洞里，他還是什麼都沒有，只有一顆越來越死的心。

拒絕了一個陌生女人的求助，居然讓自己付出了如此慘痛的代價。

野獸抬起沉重的腳步，走向那張方桌，修長的手指捏起散落的花瓣，一共九瓣，他仔仔細細地撫摸著，跌回了那張高大的椅子。靜靜地注視著前方，臉上又重新回歸寂寥和冷漠。

他變回人了，但又與從前沒有區別。

野獸的手指滑過乾枯的花瓣，他腦海里一遍一遍地回放著與紅玫瑰呆在一起的片段，突然，他想起來貝兒來求他放過那個無禮的老人時，小玫瑰和他說過的話。

她說，那個女孩可以解開他的魔咒。

是她么？野獸皺起了眉頭。從始至終，他都不知道，解開魔咒的關鍵是什麼。

但她的玫瑰知道，不僅如此，她用自己換來了他的新生。這具身體已經不僅僅是他自己的了，他的血液裡面流淌著他美麗的玫瑰。

榮纓飄在英俊的青年面前，伸出手想要撫平他眉間的哀傷。她的手穿過了英俊青年的頭，抓到一片空無。

榮纓嘆了口氣。

沉思中的野獸突然抬起頭，碧藍的眼裡彷彿劃過一顆流星。他緊繃的臉開始鬆動，「我的玫瑰，是你嗎？那聲嘆息，是你，對不對？你是不是還在我身邊？」

咦？

榮纓驚訝地看著眼前的青年。那雙溫柔的藍眼睛望著她，像破碎的銀河。

「你能聽見我的聲音？」

「怎麼了？你怎麼不說話？」青年急急地起身，往前走了一步，「我不可能聽錯。」

榮纓愣住了。

剛才，是個意外么？

眼前的青年眼裡的無措讓她心口一緊。金髮貴族沒有聽到他想要的聲音，定定地站著，眼裡的光慢慢地消散，像一尊沒有感情的雕像。

榮纓往青年那裡飄去，張開了雙臂，虛虛地把他摟在懷裡，閉上眼睛，在他的薄唇上落下一個吻飄渺的吻。

「我愛你。」

「你要好好的。」

「再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