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吐寶鼠
藝術家定的飯店是一家私人會所，叫做華金園。
它位於拉薩河畔，距離華洋.香格里拉醫院十公里，也在沿河路上。
雪山尼瑪說，她只聽說過，從未去過。那是一座莊園。
無空不想去，夜子和卓瑪想去。她們倆如果達成共識，路易和愛麗絲就沒什麼意見了。
雪山尼瑪有私家車，載著無空和愛麗絲。
路易陪著夜子、卓瑪坐藝術家的車。
來的莊園門口，我們看到，拉薩河對岸，是自己為老黑做天葬的小山。
從那裡，幾乎看不出這裡有一座莊園。
進入不起眼的莊園大門，兩輛車沿著幽靜的林蔭小道行駛了五分鐘，一座古樸的藏式白色樓宇，出現在眼前。
拉薩剛入夜，樓宇周圍的燈光低調而溫暖，沒有絲毫的侵略性。
進入門廳，夜子說，自己的視界，不能用了。
雪山尼瑪說，拉薩所有三星級以上的飯店，都有屏蔽設備。
藝術家回頭笑道：「高檔場所，保護客人的隱私是最重要的。」
大廳內，裝飾的樸實而華美，唯一奪人眼球的，是天花板上垂下的水晶串燈。
兩位衣著得體的侍者引路，走進一道安靜的迴廊。
迴廊一側的木牆上，每隔十幾米有一處放置藝術品的櫥窗。
裡面展示著一件件巧奪天空的民族雕塑作品，或者古色古香的瓷器。
無空忽然有被吸引的感覺。
注目看去，是一件半尺長的暗紅色蜜蠟佛像。著瓔珞天衣，帶五佛寶冠，左手緊握勝幢，右手托一靈巧的老鼠，吸引無空的，正是那隻老鼠。
無空駐足觀看，尋找那絲微弱的感覺。
它不同於銅石的隱匿內藏，也與銀石的靈魂觸碰有區別，是一種……遙遠的呼喚。
但是，它就在無空眼前，直線距離，不足一米。
「它是多聞天王，是藏區的財富之神，專門執掌人間眾生的財富。」藝術家與雪山尼瑪走在最後，也停了下來，介紹道；「說來慚愧，四大天王之中，它的法力最弱，卻最受歡迎。幾乎每間會所、廟宇中，都能看到它的尊容。」
「他被雕錯了，應該是右手勝幢，左手紐列。」無空道。
紐列，是那隻老鼠的名字，它還有個名字，吐寶鼠；據說，能吐出無盡的珠寶黃金。
整個佛像都是沉穩厚重的暗紅色，吐寶鼠，暗紅的蜜蠟之下，蘊含金色。
「果然錯了……以前從未有人看出。千諾小朋友，是行家啊。」藝術家誇獎道。
「我要它。」無空道。
「好好……哦……千諾小朋友，你是說……」藝術家吟哦著，猛然想到，無空說的是什麼。
「既然擺在這裡，一定有價錢的，是吧？」無空問道。
愛麗絲走在無空身邊，湊過去看。路易也看了一眼，除了燈光打出的五彩光暈，沒什麼稀奇的。
「這裡擺的都是藝術品，藝術品……當然有價錢。」藝術家不好意思地看看前方，引路的侍者；「我們先吃飯，一會兒，我替你問問。千諾小朋友，你可是當真？它可能十分昂貴。」
無空點點頭，說當真，只要知道價錢就沒問題。
這頓飯吃完，藝術家也沒有提過那尊蜜蠟佛像半句話。
其間，無空抽空出來看，發現它已經不見了。擺放在那裡的，是另一尊多聞天王。
它是純金打造，規規整整，右手勝幢，左手紐列。
餐畢，離開會所。
雪山尼瑪問無空，為什麼會對它敢興趣？
無空說，不知道，就是想要。
雪山尼瑪說，我可以找人問問。不過，希望不大。
無空「嗯」了一聲，摩挲念珠，默念時輪經，盡量把那種被呼喚的感覺，置於腦後。
回到醫院，夜子和卓瑪說沒吃飽。
實際上，所有人都沒吃飽，包括雪山尼瑪。
華金園的飯菜，好看不好吃，量還小。
不適合這群正在長身體的少年男女。
雪山尼瑪帶著他們去香格里拉藥材市場附近的一個藏式飯店。
她的車只能坐三人，無空和路易知道地方，走路過去。
反正也不遠。不到三公里。
路易問起那尊蜜蠟佛像，無空說不知道為什麼，只是想要。
老林堡忽然出現在路易的視界中，詢問無空想要什麼？
路易找借口撒尿，下到拉薩河畔，大致說了剛才發生的事。
老林堡仔細詢問蜜蠟佛像的形狀，以及無空當時的表現，他又問了藝術家，以及佛像被換的事。
「你問問他今天幾號？」
路易高聲問道：「千諾，今天幾號啊？」
「什麼幾號？」無空奇怪地看著他。
「今天是幾月幾號？」路易又問。
「幾月幾號？讓我想想。」無空捂住腦袋。
老林堡急聲說道：「你們惹麻煩了，快走，馬上離開拉薩。」
「什麼麻煩？」路易問道。
「天大的麻煩。」老林堡道；「去打他的腦袋，告訴無空，他就是那隻吐寶鼠，有人要綁架他，馬上走。如果……你去找布魯諾，自己逃命吧。逃離拉薩前，把你和你們身上的零碎都丟掉。」
說完，老林堡下線了。
路易急忙跑去趕上無空，打他的腦袋……下不去手，只說有人要綁架你，快跑。
無空奇怪地看著他。
路易又說道：「是爺爺告訴我的，他說，你剛才在華金園說想要那尊佛像，惹禍了。他們，要綁架你。」
「我又沒要，只是問問，為什麼綁架我？」無空感覺莫名奇妙。
飯店到了，路易絮絮叨叨地勸無空馬上走。
雪山尼瑪聽明白了，也說要馬上走，再不走就晚了。
無空問為什麼？這裡是拉薩，如果有人綁架他，可以報警啊。
雪山尼瑪看著他，說：「小法師，你相信我嗎？」
無空點頭說：「相信。」
「相信我，就聽我的。現在就走。」雪山尼瑪很認真地說；「醫院不能回了，東西也不能要了。」
「走，去哪啊？」無空有些茫然。
「找媽媽啊。」卓瑪說道。
「啊……」無空一拍腦袋上的牛角金箍；「走，現在就走，去蘇京找媽媽。」
無空轉身就走。
卓瑪跟了上去，愛麗絲跟了上去，夜子跟了上去，路易猶豫片刻，也跟了上去。
無空回頭看著他們：「你們跟著我幹嘛？」
卓瑪挽住他的胳膊：「哥哥，你怎麼了？」
無空猛然清醒。
他從看到那尊奇怪的蜜蠟多聞天王佛像開始，一直處於一種很不正常的近乎鬼迷心竅的痴迷狀態，連吃的什麼都沒什麼印象。
這一刻，他才徹底掙脫出神秘而遙遠的呼喚。
那隻吐寶鼠，有玄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