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又見帝何
天亮了,弟子們都紛紛起身,開始新一日的修鍊。離雲水峰不遠的劍鋒時不時傳來長劍碰撞到一起的聲音,讓這靜的詭異的氣氛,緩解了些。
說出那短短地七個字,彷彿用盡了帝何畢生的氣力。隱在袖中的手抑制不住地顫抖著,他緊緊抓住衣袖,等著房間里那人的回答。
一顆心跳到了嗓子眼上,他滿心歡喜地盼望著那人能說一句「不是」,但等了很久,很久,都沒能等到。
等待的越久,心就一點兒點兒變涼,帝何低垂著頭,心如死灰。
又過了許久,他放聲大笑起來,笑過之後,再也不看面前的房間一眼,轉身冷冷地離開了雲水峰。
昨日下的雪,今日才開始有化的跡象,一雙極為普通的長靴落在路邊還未開始化的雪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那身雪白地冬衣已經換下,再次穿回來之前的衣服,薄言禾並沒有覺得冷。
許是洛溪施在她身上的禦寒術還沒有散去,又許是天真的暖和了起來,薄言禾並沒有過多在意。
原本是想雇一輛馬車的,但身上所剩銀兩無幾,想到還要填飽肚子,她便步行上路了。
半日的時間,卻是剛剛出了央胥宮的地界。
她停下來坐在樹下休息,拿出燒餅填飽肚子后,靠在樹榦上被暖和的陽光曬的昏昏欲睡。
隨著她的意識一點兒點兒消失,天上的太陽也慢慢隱去,周圍突然黑了下來。
「轟隆——轟隆——」雷聲響起,薄言禾一下子驚醒,待她看清面前的景象時,頓時愣住了。
天上黑雲遍布,雲中紫光若隱若現,她面前的空地裂出了好幾道胳膊粗細的縫隙,那縫隙里隱隱約約出現了火光。
「轟隆——」
直到又一道雷聲響起,她才回過了神來,慌忙起身,想要找個閉身的地方。
但就在她剛站起來,還沒走幾步時,一道雷電劈頭而下,落在了她身上。
疼!撕心裂肺的疼!渾身的骨頭像是被擊碎了一般,疼的連呼吸都不敢!
薄言禾被這道雷電擊倒在地,她趴在地上,手指死命地扣著地面,眉頭緊皺。
「咳咳——咳咳咳咳——」喉嚨里腥甜一片,溫熱地血順著唇角流出,薄言禾疼的額上冒汗,她手指發白,卻還依舊緊扣著地面。
我這是要死了嗎?她心裡反覆出現著這個問題,明明沒有做什麼罪大惡極的事,為何會落得這樣的下場?
她想不通,上天也沒有給她繼續想下去的時間,又一道紫黑色的雷電落下,忍受不住徹骨的痛意,薄言禾昏睡了過去。
就在她失去意識那刻,不遠處的裂縫裡火光一躍而出,席捲她全身,像一個火球一樣將她包裹在其中。
若是此時這裡有人,一定會被這副景象嚇的魂飛魄散。
熊熊烈火中一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姑娘站在裡面,她閉著眼,面無表情地任憑天上紫黑色的雷電落下,噼里啪啦地擊在她身上。
「阿禾!阿禾!阿禾……阿何!你這是怎麼了?怎麼躺在地上?外面還下著雪,你不冷嗎?」一個體型有些圓潤的女人出現在視線里。
她伸手將面前看起來只有十四五歲的姑娘拉起來,拍乾淨她身上的灰土,握緊她的手,低頭哈出暖和的氣,不輕不重的搓著她已經有些僵硬的手。
「碧姑姑,我沒事。我只是有些累了而已。」她聽見一道有些熟悉的聲音響起,其中儘是疲憊之意。
被稱為碧姑姑的女人,揉了揉姑娘毛糙的頭髮,將她拉進了懷裡:「乖孩子!有姑姑在!姑姑不會讓他們再傷害你的!」
她覺得那姑娘鼻頭有些微微發酸,然後便看到她忍不住哽咽了起來。
背上一隻溫暖的大手一下一下輕拍著安穩她,等她肩膀不再顫抖,一道聽不出任何情緒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乖孩子,你想不想離開這裡?去別的地方?」
離開這裡去別的地方?去哪裡?去什麼地方?她能離開嗎?心裡數不清的疑問,還沒等她問出口,女人就在她面前消失了。
……
「南南!你別怕!等哥哥長大了!哥哥保護你!」
面前出現一道不高的身影,姑娘的身形也跟著矮了許多,最後只到那身影的肩膀處。
看著面前的人,姑娘天真的問道:「那哥哥何時才能長大?」
「快了快了!」面前的人堅定的說道。
下一瞬,一把長劍從他胸口賜出,溫熱的血順著劍尖,落在姑娘手上。
「啊啊啊啊!!!!」她捂著頭,痛苦的蹲下了身來。
零碎的記憶爭先恐後的出現在腦海中,薄言禾睜開眼時,猛的坐起身來,大口呼吸著。
她抬手捂住臉,痛苦的哭了起來。
片刻之後,她冷靜了下來,將腦海中多出的那些記憶重新過了一遍,卻覺得陌生又熟悉。
明明記憶里的那張臉不是她的,但她的心卻是跟著那人的情緒一起變化著,彷彿自己就是那些記憶里的人一樣。
已經很久都沒有夢見過這樣的事了,她想起以前在薄呂府時,夢到的那些,想要將它們拼湊到一起,卻是不能。
眉心突然疼了起來,她抬手捂住眉心,微微彎下了些腰。
待那疼痛過去,薄言禾這才想起在她昏睡之前,發生的事。
視線當即在身上打量了一番,見自己安然無恙,她緊皺著眉頭,困惑了起來。
明明方才拳頭粗細的紫黑色雷電劈在她身上,她還感覺到了徹骨的疼意,怎麼現在看來,像是她在做夢一樣!
她依舊靠在那棵樹榦上,身邊放著還未吃完的燒餅,暖暖的陽光落在她身上,將她包裹在其中。
她抬頭看了眼天,藍天白雲,太陽高掛,哪裡是記憶里那副黑雲遮日的樣子!
她抬手拍了拍臉,還是有些不相信。
但周圍的一切都由不得她不相信,緩了許久,她揉了揉眉心,終於相信是自己睡迷糊了。
若是她再仔細些,一定會看見不遠處的草叢便上,那條還沒完全恢復的裂縫,可惜她並沒有看到。
她嘆了口氣,心道:「一定是最近一直想著薄呂府的事,所以才心緒不寧的!看來要儘快回去,要不然怕是又會做這樣莫名其妙的夢了!」
躺了這麼久,腿有些發麻,她揉著腿,想著一會兒就離開,誰承想還沒等她站起身來,一把長劍便刺向了她心口。
「噗嗤——」長劍入體。
薄言禾悶哼了一聲,眉頭緊皺,一臉不解的看向持劍的那人。
待看清來人的模樣時,她原本就皺起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何方妖孽!竟敢私引地火!還不速速離去!」
面前站著的,正是十來日前,在山腳下她曾偷偷看過一眼的帝何。
這是她和帝何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見面,但……
薄言禾低頭看了眼插進她胸口半寸的長劍,她可不想第一次見面,就被對方給一劍刺死!
大腦飛快運轉,薄言禾想了好多對策,但等她真正開口時,說出的話卻是和想的根本不一樣。
「大哥!我也想快點兒滾蛋!但你這樣我要怎麼走嘛?!」她抬頭看著帝何,示意他視線往下。
帝何直視著她的眼睛,絲毫沒有要動一下眼珠的意思。
見狀,她微不可查地往後推了些,但胸口處的疼痛卻是根本沒有絲毫變化。
她抬手想要將長劍拔出,但又怕縈繞在劍身上的劍芒會傷到自己,於是她便做了一件很愚蠢的事。
她將手縮進衣袖裡,一把握住了劍身,手上使力,正準備身子往後退去,一瞬間手心處傳來了皮開肉綻的感覺,裹著手的衣袖當即被染的暗紅一片。
「……」
「……」
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尷尬,薄言禾恨不得一掌拍死方才這樣決定的自己,她快速將手收了回來,就著裹在手上的衣袖,緊緊按著傷口。
然後一腳往後,重心向後倒了些,將自己「拔」了出來。
完好無損的那隻手正按著手上的手,騰不出空來,她便兩隻手一起按上胸口。
「不分青紅皂白就直接一劍辭來!再出手之前,你能不能先了解下情況啊!?」
見她如此一番讓人哭笑不得的舉動,帝何眼裡閃過了一抹詫異。
方才他明明看到這人周身縈繞著一層黑氣,怎麼一靠近,就沒有了呢!?
薄言禾見他皺了眉頭,以為他是聽進去了她的話,正欲鬆一口氣,耳邊破空聲響起,她忙將頭側過去,身子往旁邊彎了些,堪堪躲過再次刺來的長劍。
她有些生氣:「你這人怎麼這般不講道理!如果沒記錯,這是我們第一次見,我好像沒招惹過你吧!」
「廢話少說!妖孽,今日你遇到了我,就別想著可以憑著花言巧語躲過一劫!受死吧!」
她說的沒錯,他們這是第一次見面,她也沒有招惹過帝何,但帝何方才分明看到了她周身縈繞的黑氣,就算是他搞錯了,也不會就此放過她的!
畢竟有一句話說的好,寧願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個!這句話總在她身上,正是再好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