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愛人
顧明哲臉上失去了笑容,獃滯的坐在凳子上,捏著藥瓶的手指卻出賣了他平靜的表面。
他的手顫抖著捏著瓶子,骨節泛白,眼神空洞著沒有焦距。
那天,宮梓燁上門來找過他。
「明哲兄。」宮梓燁面帶笑意,大步邁進了他的院子里。
顧明哲看到他有些驚訝,按理說他才登基宮裡很多大小事都要過問,還要加強自己權利的擁護,以及宮內大臣的朝貢之事。今日來拜訪他,到著實有些驚訝。
顧明哲放下手中剛剛捻壓好的草藥,拿過一旁的手帕擦拭著手中的被草藥沾染的已經變了色的手指,才出了門迎接他。
「我是不是該改口尊稱一聲皇上了?」顧明哲出了門對著他打趣著說。
宮梓燁招了招手,「你要是這樣稱呼顯得我們彼此之間倒是生澀了。」
顧明哲跟他圍坐在桌子前,到了一杯茶遞給他,又瞧見他臉色不像往日那般冷,又想起前段時間苦悶之事,猜測應該是美人得手了,不由得笑了聲,「梓燁,瞧你今日臉色不錯,雙喜臨門?」
宮梓燁抬眸,凝著他的臉,幽幽的說道,「料事如神。朕終於等到了。」
他眼角的笑意更是讓顧明哲疑惑,究竟是何女子能讓他如今這般模樣?
這可不是他平日里那般冷冰塊的樣子。
「哦?快跟我說說何許人也?」
宮梓燁拍了拍他的肩膀悄悄的說了句丞相家的大女兒司綰。
顧明哲聽到這兩字渾身一冷,猛的從凳子上站了起來,雙眼緊緊盯著宮梓燁,彷彿能把他身上穿出兩個窟窿來。
心底的煩躁慌張四通八面的涌到腦子裡面。
他甚至有點站不穩,還得扶著一旁的桃花老樹才勉強直起身子。
宮梓燁見他如此大的反應倒也沒多想。
畢竟他現在找到了人生的另一半,而顧明哲這個木頭卻沒有。
宮梓燁把他的一系列反應當成了顧明哲嫉妒他,不自覺的挑了個眉毛,「我說明哲兄,你這反應也忒大了,不如我給你也找個美人?你這地方也夠嗆,三里沒個人影……」
說完,他還嫌棄的掃了他屋內的草藥,真不知道顧明哲怎麼想的,怎麼如今對草藥這麼有興趣。
唉,可憐了他的好皮囊。
宮梓燁在心底冷冷的調侃。
顧明哲心中所想怎能跟宮梓燁混為一談?
他只知道司綰跟他再也無緣了。
他呼吸有些急促,捂著心口窩發瘋了般跑進屋子裡狠狠的關上門。
宮梓燁看著他一氣呵成的動作,眉頭越皺越深,他就這樣把自己丟在庭子里了?
看著閉門的房子,宮梓燁垂眸走了出去……
顧明哲把自己關在房間里整整三天,渾渾噩噩。
分不清白天還是黑夜,他只知道她不在了……
眼角落下冰涼的淚水拍打在他的手背上,他動心之時,她就悄然奔向了他人。
為何?
難道是因為他什麼都沒有嗎?不能給她更好的?
還是女人本就是善變者?
種種想法在他腦海里佔據著,他快瘋了。
前陣子說愛你,後幾日跟他人走了。
呵,這種喜愛可真廉價。
良久,他斂去了眸中的淚水。
無妨,就當從來不曾相識過吧。
他從悲痛的情緒中走了出來,又恢復了那個平日里笑的溫柔的顧明哲。
可是,今日又瞧見了她本人,他又一發不可收拾的想問她,問清楚,這一切是不是真的。
「明哲,你相信我。我的心裡只有你。」她卑微至極的走到顧明哲旁邊,眼眶早已是淚水盈盈。
顧明哲最受不了的就是她現在這個模樣,讓人很想把她抱在懷裡。
如果放在以前,他會這麼做。
可惜,她已經成為人妻,還是他好兄弟的,他不能這麼做。
他忍著痛把頭偏向另一邊不再看司綰一眼,多看一眼就會更加捨不得。
司綰拽了他的衣角,她想他,也想看他。
他把頭偏過去自己怎麼能看到他。
「明哲,你看看我好不好。」
顧明哲閉上了眼睛不為所動。縱使司綰怎麼哀求,他就是不看她一眼。
「你回去吧。以後得葯我會放在這裡,你拿就好。還有……」他大手一揮,把司綰搭在他衣袖上的甩掉了,「娘娘請回吧。以後娘娘切忌不要妄自拉草民的衣服,草民但受不起。」
「你能。我說你能就能!」司綰又急急去拉他的衣角,卻被他一閃而過。
「娘娘,草民怕死。草民給不了娘娘所要的,不要再來打擾草民了。草民唯一想要的就是娘娘好好生活,別無他求。」
顧明哲身體半彎曲,手臂恭恭敬敬的對著司綰行了個禮數,又推到一旁對著房門做了個請的手勢,「娘娘請回吧。別讓草民為難。」
司綰手指甲恨恨的攥緊,手心都握出了血絲,她都感覺不到疼,因為心裡比身體更痛。
她咬咬牙,凄涼的看著顧明哲一眼,「明哲,就這麼著急趕我走嗎?你現在這麼討厭我?」
顧明哲彷彿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討厭?談不上,他只是恨他自己太傻!
傻到付錯了心。
他揚起了往日那般溫柔的笑,一字一句的說著,「草民承蒙娘娘抬舉,但草民已經有深愛的女子了,請回吧。」
他的笑對司綰來說就是致命的打擊,那笑彷彿在跟她說,一切都是你自己多情。
「好好好。我走。」她嗚咽著,腳步勉強的一頓一步,往屋外走去。
她一步一步的邁出去,那步伐就像一個鐵鎚,一點點敲打著他的心……
他目睹著她的身體一點點消失在他的眼睛能看到的地方。
她沒有回頭,他怎敢挽留……
垂頭喪氣的他跌坐在地上,
一切的一切,就這樣結束吧。
嗯,這樣最好。
………………
京城的街區熱鬧非凡,百姓們吆喝聲跟孩童們歡笑的聲音足以表明這個京城的繁華、安寧。
夢挽撐著小臉蛋,安靜的坐在窗戶下觀賞著這一幕。
突然她眼睛一亮,人群中有一紅衣男子頭戴箬笠,行走在人群中。
那身姿挺拔周圍散發出強大的王者氣息讓她來了興趣。
正當她一步跨到窗沿上準備下一步跳出去,追擊那個紅衣男子的時候,她的哥哥好不巧的破門而入。
竹瀝本來是想跟她說樓下那車已經來了,讓她妹妹快速打扮準備出門的,可誰知他剛開門(雖說開門動作不是很優雅),就看到她準備私逃的一幕。
他瞬間來到了夢挽的身旁,剛出整整兩個頭的他揪著夢挽的領子,把她拉了回來。
「我的好妹妹,你這是跳樓奔黃泉嗎?」他咬牙切齒的問著。
夢挽滿臉黑線-_-||,自己只不過想去看看那紅衣男子的魅力,看看而已就看看。
誰想到她的哥哥突然出現了,跟鬼一樣。
面對他的質問,夢挽臉不紅也不害躁的說著,「有一男子,紅衣翩翩,想把他拐回去做侍衛。」
「……」竹瀝扯了扯嘴角,這種想法也只有他妹妹會有了。
他伸出手指使勁彈了一下她的小腦袋,「哥哥不準,快去收拾,要走了。」
夢挽撇撇嘴,「哦。」捂著腦袋乖乖的開始行動起來。
她帶的東西也不多,也就幾個錢一些衣服罷了。
錢是必要的,有錢好辦事啊!
收拾好下了樓,打著哈欠的她掃了一眼樓下垂簾她美色的男人們,唇邊露出一抹冷笑,「真是噁心。」
她豪氣的邁著大步伐走出了門外。
留下屋內一眾人目瞪口呆……
「哥哥。」她甜甜的叫了聲。
竹瀝剛轉身想回應他,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從天而降,竹瀝大手一揮落入懷中,抬著眼皮突突的跳著,他的妹妹就是懶,懶得行李都不捨得背……
剛想訓斥她幾句,卻看到她原地在那裡做著鬼臉,真是丑爆了!
「哥哥,我要跟他一起坐著。」夢挽抬手一指,指著對面馬車上的宮梓燁。
竹瀝看了宮梓燁一臉,他無所謂的態度讓竹瀝黑了臉,「不行!」
他走到夢挽的身邊二話不說就把她塞到他的馬車上,任憑夢挽再怎麼折騰也不放她下車。
夢挽坐在馬車裡嘴巴不滿的翹著,再也不打算理他了,過分!
自己就想跟他待在一起還被自己得哥哥拆開,不近人情,黑臉大叔,她在心裡又默默的給竹瀝添上幾個適合他的名詞。
竹瀝沒有坐在馬車裡,而是跟著車夫一起坐在外面。
他這個時候如果跟夢挽坐在一起,那他就完蛋了。
以夢挽的個性來說,絕對會錘爆他的。
哼哼,她就在那裡自己生氣吧。
等到時候,給她點好吃的,就能哄騙過去了。
還是自己聰明,他暗暗誇了自己一聲,越來越佩服自己了。
夢挽閑著無聊,打量著馬車的面貌,不免的咂咂嘴。
這車是真的豪華。馬車的空間很大足足能容下七八人。車內還設有水果、糕點、涼茶,一應俱全。馬車的座位下鋪墊著狐狸皮囊做成的毛毯,四周懸挂著許多的瑪瑙雕刻成的珠子流蘇,車頂她記得起初看見朦朦朧朧裝飾著好大的夜明珠來著。
不過,宮梓燁的馬車都是如此,就不怕有人半路打劫么……
事實證明她多想了,皇家馬車誰敢攔截?隱藏在馬車附近眾多高手保護,只是她看不到而已。
關上了帘子,津津有味的吃著精心準備的食物,不吃對不起這些美食啊!
夢挽吃的正帶勁,外面的竹瀝卻忽然飄來一句話,「別吃的太撐,你最近胖了。」
「…………」
夢挽面不改色的吞下手中的糕點,嘴巴里塞的太多以至於她說話都有點口齒不清,「唔胖有人要,你煤油。」
竹瀝隔著一扇門自然聽不清,還在那裡饒有趣味的想著夢挽胖成一個糰子的樣子。
馬車行駛了兩個時辰左右,便到了皇宮外。皇宮內只能用步攆,馬車這種東西只能到外面停下,然後步行進入。
李公公帶著一大幫侍衛在偏殿外面靜靜的等待著皇上的到來。
眼前一眾人走來,他急忙的迎上去,「皇上。」
夢挽揉揉她的耳朵,這太監聲音未免也太尖細了點。
「這幾位是領國使節,安頓到提前準備好的宮殿,好生款待著。」宮梓燁淡淡的說完,便提前離開了。
在馬車上便聽哥哥說皇上有要事急著處理,所以他們得提前入宮。
夢挽沒多大反應,只要每天見到他就滿足了。
那李公公雙眼笑著眯了起來,扶了扶手中的白拂,說道,「使節請,雜家為您引路。」
竹瀝點了點頭,跟著那李公公的步伐前去宮殿。
夢挽看著偏殿說不出來的感覺,熟悉。但對於她這個夢挽的身份來說卻是極其陌生的。
踏著歡快的步伐也跟著走了,她打算找到宮殿,再去皇宮好好轉轉。
寧園殿是他們在這裡暫時居住的地方。樓台水榭,花草樹木朝夕相對,鳥語花香,靜謐悠然的環境讓夢挽一眼看去就喜歡上了。
她撇下眾人,自己噠噠噠的先跑了進去。
竹瀝唉聲嘆氣,連忙跟李公公解釋道,「自家妹妹多了些無忌,妄公公多多包涵。」
李公公不怒反而笑的更加燦爛,「活潑開朗討人喜歡。」
「謝公公稱讚。」
「雜家還有雜事處理,使節就先住下吧。有事吩咐他即可。」李公公推了旁邊的奴才,囑咐著,「使節需要什麼一應俱全,莫疏忽大意了。」
「是。」
竹瀝跟李公公道了別,便也進入了宮殿。
……………………
夢挽舒舒服服躺在床上,她跑的這麼急就是為了找床,她在馬車上顛簸也沒敢躺著睡,如今有了床,她得好好睡一覺。
又蹭了蹭被角,軟軟的。只不過,跟宮梓燁的被子差了那麼一點,她總是感覺宮梓燁的被子更舒服。
這個摳皇帝,自己用好的,給他們用的不及他。
心底對宮梓燁待客之道不滿的批評著。
但也因為身體勞累很快進入了夢鄉。
……………………
司綰回了宮裡。此刻的她正坐在窗前的案上綉著梅花。她無事可做也不見得閑,就做起了女紅來。
入薇在一旁站著,猶如螞蟻般細微的聲音訴說著她近來聽到宮中的事情,但凡聽過的,大大小小無一遺漏。
「娘娘,領國的使節來了,聽說就住在咱們對面的寧園殿呢。」
「嗯。」司綰淡淡的嗯了一聲,心思卻在這女紅之上。
細細的長針在她手上開了花,殷紅的血滴子在手指上跟白皙的皮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娘娘!」入薇比司綰還要先一步看見,連忙那些手帕擦掉,又從柜子里找來一小點藥膏幫她包紮好。
入薇一邊包紮一邊氣憤,「娘娘,不讓做女紅你偏要,現在都流血了。」
司綰淡淡的笑了聲,「無妨,倒是你,以後才要多加保護自己。」
「娘娘說的什麼話,奴婢就是得保護好娘娘。娘娘,休息吧。女紅別做了,以後再說吧。」
司綰聽出了入薇話中的意思,點了點頭,同意了她的想法。
這丫頭對她什麼都好,就算傷一點點也會難過好久的那種。
為了讓她放心,司綰想了一個法子,轉移她的注意力,「你剛剛說到哪裡了?」
入薇包紮好了,坐在她旁邊的位置。腦子又想了想之前的對話,神秘兮兮的說著,「娘娘,聽說對面使節帶來一個女的,據說是公主,而且容貌宛若天仙的那種,下人們都說好看。奴婢也很想看看呢。」
司綰對美人倒是沒興趣,她覺得那些都是無聊之輩才會做的事情,有這些時間還不如做點女紅來的實在。
她摸了摸入薇的腦袋,抿唇一笑,「我家小丫頭長得也不賴。」
入薇聽到娘娘這般誇讚,小臉一紅,低下了腦袋。
過了一會,她似想到了什麼,又抬起頭說著,「娘娘,那位公主好像是來和親的!」
她回頭看了一眼司綰,眼睛里滿滿的擔憂。
司綰也看出來了,拉過入薇的手輕拍著,試圖讓她安心。
她就是太亂想了。
「娘娘,萬一日後那公主得寵,我們娘娘怎麼辦。」她哽咽著,心底里對那位未曾見過面的公主充滿了敵意,她就是認為那公主會跟自家娘娘爭搶皇上。
「傻丫頭,別亂想。」司綰溫柔的說著。不管來者是何人,都不關她的事,她想要的就是平平凡凡的在宮裡度過此生。
至於他……
腦海里又浮現那一晚的畫面,她搖搖頭,想要把那一幕忘掉。
至於他,就忘了吧。
她也想開了,她現在是離都的娘娘,自己這樣的身份再去找他,不僅會給他惹來麻煩,稍有不測說不定他們兩個人都會掉腦袋。
她現在想要的就是他幸福快樂的生活,願他跟他喜歡的人白頭偕老。
「娘娘。」
一聲呼喚把她拉回到現實。
司綰回神看了眼入薇,她的眼睛里全都是擔憂,不經問了一句,「怎麼了?」
入薇垂頭喪氣,敢情她剛剛說的娘娘都沒有聽見,算了算了,再說一遍吧。
「娘娘,我們要不要去,給那個公主一個下馬威,讓她知道我們的厲害。」她說著小手從司綰的手中拿了出來,擼起了袖子,好像準備迎接敵人的樣子。
司綰被她這幅樣子逗笑了,「哈哈哈。入薇,你是不是自己想去,所以才讓本宮帶你去的?」
戳中心思的入薇撇了嘴巴,不依不饒的說著,「沒錯。娘娘我們去看看吧。」
「明天再去,今兒個有些遲了。」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