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八章
方文淵心裡煩惱,剛想再警告田景文幾句,只聽見蕭可重重地哼了一聲,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倆說:「不知道文淵和景文在說什麼悄悄話?」
鳳嬤嬤在一旁看得真切,她閱歷無數,立刻看出了方文淵才是三個人的中心,頓時在心裡暗罵那三個姑娘太沒眼色,親自走了過去,熱絡異常地幫方文淵倒了杯酒,說:「哎呀,這位公子一看就是人中龍鳳,嬤嬤最愛你們這樣的少年郎啦,來來來,嬤嬤敬你一杯。」
鳳嬤嬤滿身香粉味,方文淵頓時鼻子發癢,重重地打了三個噴嚏,眼淚都流了出來,狼狽地退開了幾步:「嬤嬤厚愛,文淵不會飲酒,啊——嚏!」
蕭可一見,慌忙站了起來,從懷裡掏出一塊手巾,快步走到他身邊,幫他擦了擦眼淚,責怪說:「嬤嬤,他香粉過敏,你不要靠他太近。」
鳳嬤嬤瞠目結舌,瞥到蕭可身上的玉佩,又硬生生地把驚愕轉化成一個諂媚的笑容:「公子早說啊,我去把流雲姑娘請過來,她從來不用香粉,天生異香,這位公子一定會喜歡。」說著,急匆匆地走了。
田景文在一旁笑嘻嘻地說:「原來好的都是壓軸出來的,文淵你不是沒有女人緣,而是女人緣太好了。」
不一會兒,門開了,一個女子身著一襲白色襦裙,裙角綉著素雅的梅花,身後跟著兩個小丫鬟,款款而來,走近了一瞧,只見她眉似遠山,雙眸如水,未語含情。「奴家流雲,給三位公子請安。」
田景文搖了搖手中的摺扇,讚歎說:「文淵,你常說大衍的女子風流天成,韻味無雙,我還以為你自吹自擂,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流雲姑娘眼睛一亮,情不自禁地走到田景文身邊,說:「公子手裡的摺扇,能否借奴家一觀?」
「流雲姑娘喜歡這幅畫?猜猜這是我們三個人誰畫的?」田景文笑著把摺扇遞了過去。
方文淵想要阻攔,卻已經來不及了,只見流雲接過摺扇,驚喜地說:「此幅墨梅圖筆墨恣縱,格調清新,極具逸筆之妙,把梅的高潔和雅緻展現得一覽無遺,一定是草水先生之作,不知公子從何得來?」
草水先生是近年來京城悄然鵲起的一名書畫大師,自大衍的書畫名家張翰之封筆之後,京城的書畫界已經鮮有大家,專賣書畫瓷器的百年名店寶啟齋一年一度的拍賣品鑒大會也鮮有新人出現,直到前年,草水先生經張翰之一評成名。
草水先生善梅和人物,行蹤隱秘,偶有畫作出世,引得京城中的達官貴人、閨閣名嬡爭相追捧。他有個怪癖,所作之畫在角落裡必有兩方印鑒,一方是草水先生的印鑒,另一方是一個古怪的圖案,一個未封口的長圓包著一個小圓圈,世人多有猜測其中的含義,卻一直無人得知。
田景文頗有些詫異:「流雲姑娘弄錯了吧,這是文淵所作,不可能是什麼草水先生,我可不認識。」
流雲姑娘指了指畫上的一方印鑒:「公子請看,這正是草水先生特有的標記。」
田景文湊過去一看,果然,角落的印鑒十分奇特,他不由得奇道:「文淵,難道你就是那個草水先生?」
方文淵斷然搖頭:「不是,你看畫上沒有先生的名鑒,必是他人仿造的。」
流雲姑娘也不爭辯,只是嫣然一笑,走到方文淵的身邊,柔聲說:「公子,今日奴家有幸得見,足慰平生,奴家敬你一杯。」說著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方文淵手心微微出汗,不敢去看蕭可的表情,心一橫,拿起酒杯抿了一口:「流雲姑娘客氣了。」
蕭可一直沉著臉坐在一旁,忽然伸出手來,把那把摺扇搶了過來,仔細看了兩眼,陰森森地說:「文淵,幾年不見,越來越沒出息了,還給人畫起摺扇來了。」說著,他重重地把摺扇往桌上一放,對田景文說:「田兄可要仔細收著,文淵的墨寶可不是隨便誰都能得的,連我都沒這個福氣呢。」
雅室里的氣氛頓時有些詭異起來,方文淵低垂著頭,一聲不吭;蕭可緊皺著眉,自顧自飲茶;田景文卻似笑非笑,若有所思。
流雲姑娘左看右看,一時有些弄不清楚狀況,只好微笑著說:「幾位公子難得來捧場,奴家唱首小曲兒給諸位助助興吧。」說著,一使眼色,身後的丫鬟立刻把琵琶捧了上來,她調了調弦,悅耳的曲調響了起來。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流雲姑娘的聲音柔媚動聽,把一個女子思念愛人的情懷形象地詮釋了出來。一曲終了,餘音繞梁,田景文悠然神往,笑著說:「文淵,什麼時候你我也會這樣思念一個人,聽起來令人嚮往。」
方文淵輕笑了一聲說:「景文,這種滋味太苦,還是不要嘗了。」
流雲姑娘美目流轉,掩著嘴笑著說:「公子,其實情之一字,雖然輾轉反側、牽腸掛肚,但其中的美妙滋味,是別的什麼都求不來的。」
田景文曖昧地一笑:「素來都是別人為我們這位方公子神魂顛倒,他只會我行我素,悠然自得。」
蕭可見他們在一旁聊得開心,心裡越來越不是滋味,以往方文淵無論大事小事都第一個和他說,連家裡的祖父親人不知道的秘密都告訴他,而如今,眼前的好友卻變得越來越陌生。眼看著流雲姑娘看方文淵的眼神越來越熱絡,言辭間也頗多讚賞,他忽然覺得自己到這紅袖樓來是一個極大的錯誤。
「文淵,我有些不是很舒服。」蕭可重重地咳嗽了一聲,扶住了頭。
方文淵一驚,快步走到他身邊,探了探他的額頭:「怎麼了?是頭暈還是什麼?」
「頭有些暈乎乎的,是不是這裡太悶了。」蕭可揉了揉太陽穴,悶悶不樂地說。
「我早叫你別來了,你就是不聽。」方文淵忍不住責怪說。
田景文也湊了過來,笑嘻嘻地說:「言兄不舒服,不如早些回去吧,我和文淵再坐一會兒。」
蕭可瞥了他一眼,心裡冷哼一聲,不動聲色地說:「我看田兄和流雲姑娘談性正濃,文淵就不要留在這裡無趣了,不如田兄留在此處瀟洒,文淵,你就陪我一起回去吧。」
說著,他站了起來,跟在身後的楊名頓時眼疾手快,掏出了一錠銀子放在桌上,幫他們拉開了門。